上官愛被舒玉傾抱出前樓之後,才發現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雨了。冬雨冰涼,落在女子的臉上,一陣陣酥麻。
他們沒有打傘,一行人就這樣在雨中往後院走去。
這裡的後院不似在靈都的大,幾人沒走一會兒就到了廊下。阿緋見他們到了,便連忙的上前推開了舒玉傾面前的們,還不忘看了上官愛一眼。
女子倚在舒玉傾的懷中,垂着的眸子不知道是睡是醒。
紅衣公子抱着佳人徑直的走進了昏暗的房間裡,然後將上官愛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牀上,轉身去點起了燈。
“我找一件乾淨的衣服給你換上吧。”舒玉傾舉着剛點好的燭臺走了過來,輕聲道。
“不用了。”女子靠坐在牀邊,耳畔一絲碎髮溼了,貼在鬢角,“一點兒雨,沒什麼。”
“可是你身上的傷應該還沒好全吧。”舒玉傾一雙美目透着幽幽的燭光看着她,“剛纔還拉了弓,飲了酒。”
卻見女子淺淺一笑:“你果然,什麼都知道。”
“我是知道,卻不能做什麼。”舒玉傾說着,回首看了一眼阿璃,“你去一旁的書桌裡,中間的抽屜裡有一個藍色的小瓶子,拿過來,裡面是解酒藥。”
阿璃似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的轉身去了。
“什麼叫什麼都做不了。”上官愛擡眸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燭火下深不見底,“你剛纔也看見了,他就在那裡,卻離我那麼遙遠。”
舒玉傾何嘗沒有看見,而且是看的很清楚。窗外夜色已深,和着冬雨纏綿,簌簌落地,那樣清晰。
“唉……”紅衣男子無奈一嘆,接過一旁阿璃遞過來的藥瓶到了一顆,遞給了上官愛,道:“把藥吃了,有什麼明天再說吧。”
女子卻看着他,一言不發。
“我知道你着急,也知道你焦心,但是眼下你也不差這一晚上的時間了吧。”舒玉傾說着,將手中的藥往她面前遞了遞。卻聽見女子垂眸道:“不用了,不過兩杯酒而已,我睡一覺就好了。”
舒玉傾聞言,無奈的一笑,收了藥,起身道:“那好,你好好休息吧。”
上官愛垂着眸子,無力的點了點頭,看見他走了出去,才喃喃道:“他一直都在,這秦樓要在這裡開張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我的安閣跟他只隔了一條街,安閣裡有個素素他一定知道是我。”
“但是他卻一直避而不見,也不來聯繫主子。”阿緋蹙眉道。
“所以我才憂心。”上官愛說着擡手理了理耳畔的碎髮,蹙眉道,“憂心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主子……”阿璃擔憂的看着她,柔聲道,“先休息吧,折騰了一晚上了。”
玄衣女子卻忽然擡眸看了看窗外,不知爲何,明明已經找到了舒玉傾,這顆心卻漸漸地不安了起來。且自己越是清醒,就越是不安。
午夜幽靜的長廊,外面簌簌的下着雨,雨珠串成了珠簾,一重重,一幕幕。
舒玉傾看着面前悄然出現的身影,一雙美目笑的分外妖嬈:“麟安王殿下。”
慕容衝一雙星眸沉了沉,不悅道:“你何時這樣有禮貌了。”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你是夜先的麟安王,不再是從前大楚的那個雁王了,自然是要客氣一二的。”舒玉傾說着微微側身道,“怎麼,王爺半夜三更的來此堵我,是要找我呢,還是要找素素呢。”
“她人呢。”
“就在長廊盡頭,倒數第二間。”
慕容衝聞言,擡眸遠遠的看了一眼,卻是說道:“本王找你。”
“哦?”紅衣男子一時笑的妖媚無比,“真是倍感榮幸呢。”
聽見慕容衝冷不丁的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說了也,我是老闆,她是老闆娘。”舒玉傾含笑道,“還能是什麼關係呢。”
“你們不可能是夫妻。”慕容衝上前一步,微微垂着的眸子帶着一絲壓抑的怒火,且不說上官愛和自己到底是什麼關係,她可是慕容玉的皇后。
舒玉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側微微停了停,一雙美目看着幽深的黑夜:“誰告訴你我們是夫妻了,不過是共同開了這家秦樓而已。花在這裡的銀子有一半兒都是她的。”
慕容衝微微側眸看着他。
“慕容衝,你知道忘川吧。”
聞言,男子一雙星眸不由得深了深:“難道我真的……”他懷疑過,可是,這種藥並不是誰都能有的。
舒玉傾回眸看他,淺淺一笑:“不要再去想你跟上官愛之前究竟發生過什麼,因爲那是沒用的。你應該好好想想,眼前這個忽然出現在你面前的女子是個什麼樣子。”說着擡起指尖輕輕地指着他的心口,“你們之間沒有過去了,想一想,現在,將來,她在你心裡是什麼位置,你對她是什麼感情。”
慕容衝的心微微一動,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見舒玉傾離開道:“有空就多來坐一坐,我想暫時她都會住在這兒了。”
慕容衝看着他離開的身影,眉心微微一動:什麼叫暫時都會住在這裡……
此時,無人察覺,一場大火在這雨夜裡詭異的蔓延。
次日清晨,大雨初歇。
安閣的門口圍了好些人,裡裡外外的指指點點,很是熱鬧。
季賬一早過來開門,遠遠看去便是一愣,恍然以爲是自己看錯了,擡手狠狠的揉了揉眼睛,這才大驚失色,連忙的跑了過去,撥開人羣。
只見昨天還客似雲來的安閣,竟然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副焦土架子,那塊牌匾甚是還是半新的,此刻卻已經被薰得半黑懸在那裡。
“真是詭異哦,下雨天的起火……”
“可不是麼,得罪了什麼人,被人放的火吧。”
“我看也是,樹大招風,這下全沒了吧。”
“可惜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被燒死了……”
季賬恍恍惚惚的聽見這句,連忙的衝了進去:“主子……翡翠……”大家都住這裡的,不會有事吧。
秦樓後院。
上官愛徒然一個哆嗦便從睡夢中驚醒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空洞的看着牀頂,心中隱隱的不安催得她漸漸清醒。
門外,阿緋天沒亮的時候想要回去給上官愛取衣服,可是去發現一場大火將那裡付之一炬了。晨色朦朧朧,他只匆匆的查看了有沒有傷亡,發現上官愛重要的東西都不見了,翡翠他們也只知所蹤,一時也難以判斷是生是死。
“哥哥。”阿璃端了熱水過來,看見他兩手空空的回來了,不禁問道:“你不是回去取東西了麼,東西呢?”
“阿璃……”阿緋正要說什麼,便聽見舒玉傾含笑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你們主子醒了?”
阿璃愣了一下搖搖頭:“應該醒了,主子自從來了瓊都之後睡得都不算好。”
“是麼。”舒玉傾說着便走過去推開了門,“所以說她昨晚應該乖乖的吃了藥再睡的。”
阿緋看着他徑自走進去的身影,總覺得他是故意打斷他的話的。
舒玉傾他們進來的時候,上官愛已經坐起了身,看見他這樣早就來了,下意識的問道:“出什麼事了麼。”
“還能有什麼事。”舒玉傾走來,含笑看她,“慕容衝昨夜來找過我了。他雖然忘記你了,好在腦子還在,知道我跟你不可能是夫妻。”
聞言,上官愛手心一緊,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一言不發的等着他下面的話。
舒玉傾今日倒是穿的素淨,一襲青灰色的雲紋長袍攏着一條雪白的狐狸毛領,襯得他越發的美了。
“起來吃點兒早膳吧,我們家廚子可沒有這麼早起牀的,都是我親自去街上給你買的,趁熱。”說着揚了揚手裡的包子點心。
上官愛看着他轉身往外走,起身問道:“他日日來秦樓也是爲了找你吧,爲什麼你一直避而不見呢。”
“因爲我知道你找過他了,也知道他真的忘了你了。”舒玉傾一邊說着,一邊找來茶壺,準備燒一壺熱茶。
“所以呢。”上官愛下了牀,一旁的翡翠連忙的遞上了毛巾給她擦臉,還不忘看了一眼阿緋。
啊緋站在門口看了看舒玉傾,果真聽見他說道:“對了,我叫嫋嫋給你準備了幾套衣服,你暫時就住在我這兒吧,我給你好好的講一講眼前的局勢。”
阿緋一瞬瞭然,舒玉傾果真都知道了。
門口,女子一襲妃衣正好走來,手裡端着的托盤裡大約有兩套衣服:“公子,衣服拿來了。”
“給我吧。”阿緋轉身接了過來,看見舒玉傾揮了揮手,便看見嫋嫋轉身走了。
上官愛垂眸看着阿緋放下的衣服,隨手翻了翻,不禁一愣,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聽見舒玉傾一邊煮茶一邊說道:“你都不知道,這兩年我爲你做了多少衣服。”
“爲什麼……”竟然有一絲哽咽。
“當年,我跟慕容衝分開走了,我先回翊州打理,他等你一起走,途中生了變故,他讓雲雀來找我要起兵救你。”
“什麼……”上官愛一頭青絲散在腦後,手中還攥着舒玉傾親手做的衣服,一時不可置信的看向他,“起兵?”
“他讓你四叔回去侯府取他放在你那裡的兵符,準備聯合燕氏還有我們翊州直接拉下慕容玉,只爲了帶你走。”舒玉傾垂着的眸子微微一顫,喃喃道,“可是你四叔拿去了兵符,在約定的地方等了他三天都沒有等到他,等來的卻是你要嫁給慕容玉爲後的消息。”
上官愛想起往事,只覺得胸口灼燒着痛:“是朵蓉,朵蓉的忘川。”
舒玉傾看着炭火的眸子微微一深,道:“你既然知道是忘川,可知道忘川它是一種毒藥。”說着擡眸看着一臉茫然的上官愛,“忘川忘情,愛的越深,忘的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