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芙蓉殿。
今早起來,便是雷雨交加的的。慕容蓮一早起來就覺得有些胸悶心慌,連帶着肚子裡的小傢伙似乎也不太安生。
“皇妃,蕙妃娘娘來了。”染冬走進來扶住慕容蓮,說道。
慕容蓮淺淺一笑,挺着肚子慢慢的往殿門口走去,聽見染冬勸道:“皇妃還是不要去外面了,下着大雨呢,着了風可不好。”
“沒事兒,我就是看看。”說着便看見外面上官蕙妃自廊下匆匆走來,一眼就看見她挺着個大肚子跨了出來,連忙說道:“蓮兒,你怎麼出來了。”
“裡面太悶了,總覺得而心裡不舒服。”慕容蓮看着落雨,若有所思道,“祭祀已經開始了吧。”
“嗯,應該開始有一會兒了。”上官蕙妃站在女兒身邊,看着女兒的子,慈愛道,“陛下呢,過去淨蓮殿了麼。”
“纔去的,也不知道趕不趕得上。”女子淺淺一笑,帶着淡淡的甜蜜。
“看見你們如今這樣,本宮也就放心了,等這孩子安然出生了,母妃這輩子也就沒什麼所求了。”上官蕙妃淡淡道,看着淨蓮殿的方向,喃喃道,“當初,母妃進宮就不怎麼甘願,所以才一直跟你大伯不怎麼說話。”
“母妃。”慕容蓮鼻子一酸,伸手輕輕的挽住了上官蕙妃的胳膊,輕輕側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看着那無根水潑天而下。
一旁的染冬悄然轉身進去給她拿披風了。
上官蕙妃輕輕的握着女兒的手道:“所以母妃特別怕,怕你也嫁的不如意。你知道當初你跪在這裡求我點頭的時候,我的心情麼。”
“母妃,對不起。”
聽見上官蕙妃輕輕一嘆:“我當時就在想,你一定是有苦衷的,不管是誰逼着你嫁,母妃拼死也會護着你,哪怕是你父皇,母妃也不怕。可是你就是不說,那個時候母妃瞧着你那樣,就越是傷心。”
“是蓮兒讓母妃操心了。”女子微微哽咽。
上官蕙妃看着雨幕,抿了抿脣角,釋然道:“不過如今都好了,苦盡甘來了。”
“嗯。”
染冬走來,將披風給慕容蓮輕輕的披上。女子擡手攏了攏,擡眸看着遠處的淨蓮殿,一陣風乍起,吹亂了她的發。聽見上官蕙妃柔聲道:“起風了,還是進去吧。”
“嗯。”慕容蓮點了點頭,剛要轉身,天空便劃過一道白光。
女子不知爲何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去,遠遠地,目光落在淨蓮殿的屋頂,怎麼也挪不開。
下一刻,那一聲雷便落了下起來,女子一雙美目驟然一緊,忽然扶住了蕙妃的手臂:“母妃,剛纔那聲雷是不是落在淨蓮殿了。”
“怎麼會,本宮瞧着遠着呢,你別多心了。”
慕容蓮聽着,只覺得心慌意亂,扶着蕙妃的手一緊,肚子也跟着痛了起來。
上官蕙妃見她臉色不好,趕緊問道:“蓮兒,你沒事吧。”
慕容蓮漸漸蹙眉,肚子一陣陣痛了起來,卻是說道:“來人,來人。”
有侍衛匆匆跑來:“皇妃。”
“去淨蓮殿看看,我不放心,陛下在那裡。”
“是。”那侍衛領命,冒着雨匆匆去了。
慕容蓮一手扶着上官蕙妃,一手捂着肚子,蹙眉站在那裡。蕙妃在一旁勸道:“蓮兒,母妃看着你不太好,我們進去吧,已經有人去看了,不是麼。”
女子眉心緊蹙,站了片刻,覺得肚子真的不太好,約莫是要生了,無奈點了點頭轉身要進屋。
身後卻驀然想起了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慌亂的踏在了慕容蓮的心上。
女子沒有來得及回首,就聽見剛纔跑出去的侍衛喊道:“不好了!淨蓮殿塌了!”
轟然一聲,又是一道驚雷,直直的劈中了慕容蓮的心。陰沉沉的雨幕下,只聽女子痛呼一聲,便扶着上官蕙妃沉沉的滑落了身子,那一聲驚了所有人。
片刻之後,芙蓉殿裡一片混亂。沒見過世面的小宮娥慌張的奔走:“來人啊,太醫……太醫!皇妃要生了!”
雨,毫不停歇,急急地落着,天地之間亂成了一片。
淨蓮殿。
慕容淵頭頂的橫樑落下來的時候,許是沒有人記得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那沉重的梁木重重的落在了供奉祭品的案前,震的燭臺都倒落了一地,一片狼藉。
慕容淵被慕容玉護在了身下,慕容玉的腿上還壓着一段斷木。燕允珏及時拉開了燕貴妃,慕容衝身後護着的自然是燕凝霜。
上官愛隔着散在額前的長髮看過去,此刻被慕容霄如同小鳥一般護在懷中的正是她最親愛的五妹妹,上官琪。
女子嘴角的笑意忽然不可抑制了,那麼的淺,又那麼的涼:所謂孽緣,本就不是我上官愛一個人的,慕容霄,我們三人註定要糾纏不休,誰也跑不了。
“你沒事吧。”男子略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着一絲關切,拉回了上官愛的思緒。
女子擡眸,看着忽然出現的赫連巍,搖了搖頭:“沒事。”剛纔那沉重的梁木落下來的時候,他們頭頂上的木頭被牽連着也落了下來。千鈞一髮之際,上官琪喊了一聲“小心”便將她推了出去,自己也跌在了一旁。
那木頭伴着瓦礫落下,眼看着就要落在上官琪的身上,卻被慕容霄及時救下了。
“嘶……”上官愛感覺到胳膊一陣刺痛,倒抽了一口涼氣,微微蹙眉看去,胳膊被劃傷了。
赫連巍寬厚的臂膀緊緊地扶着她,沉聲道:“你受傷了。”
“沒事兒,一點皮肉傷。”微微擡眸,屋頂落了一個不小的洞,此刻那冰涼的雨水落進來,格外清晰。
“我剛纔從側門溜進來,看的真切。”赫連巍垂首在她耳畔低聲道,“你那個妹妹是故意將你推到落木下的。”
上官愛緩緩地垂下了眼簾,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閃過一道寒光,沒有說話。微微擡眸,看向了慕容霄,男子似乎察覺了什麼,隔着一片混亂也看了過來。
那一瞬間,跟着那稀疏的雨幕,他在她的眼中看見了失望和痛楚。抱着上官琪的手臂,不禁一緊,卻不能將她再扔下了,上官琪暈了過去,那絕美的容顏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此刻,偌大的大殿裡,一片混亂。聽見慕容淵沉聲道:“來人,御醫呢!涼王受傷了!”
片刻之後,池巍帶着禁衛軍衝了進來,迅速的將慕容淵的周圍圍了個嚴實。慕容玉被斷木壓着腿,不能動彈,慕容淵急道:“還愣着幹什麼!快救人啊!”
“是。”
禁衛軍廢了好大的力氣纔將斷木擡開,把慕容玉小心翼翼的拉了出來。御醫也是匆匆趕來:“皇上,皇上哪裡受傷了。”
“朕沒事,快看看涼王殿下。”慕容淵打發了御醫去慕容玉身邊,對方坐在地上,深深蹙眉,那左腳一動不動,顯然挺嚴重的。
上官愛見阿緋帶着人也進來了,暗自給甘棠使了個顏色。對方連忙驚惶的朝着慕容霄和上官琪跑了過去,喊道:“小姐,小姐您怎麼了!”一時之間,引去了不少目光。
“慶王殿下,謝謝您救下了我們小姐……”甘棠跪在那裡,哽咽道,“要是小姐有一個什麼,奴婢……”
“哎呀,慶王救了五小姐。”
“瞧瞧,素安公主也受傷了,那小臉兒白的。”
“真是可憐了,自己的未婚夫居然不救自己,而是救了自己的妹妹。”
“……別說了,叫人聽見了可不好。”
慕容淵一雙深邃的眸子落在了慕容霄和上官琪的身上,若有所思:“去瞧瞧,武平侯家的小姐如何了。”隨意又撥了一個御醫過去。
上官愛站在赫連巍身邊,聽見他說:“這裡不安全,我先帶你出去。”
可是女子的目光卻久久的沒有挪開,彷彿很是受傷的樣子。忽然,一襲白袍擋住了她的目光,微微擡眸,便看見了上官遠峻那張俊臉。
此刻,男子臉上卻是笑意不再。上官愛微微一愣,正想着他這是如何了,便見他忽然俯身撕下了自己雪白的袍子,然後仔細的給她包紮胳膊。
“四叔……”眉心微微一動,有點兒痛。
上官遠峻卻是一言不發,似乎……是生氣了。
他怎麼了?上官愛有一瞬間的疑惑。
遠遠地,慕容衝的目光片刻沒有離開過上官愛。剛纔那一刻,與其說是他護着燕凝霜,不如說是她拼命的拉住了他。
她受傷了。男子眸子一斂,就要過去。燕凝霜暗自拉着他,低聲道:“皇上在這裡,現在過去就是前功盡棄。”說着不由得放柔了語氣,“她沒事,晚點我陪你去天狩閣看她。”
慕容衝站在那裡,終究定了心神,目光悄然的落在了上官琪的身上。剛纔雖然混亂,可是他卻看的真切。
這個女子,該死。
聽見池巍說道:“皇上,這裡不安全,微臣先帶皇上出去吧。”
一時之間,大殿裡安靜異常。
剛纔一片混亂,原本站的離門口比較近的人早已經跑了出去。這會兒塵埃落定了,慕容淵還站在原地,其他人即便是知道危險也是不敢搶着皇帝之前出去的。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帝王略沉的聲音裡,帶着隱隱的怒火。
衆人心中明白,剛纔千鈞一髮,要不是慕容玉捨身救君,說不定慕容淵就此駕崩了……一時之間,偌大的大殿裡,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啊!”忽然一聲驚呼,驚了所有人。
衆人紛紛擡眸看去,只見一個和尚一身狼狽的跌坐在了地上,指着供奉着鹿頭的香案,顫顫巍巍道:“你們看,鹿……鹿流血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