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三刻,上官愛站在山丘下搭建的臨時營地裡,擡頭就可以遙遙的看見那面藍色的軍旗,在秋風中飄揚。
“郡主。”單青走來,一臉的嚴肅,“赫連太子已經到達山丘上的營地了,郡主有何打算。”
上官愛看着烏壓壓的五百士兵,這樣看來人還真是不少。
“赫連巍一定會在上山的途中安插暗哨,以防我們偷襲。”上官愛沉思道,“單統領熟悉將士們的長處,我要你派人現現在就查探敵方暗哨的數量和分佈,我要在夜幕降臨之前找到一條最合適的路。”
“是。”單青領命,轉身去佈置人馬。
上官愛轉身走進臨時的主帳,單嵐緊隨其後:“郡主是想夜裡偷襲麼。”
“皇上把時間這樣安排,就是想看夜裡的戰術。”上官愛走到偌大的地形圖面前,嘴角的笑意不復以往。
單嵐聞言,擔憂道:“可是既然如此,赫連太子一定會在夜裡加強防備的。”
“我知道。”女子雙臂撐着桌面,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微微擡眸便看見了一臉不滿的上官瑁:“二哥。”
“如何了?”
“已經派人去打探敵情了。”上官愛又復低頭,“我知道這次父親沒有點二哥做主將,二哥心有不滿。”
上官瑁被人一句戳中心事,臉色更加難看起來:“你再怎麼厲害也都是女子,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
“不管父親是怎麼想的,如今已成定局了。這一仗不管是爲了我們武平侯府還是爲了我大楚的顏面,我們都要一條心。”上官愛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淺淺一笑,“還是二哥想我嫁給那個赫連巍?”
“不是。”上官瑁手心一緊,惱怒道,“我雖然不服你,但是心裡輕重還是分的。”
“那就好,畢竟對敵團結一心最重要。”上官愛又復低頭,“這山丘就在今早的廣場平地後面,所以從北面上山是最容易的,也就是我們現在紮營的位置。”
“南面都是茂密的樹林,山路也反而陡峭。”上官瑁走過來沉聲道。
上官愛在對戰範圍畫了一個圈:“其實這樣的範圍,五百士兵是綽綽有餘的。”
“還有人嫌兵多的。”上官瑁撇撇嘴。
“他們佔領地利優勢,五百兵力死守,我們是佔不到一絲便宜的。”上官愛淺淺一笑,“反而這樣浩浩蕩蕩的上去會很扎眼。”
上官瑁聞言,蹙眉道:“想要偷襲,確實不需要這麼多人。”
“對,況且我們只要拿旗幟,又不是要真的跟赫連巍拼的你死我活。”上官愛說着,一雙清澈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中心那面旗幟的,陷入了沉思。
南山行宮。
慕容衝看着棋盤,有些心不在焉。
“衝兒,你既然這麼擔心,爲什麼不乾脆去陪着她呢。”慕容淵一手拿着黑子,笑道。
慕容衝聞言,擡眸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想。”
慕容淵聞言,含笑搖了搖頭,落下了棋子。
慕容衝見狀,扔了手裡的棋子:“要是皇上一早答應了我們的婚事,何至於那個赫連巍還咬着不放。”
“朕又怎麼會知道呢。”慕容淵也不生氣,“你這性子,不知道的一定會以爲你是皇后的親弟弟,蠻不講理。”
“哎呀,皇上說我阿姐壞話。”慕容衝笑道,“阿姐會不高興的。”
“你啊。”慕容淵起身往門口走去,“愛兒不是個平凡的女子,也註定不是個會做逍遙王妃,閒散度日。”
“皇上什麼意思。”慕容衝跟在他身後,微微挑眉。
“朕知道你因爲你阿姐的事情,一直記恨伏皇后,但是那件事是意外,你又何必執着。”
慕容衝手心一緊,淡淡笑道:“皇上說笑了,伏皇后貴爲國母,我就算有所不滿,又能如何呢。”
“如此便最好了。”慕容淵看着晴朗的天空,幽幽道,“已經開始了,朕希望除了愛兒,你能傾心其他的女子。”
“不要。”
慕容淵回眸看他,寵溺一笑:“你啊……要朕說你什麼好,這一仗她若是輸了,朕是不會阻止她嫁給赫連巍的。若是贏了……她就只能是以後的武平侯了。”
“那又如何。”
“那樣,她嫁給誰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了,而是上官氏四十萬大軍的事情了。”
慕容衝聞言,笑道:“皇上難不成還怕我娶了愛兒之後舉兵造反麼。”純粹的玩笑。
慕容淵卻淺淺的笑着,良久幽幽道:“胡鬧。”寵溺一般。
“皇上放心好了,你那麼愛的我阿姐,就算是爲了她,這輩子我也會站在你的身邊,不離不棄的。”慕容衝一瞬間極其認真的說道。
聞言,慕容淵微微一怔,回眸看他。卻見他又復掛上了慵懶的笑意,狡黠道:“所以別管那四十萬大軍了,把愛兒嫁給我,好不好。”
慕容淵深深的看他,然後轉身看着晴朗的天空,大笑道:“你啊,叫朕拿你怎麼辦纔好。”
秋高氣爽,一場廝殺已經悄然拉開了序幕。
夜幕降臨之後,山裡漸漸地起了一層的山霧,上官愛站在帳前,看着漸漸點起來的火把,一眼就看見了山丘上那面迎着火光的藍色軍旗。
“看來今晚山裡會有大霧。”單嵐說道,“到了後半夜會更濃的。”
“這不是很好麼。”上官愛一身軟甲,看着那些火光,“你們說,這樣的夜裡,我們要怎麼分辨敵人的位置呢。”
“那還不簡單,看火光不就知道了。”上官瑁白了她一眼。
上官愛聞言笑意更加溫柔起來:“是啊,看火光就知道了。人在黑暗之中可不就是靠火光指引麼。”喃喃一句,說着看向一旁待命的單青:“單統領都查清楚了?”
“查清的有二十四個崗哨,郡主說的沒錯,西北兩面的崗哨最多,但是赫連巍很是小心謹慎,東面和南面也有崗哨。”單青說着擡頭望了一眼,“現在看來,應該還不止。”
“北漠的士兵擅長馬戰,並不擅長在這山林裡鑽來鑽去,他自然要小心謹慎。”上官愛說着看向上官瑁,“子時我們便開始分頭行動,北面就交給單統領了,西面交給二哥。我們丑時之後正式動手,不管赫連巍的警惕性是有多高,人在這個時候都是最疲憊的。”
女子一雙清澈的眸子映着火光,熠熠生輝。
山丘之上,北漠的陣營。
赫連巍高大的身軀站在軍旗之下,一雙鷹眸在火光中彷彿能看穿黑夜裡的一切。
“殿下,如殿下所料,素安郡主已經派來幾撥人上山打探暗哨的位置,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我們的暗哨會隔一段時間就有所變化。”
“現在恐怕是知道了。”赫連巍沉聲道,“不要放鬆警惕,其他都佈置好了麼。”
“都已經佈置好了,四周是合圍之勢,不管敵人從哪個方向上來,都要靠近這旗幟,殿下只需要守株待兔。”
赫連巍擡頭看一眼高高的旗幟:“這樣的攻守戰她根本贏不了,但是……”微微一笑,“不要掉以輕心,素安郡主可是個狡詐的女人。本宮要親手抓住她,看着她在本宮的掌心裡,認輸。”
“是。”
赫連巍走上剛剛搭建好的簡易的高臺,居高臨下,山裡已經起霧了,遠處的火光也一片迷糊,但是這樣的範圍能看清不是問題。
目光微微遠眺,那裡燈火通明,是皇帝的南山行宮。此刻,那個深不可測的慕容淵一定站在某處等着看這裡的好戲。
慕容淵,這樣好的山河,早晚有一天會是我的。
陰沉的眸子微微一眯,像極了黑夜裡蟄伏的獵鷹。只等時機一到,便展開爪牙。
子時過後,東面的山丘忽然熱鬧了起來,上官愛知道,是伏凌動手了。少年將軍對當朝駙馬,確實也有看頭呢。
“唉,要是可以,我還真想去那邊看看呢。”上官愛一襲漆黑的斗篷,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
單嵐在一旁提着一盞小燈籠,同樣一襲漆黑的斗篷,聞言無奈一笑:“郡主想想就好了。”
“東西都拿上了麼。”
“都拿好了。”單嵐回身看了一眼伸手跟着的十幾個同樣黑衣的弓箭手,“郡主放心,他們都是最好的。”
上官愛淺淺一笑,轉身戴上兜帽,率先鑽進了一旁的樹林。十幾人在山林裡默默地走着,只能聽見踩在落葉上細微的聲音。
相比較對面的熱鬧,這裡還真是安靜的很呢。
“有了。”單嵐輕聲道,將手中的燈籠緩緩的拿近了,地上便看見極少的熒光粉,“赫連巍一定想不到,郡主派去刺探暗哨的人,是爲了給郡主留下夜行的標記的。”
上官愛笑意淺淺:“都跟上,然後就等時間了。”
山裡的霧越來越濃了,站在山頂往下看,燈火也愈來愈朦朧了。赫連巍的直覺告訴他,上官愛已經來了。
只是在哪個方向。
“殿下,西面和北面發現敵軍。”有人匆匆來報。
赫連巍站在高臺上遠眺:“竟然從這裡……”下一刻他驟然轉身看向背後,一片安靜,可是他就是感覺,那雙清澈的眸子就在那裡的某處,靜靜的看着他,等待着時機。
赫連巍忽然笑了起來,肆意而張狂。爲什麼,不過是一個女人,這場纔剛剛開始的遊戲就能叫他如此興奮!
他定定的看着南邊漆黑的樹林,似乎想要看穿上官愛所在的位置,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的耳邊是東面山丘上短兵交接的嘈雜,可是他不爲所動。
那一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一片黑暗。
“殿下,西北兩面有人敵軍衝上來了。已經調派了大半的人在盡力抵擋了。”副將來報。
赫連巍充耳不聞!
“殿下?”副將一臉疑惑的看着他,心說那個什麼郡主哪裡懂得排兵佈陣,肯定是直衝衝的衝上來了。
深沉的夜裡,到處一片嘈雜,赫連巍的眼裡卻只有那一片漆黑的安寧。
長久的沉默之後,驀然,那片漆黑裡亮起了一點光……
“來了!”赫連巍的眸子滿是欣喜,揚手道:“跟本宮來,本宮要親手抓住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