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州文城,將軍府。
今日一早起來,將軍府裡就熱鬧的很,六公主的送親隊伍有五六百人,都要隨着去夜先的瓊都,一路上的口糧都要在這裡補給。
“公主,奴婢昨夜發現麟安王身邊的那個侍從在五月閣外面徘徊,奴婢擔心王爺是不是有所懷疑了。”
上官愛坐在窗前看書,一襲紅衣輕薄卻不是那件嫁衣:“大約是因爲昨天的事情吧,你們昨天都太過緊張了。”
翡翠想了想:“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有二哥在外面,他們發現不了什麼。”上官愛說着又復垂眸看書,可是下一刻又想到了什麼,囑咐道,“你去給我三叔通通氣,他那個性子,麟安王要打聽什麼,說不定就會去纏着他。”
翡翠聞言,應了一聲:“是。”說着便轉身出去了。
一室寂靜。
上官愛擡手隔着面紗摸了摸臉頰,然後擱下了手裡的書,若有所思起身看着窗外。
嵐州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雖然陌生,但是至少在這裡還有親人,她並不覺得不安或者害怕。可是夜先就不一樣了,燕允珏說的對,她去到那裡便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的一介外族人。
女子看着窗外陽光明媚,喃喃道:“衝兒,你知不知道,從今以後我就只有你了。”
青空下,映着午後燦爛的陽光,一隻白鴿飛入了五月閣。上官愛看見了它,戴上面紗,匆匆的走了出去。而此時此刻,潛伏在外面的墨澤也看見了。
將軍府的前院,上官遠崇正在安排人搬運乾糧和一些大米果蔬。
“呦,都說嵐州物產豐富不輸我夜先,今日看來,果真不假呢。”男子一襲紅衣,依舊帶着那銀面具,大步而來,甚是惹眼。
“王爺過獎了,哪裡能跟夜先比。”上官遠崇本來就不太擅長跟人比心眼,要不是怕上官岌像昨天那樣出差錯,他老早躲去軍營了,哪裡會待在這裡跟這個鬼心眼的麟安王扯皮。看見他走過去拿起了一個桃子,笑道:“這一路上想吃一點水果都挺難的,這下好了,什麼都有了。”
“這不是怕公主和王爺路上辛苦麼。”上官遠崇謹慎道,“不過等到了浩瀚,就都好了。”
“是啊,這兩日本王瞧着這將軍府上下倒是很忠心呢,難怪慕容玉把你們放在這裡偏安一隅,也不怕你們造反。”
聽到最後兩個字,上官遠崇不禁生出一絲警惕:“王爺什麼意思。”
“本王沒有別的意思。”墨衝說着,一雙星眸含笑的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慵懶,“是讚賞將軍忠心而已,對公主關懷備至。”
“公主是君,爲了大楚遠嫁夜先,老夫做這一點事情是應該的。”
聞言,紅衣男子含笑走來,一步步靠近,最終停在上官遠崇的面前笑道:“是爲君忠心還是因爲別的呢?”
上官遠崇聞言,手心一緊,剛要說話便聽見上官巖笑道:“王爺這話說的,好像我們做錯了一樣。”
墨衝聞言,回眸看去:“巖公子,本王依稀記得你原本在靈都的,昨晚瞧見就想問了,怎麼這樣快就到文城了。”微微一頓,“好像特意趕來似得。”
上官巖憨憨的笑道:“可不是特意趕回來的麼。”看見墨衝眸子微微一斂,“今年巡防已經開始了,皇上今年對嵐州的要求頗多,所以我父親便叫我先回嵐州軍營了。”
“哦?”似乎有些意外。
“還不是爲了今後和夜先互市的事情麼。”上官巖說着看了看一旁的上官遠崇,“三叔,外面打點的差不多了,您去瞧瞧還有什麼遺漏的沒有。”
上官遠崇一早就不想跟墨衝周璇了,連忙的應了一聲,便匆匆出去了。
墨衝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又看了看來的這樣及時的上官巖,便更加覺得這裡有什麼貓膩了。
這個慕容瑤究竟有什麼問題?總不見得這上官一家這樣膽大妄爲,上下串通了想幫着上官瑁和慕容瑤逃婚吧。那樣可是株連的死罪呀。
墨衝正有些出神呢,墨澤匆匆來了,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什麼,便見他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深了。
上官巖一向細心,心想這個墨澤一定是發現什麼了。下一刻便見墨衝忽然擡手把手中的桃子扔給了他,說道:“本王也回去收拾收拾,就不打擾你們了。”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巖站在陽光下,手裡拿着那個桃子,看着墨衝離開的背影正若有所思呢,另一邊翡翠便匆匆來了。
“上官公子。”翡翠左右看了看只有他,不禁問道:“將軍呢?”
“去門外了,怎麼了?”上官巖回過神來看着她,問道。
“公主讓我來傳話。”翡翠說着,上前一步,小聲道,“讓將軍小心麟安王來套話。”
聞言,上官巖無奈的笑笑,揚了揚手裡的桃子道:“已經套過了,好在我及時趕到。”說着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墨衝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道,“不過,他應該是起了疑心了,只是還不知緣由。”
“真的?公主還真是神機妙算了。”
“不過好在你們明天一早就出發了,我也會送你們出關,應該不會有事的。”上官巖兀自的說着,忽然擡眸看了看翡翠,“你還這裡做什麼,快回去吧,她身邊不能離開人。”
翡翠一愣,連忙的應了一聲,轉身匆匆的回去了。
五月閣。
上官愛站在廊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那飛鴿傳書,心裡不由得一緊:慕容玉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算算日子,他們不能耽擱了。
紅衣女子站在廊下,眉心輕蹙,擡手將那紙送進了鴿子的嘴裡,鴿子慢慢的啄着吃了。剛吃完便聽見驀然一聲響起:“果真是燕氏的軍鴿呢。”
上官愛微微垂着的眸子微微一顫,這聲音她太熟悉了——慕容衝!
他怎麼進來的,外面上官瑁佈置了人手……轉而一想,這天下只要他想進,哪裡是不能進的。
上官愛鎮定自若的擡袖遮住了臉,垂眸微微一福,算是打招呼了。
墨衝見她身邊沒有人,大步走來道:“現在想來,這一路上,本王都沒有聽公主說過一句話呢。”
上官愛垂眸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禁往後退了退。
“怎麼,公主是怕我,還討厭我。”
是怕,也是愛。上官愛長長的睫毛垂着,掩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緒,又後退了一步,卻不想絆到了門檻,猝不及防的往後倒去……
墨衝見狀,擡手一撈,便撈住了她的纖腰。上官愛的手並未放下,可是雙眸卻猝不及防的撞進了男子那雙深不見底的星眸裡。
“你這雙眼睛……似乎在哪裡見過。”
上官愛袖中的手心一緊,連忙的撇開眸子,下一刻不禁有有些懊惱。這樣豈不是做賊心虛了?
“你……”墨衝剛想說什麼,那邊忽聞一聲:“麟安王,你做什麼!”是上官瑁。
墨衝一怔,回眸看了一眼,上官愛乘機來了個金蟬脫殼,一個旋身就離開了他的懷抱,退到了安全的地帶。
上官瑁大步走來,一把攔在了上官愛的面前,怒道:“王爺這樣進來,恐怕於理不合吧。”
墨衝收了手,擡眸看了一眼他伸手身後已經掩面側過身的女子,收回手道:“本王進來的時候並沒有人阻攔呀。”說着收回了目光,“況且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的公主說不定就摔傻了。”
你的?上官愛側身暗自蹙眉,然後垂首匆匆的朝着墨衝點了點頭就轉身進屋了。
“就算是公主不太喜歡本王,道一句謝都不捨得麼。”
“我替公主道謝了,王爺還是請回吧,要是破壞了出嫁的規矩,不吉利可就不好了。”上官瑁一臉警惕道,“王爺實在想跟公主說說話,等到了夜先,公主自然會見你的。”
“本王就怕到時候就見不到了。”
上官愛離開的腳步微微一頓,落入了男子的眼中:果真有貓膩,而且剛纔那一瞬。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他總感覺的在哪裡見過……
“王爺開什麼玩笑。”
墨衝聞言,垂眸看了一眼在廊下散步的鴿子,嘴角的笑意淺淺:“這是燕氏的軍鴿吧,怎麼會來這裡,不會是靈都出什麼事了吧。”
上官瑁一怔,這纔看見那隻鴿子,一時間也擔心了起來:“這些與王爺無關,王爺請回吧。”
紅衣女子匆匆進屋了,聽見門外的上官瑁連推帶趕的打發了墨衝。接着就是上官瑁略顯慌亂的腳步聲:“是不是靈都出事了。”
上官愛剛坐下,擡手倒了一杯茶,點了點頭:“慕容瑤露餡了,慕容玉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什麼?”上官瑁一臉震驚,“那慕容瑤她……”
“二哥放心,不會有事的。”上官愛擡手摘下面紗,抿了一口茶,“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路上不能再耽擱了,絕對不能讓慕容玉追上。”
上官瑁連連點頭:“我知道,我去安排。”說着轉身就走,聽見上官愛驀然說道:“麟安王顯然已經有些懷疑了,我們要更加小心纔是了。”雖然他懷疑的方向似乎錯了。
上官瑁聞言,點了點頭,匆匆的出去了。
上官愛垂眸看着手裡的杯子,驀然想起剛纔慕容衝摟住她的樣子,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緊。
靈都城外,文城以北。
慕容玉一襲月色常服,策馬狂奔,一雙清冷的眸子在夕陽下,深不見底。
愛兒,我一定會把你帶回來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