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閣的一間雅間裡,姬子懷一襲藍衣,驀然看見推門進來的緋衣女子,不由得一愣,連忙道:“果真是你。”
下一瞬,墨畫和第五淼擡眸齊齊的看去。
上官愛幾乎第一眼就認出了面前一黑一藍兩位女子哪一個是慕容衝的妹妹墨畫,那雙狐狸似的眸子真是太像慕容衝笑起來的樣子了。
“小女素素,見過幾位貴客。”上官愛微微一副,柔聲道。
幾人這纔回過神來,聽見姬子懷笑道:“上次在路上,酈沐君救的人就是你吧。”
上官愛含笑點了點頭:“姬將軍好記性。”
墨畫聞言,一手撐着側臉,手中淺墨色的團扇輕輕的敲着桌面,含笑道:“果真是位神秘美人,這大熱天的遮着臉不嫌熱麼。”
上官愛聞言似乎一愣,擡手輕輕的撫了撫臉上的面紗,忽然說道:“是有些熱,可是……”微微一頓,有些爲難道,“我們老家的規矩,未出閣的女兒十四之後都要輕紗遮面,要是面容被誰瞧了去就要嫁給誰。”
聞言,幾人又是一愣。聽見緋衣女子調笑道:“長公主這樣問是要娶我意思麼。”
“噗……”姬子懷一口茶毫無出息的噴了出來,惹得墨畫一個白眼,連忙的擡袖擦了擦嘴角。
墨畫沒想到還有如此荒謬的習俗,猶豫了一下道:“本公主娶你做什麼,讓姬將軍娶你好了,我瞧着年齡也相當。”
“什麼?”姬子懷一驚,“公主要看的,怎麼讓我娶呢。”
“讓你娶是便宜你了,你還有怨言了?”
“公主,你這樣……”
“你們不要爭了。”男子溫潤的聲音驟然響起,“要說娶也該是我娶,沒有你們什麼事。”
三人皆是一愣,擡眸就看見了忽然出現在上官愛身後的酈沐君,一襲白衣,溫文爾雅。
墨畫緩過神來看着他:“你說什麼?”
聽見男子柔聲道:“我早已見過素素姑娘的容貌,你們也不必爲此推辭了。”
一瞬間,上官愛不禁側眸看他,莞爾一笑:“大人還真是出現的很及時呢。”說着看向墨畫道:“長公主見諒,我實在是不便相見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一瞬間萬物失色。
可是落在墨畫的眼裡卻着實覺得是一種挑釁,不禁眯了眯眸子,上前道:“你可別得意的太早,以酈沐君的身份地位,這瓊都有資格嫁給他爲妻的女子不出十人。”說着微微一頓,揚起的下巴帶着一絲不可一世的高傲,“你若是想進門,也只能爲妾。”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笑看着她,說起來她是慕容衝的妹妹,她並不想惹她生氣,剛纔的話也只是逗一逗她,誰想酈沐君竟會出現的這樣“及時”,倒是讓她無形中做了惡人。
“這事兒公主就不必擔心了。”我是絕不會嫁給酈沐君的。
上官愛心裡是這個意思,可是聽在對方心裡卻完全是另外一種意思。只見玄衣女子擡眸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酈沐君,然後竟一言不發的走了。
第五淼見狀,緩緩起身道:“酈大人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呢。”說着似深還淺的看了上官愛一眼,便也跟着離開了。
雖然只有眉眼,可是第五淼卻發現自己一瞬間卻看不清這個女子。一時心中亦然起了疑惑。
“酈沐君,真是瞧不出來呀。金屋藏嬌就讓藏在茶樓,真是頗有新意呢。”姬子懷說着,含笑看了一眼上官愛,意味深長道,“你那個侍從是尚書府的下人吧,我之前差點兒抓了他。”
上官愛心中一愣,轉而想起了中秋之夜姬子懷確實跟單嵐有些糾纏。
“想來姬大人是真對你上心了,做妾也不錯。”姬子懷說完便追着墨畫大步而去了。
上官愛垂眸含笑,至此她弄清楚了兩件事。墨畫是真的喜歡酈沐君,而那個姬子懷也確實喜歡墨畫。
真是有趣。
“剛纔你說的……是真的麼。”
頭頂忽然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上官愛回過神,擡眸看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輕輕一笑:“自然是假的,我不過是逗一逗長公主罷了。”
酈沐君聞言,心中不禁一陣失落。此刻,他才驚覺,自己已經起了不該起的心思了。
墨畫說的沒錯,他要娶素素爲妻,恐怕是不容易的。
“是麼,我還以爲……”白衣公子淺淺一笑,聽見上官愛問道:“大人怎麼來的這樣快,果真是巧合麼?”
酈沐君聞言,回過神道:“不是,上次的事情之後,我便擔心這裡,就派人來這裡守着。”
上官愛一愣,聽見他柔聲道:“是你們茶樓新來的兩個小二,他們不用季老闆發工錢,他自然是樂意的。”
“我還以爲是季老闆自己想通了。”上官愛說着輕輕搖頭,垂眸道,“不過公主也是誤會了我們,大人還是跟公主解釋解釋,我瞧着她是真的……”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我這個人有就是有,無就是無,我若是有心於她,早就接受了,何至於等到你出現呢。”酈沐君一時有些激動起來。
“大人,言重了。”
“素素……”酈沐君一時激動,想要將心裡的想法脫口而出,可是一對上上官愛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便沒了勇氣,不知爲何,還生出了些許患得患失的忐忑來。
緋衣女子看着他,靜默不語,似乎是在等他接下來的話。
酈沐君頓了一下,終究只是說道:“我是想說,五日後便是秋獵,你初來乍到的,不知道願不願意一起去走一走。”
上官愛一怔,一瞬竟然有些猶豫。這樣的幸運她從不敢貿然接受,畢竟她一直不是一個幸運的人。
“怎麼了?”酈沐君見她不說話,一時以爲自己說錯話了。
上官愛連忙道:“沒什麼,只是……我聽說秋獵是皇家的活動,大人忽然邀請我,叫我一時有些受寵若驚呢。”
“受寵若驚?”男子一喜,“那你高興去的嘍。”
上官愛含笑點了點頭,卻有些忐忑道:“可是我真的能這樣去麼。”
“這個……”酈沐君看着她,想了一瞬,笑道,“還需要做點兒手腳。”
上官愛聞言,一雙清澈的眸子看着他眨了眨,清澈見底。
於是乎,酈沐君秋獵之時,隨行的下人裡就多了兩個貼身的丫鬟。
九月二十七,瓊都城東三百里外的酉狐山上,女子一襲低調的青衣擡眸看着延綿不絕的山脈,一時頗有感慨。
同樣是山,大楚的山一座便是一座。北漠的山高大巍峨,遠遠看去,彷彿一道高牆。而這裡的山延綿不絕,溫婉而又神秘,初秋時節正是翠綠欲滴的時候,這樣籠罩着黃昏看去,越發像一位神秘的綠衣美人了。
“喜歡麼。”身邊的人輕聲問道。
上官愛聞言,側眸看去,一瞬間居然有些恍惚:“喜歡。”
“你方纔在想什麼呢。”
女子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發,這山上的風也顯得格外調皮一些:“大人一瞬間像我一個故人。”
“誰?”似乎是很重要的人。
上官愛凝眸看着暖暖的夕陽,嘴角的笑意淺淺:“我二哥。”
“二哥?”酈沐君似乎沒想到是這個答案。聽見女子喃喃道:“我能順利來瓊都繼續開茶樓,也是都虧了他支持和幫助。只是,我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他。”
“總會見到的。”酈沐君柔聲安慰道,“並非隔着生死,只要有心,就能再見的。”
只要有心,就能再見。上官愛一瞬想到了慕容衝,不禁莞爾:“大人說的對,只要有心,就能再見。”
“對了,明天開始狩獵,你喜歡騎馬麼?”男子驀然問道。
“還行吧,大楚以軍武立國,所以會一點。”
“那就好,明天給你找一身男裝,我們一起去林子裡跑跑,看看能不能有什麼好彩頭。”酈沐君一襲白衣迎風而立,含笑道,“每年陛下都會定下狩獵的頭彩,若是獵得便有重賞。”
“是麼。”女子輕輕的應了一聲,並不十分在意的模樣。
“你有什麼心願麼。”男子暮然問道。
上官愛見他如此熱心的模樣,不由得一愣:“大人對我以誠相待,我也不妨直說,我確實有一件未了的心願,但是這個心願實在不便相告。”
女子的聲音和着晚風一瞬間有些輕柔縹緲。酈沐君有些探究的看着她,隨即淺淺一笑:“沒事,如此姑娘只要玩的盡興就好。”
“如此便有勞大人多多包涵了,我的騎術實在是……”那燕凝霜的比真是不太能啓齒呢。
“姑娘客氣了。”
“對了,我在這裡會不會遇見麟安王?”上官愛驀然想到,有些擔憂的模樣。
見狀,酈沐君安慰道:“你放心,麟安王的寢殿是靠着陛下的,與我的院落相距甚遠,所以你們是遇不到的。”
上官愛鬆了一口氣,笑道:“那就好。”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了眼前這片幽深的山林,不知所想。
夕陽漸漸落幕,一陣萬豐乍起,帶着山林裡獨有的香草寒意。聽見男子說道:“天色晚了,我們回去吧。”
“嗯。”上官愛最後擡眸看了一眼夕陽西下,轉身跟在酈沐君身後,隨口道,“對了,上次跟長公主一起來的那位藍衣女子是誰,我瞧着很有氣度的樣子。”
“哦,那位就是大祭司,第五國師的獨女,第五淼。”酈沐君想了一瞬,補充道,“她自小跟麟安王有婚約。”
上官愛跟在他身後的腳步不可察覺的頓了頓。
他們身後,最後一絲殘陽終於泯滅在了天際,初秋的夜幕漸漸地落了下來,薄而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