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過忘川麼?”
慕容玉的手心,暮然一頓,隨即疑惑道:“那是什麼?”說着,着不着痕跡的將她垂下的青絲別到了她的耳後。
上官愛長長的羽睫微微一顫,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怎麼忽然問這個,是很重要的東西麼。”
“昨日我暈過去之後,迷迷糊糊聽到的……”上官愛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重不重要,只是心裡很在意罷了。”
慕容玉一雙溫潤的眸子看着她,柔聲道:“眼下什麼都沒有你的身子重要,把傷養好纔是是最要緊的。”
女子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慕容玉見狀,親自起身拿了外衣給上官愛披上,宮人傳了膳進來,上官愛的手不便利,慕容玉就一口一口的悉心喂着。一時間,幾個年輕的宮女看得臉紅心跳的。
上官愛卻一直垂着眸子,有些出神的樣子,並沒有怎麼在意。一頓飯,竟然都是慕容玉喂的。
“才吃完飯就不要喝藥了。”慕容玉命人收了膳食,一羣宮女紅着臉垂着頭退了出去。
樸風垂着頭進來道:“皇上,黃太醫來了。”
“傳他進來。”
“是。”
上官愛清冷的目光落在窗外,今日的天氣還算好,她卻不知爲何覺得涼颼颼的。聽見慕容玉柔聲道:“如此等黃仁傑給你開了新的藥方,我也放心些。”
黃仁傑垂着頭匆匆進來,行禮道:“微臣參見皇上,公主。”
“平身。”慕容玉站起身給他挪了地方,一雙清冷的眸子看着他:“公主身上多是外傷,你仔細着點。”
聞言,黃仁傑連忙的應道:“是,微臣一定十二萬分的小心。”
慕容玉並不擔心黃仁傑會亂說話,畢竟蓮心攥在他手裡,於是回首看着上官愛淺淺一笑:“我還有點事兒,先出去了,等會兒單嵐到了,我讓樸風直接讓他進來。”
上官愛聞言,終於擡眸看他,淺淺一笑:“好。”
“我晚點再來陪你。”
“嗯。”上官愛抿着脣角看着他轉身離開。一旁的黃仁傑連忙的拿着藥箱走了過來,垂首道:“請公主的脈息。”
上官愛的左臂受傷,不能動,便擡了右手,輕聲道:“勞煩黃大人了。”
黃仁傑去請脈的手不由得一顫,雖然垂着頭並未表露出什麼,可是上官愛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由得一深。
“如今年已經十月裡了,想來時間過的還真快。”女子淡淡的說着,彷彿只是閒話家常,“原本給你們訂了十月裡的日子成親的,誰料又遇上國喪,只能再等一等了。”
聞言,黃仁傑又是一怔,他們確實商議了婚期,卻因爲上官璟放下了心中的執念,便乾脆定在了來年三月,只是因爲蓮心還是想從侯府出嫁。現在上官愛故意這麼說,分明是話裡有話。
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侯府出事了?
黃仁傑掙扎了片刻,他不能亂說話,因爲整個侯府如今都在皇上手裡,殺一個婢女易如反掌,他不能害死蓮心。可是……上官愛對他們又恩重如山。
掙扎只是片刻,聽見自己終究還是說道:“叫公主操心了,原本蓮心也覺得婚期着急了,想多伺候公主一些時日的,等公主有空了,再訂日子便是了。”
上官愛微微垂着眸子,指尖不可察覺的動了動:“也好。”
黃仁傑稍稍的鬆了一口氣,起身道:“公主的脈相平穩,只是還要多多休息。請公主擡手,下官給公主檢查一下手臂。”
上官愛依言擡起了手臂,黃仁傑檢查了一遍說道:“骨頭沒事,只是挫傷,經脈有些受損,休息十來日也就好了。”
“請大人看看我的腳踝,是否礙事。”上官愛說着,慢慢的將纏着的腳伸出了被子,看見黃仁傑小心翼翼的給她解開紗布,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沉了沉。
果真是出了什麼事了。難道是衝兒……她不忍再想。
景陽宮外。
慕容玉站在路旁,負手而立,看見侍衛帶着單嵐過來,一雙清冷的眸子在陽光下閃過一絲寒光。
單嵐大步走來,沉着臉行禮道:“下官參見皇上。”
“免禮了。”慕容玉淡淡道,“愛兒要見你,應該是爲了慕容衝的事情。朕已經告訴她慕容衝被朵蓉帶走了,眼下下落不明。”
單嵐垂着頭,手心暮然一緊。
“她讓你找,你應了就是了。其他的,你敢多說一個字……”微微一頓,“你應當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單嵐聞言,微微咬牙,沉聲道:“是,下官知道了。”說着便往景陽宮裡走,與慕容玉擦身而過的瞬間,忽然停下了腳步說道:“兩位老爺擔心公主,希望皇上能給一句話,此番種種皇上只是爲了要娶公主,是麼。”
慕容玉一雙清冷的眸子看着陽光下的景色,道:“是。只要你們都乖乖聽話,眼下之困也只有十幾日而已,等到登基大典之後,武平侯府依舊是昔日的侯府。”
單嵐得了這一句,彷彿鬆了一口氣,垂首道:“下官知道了,皇上放心。”說着便跟着樸風大步往寢殿走去:至少這麼一來,慕容衝所說的毒便是無礙性命的,可是究竟是什麼毒呢?
景陽宮的寢殿。
單嵐進來的時候正好聽見上官在跟黃仁傑說話。
“那以後我的藥就有勞黃大人親力親爲了。”
“是,下官一定竭盡全力的。”黃仁傑說着背起了藥箱,行禮道,“下官就先告退了。”
“嗯。”上官愛點了點頭,擡眸便看見單嵐站在那裡,一副要哭的樣子,不禁道:“我不是好好地麼,你這要哭的樣子是爲了什麼。”
單嵐聞言,趕緊上前兩步,跪下道:“屬下該死,昨日去晚了才叫那些賊人有機可乘。”
“不關你的事,我也不曾想到雷長他們居然還一直逍遙法外。”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斂,其實雷長出現的那一刻她就應該想到這件事不簡單了。
雷長和青鷂這兩個這樣重要的人在逃,刑部居然沒有張榜緝捕。昨日雷長又分明說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想來這背後一直有人推波助瀾,將她推入了昨日那樣的境地。
究竟是誰?
“公主,你傳我進宮是不是有什麼吩咐。”
“原本是有的。”上官愛喃喃的說了一句,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窗外,深不見底:“我爹的身子還好麼,沒有被我嚇到吧。”
“公主放心,府裡都好,只是老爺的腰傷還沒好……”說着微微一頓,“走動不太方便。”
聞言上官愛一怔,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中滿滿的驚疑不定。單嵐看着她清澈的眸子,狠狠地點了點頭。
上官愛沉默了一瞬,忽然說道:“我沒什麼力氣說話了,你過來一些。”
單嵐一愣,隨即應了一聲,起身走到了牀邊。
見上官愛忽然拉住了他的手,然後說道:“昨天朵蓉是不是把慕容衝帶走了。”
少年垂着頭,卻是看見她在自己掌心寫了一個字——玉。
心中巨震,半晌才點了點頭:“是。”
上官愛一瞬間只覺得心力憔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的閉上了眼睛,半晌才穩住了呼吸,說道:“我知道了。”說着似乎想了想,“你派人去找,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我過幾日好些了,便會出宮了。”
單嵐仔細的看着手心,看見她寫了一個“峻”字,心中一動,連忙說道:“公主放心,已經去找了。”
上官愛略微驚訝的看着他,嘴角終於露出了淺淺的笑意:“那就好,注意安全。”說着緩緩地收回手,“這幾日要是有什麼消息,便進宮告訴我。”
“是,公主放心。”
上官愛緩緩地收回了手,有什麼在心裡漸漸的明晰,可是她卻不願意相信:“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單嵐聞言,應了一聲,道:“公主放心。”說着便匆匆出去了。
寒風蕭瑟,外面即使再陽光明媚,也確實快到冬天了。
一下子,就涼了下來。
上官愛坐在牀上,擡手攏了攏衣襟,看着窗外的陽光明媚,緩緩地垂下了眸子。不知不覺就靠在那裡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慕容玉回來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了。一進來便看見女子坐在牀上,睡着了。金色的夕陽越過果窗櫺,落在牀前,一片寧靜。
男子不禁放慢了腳步,輕輕地走了過去,坐在了牀邊。
即便是睡着了,女子的眉心還是輕蹙着的,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撫平。
慕容玉靜靜的看着她,一雙溫潤的眸子裡溢滿了溫柔,聽見他說:“其實我們這樣很好,不是麼……”
夕陽的陰影裡,上官愛長長的睫毛不可察覺的動了動。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樣的,但是……”男子輕輕一嘆,“我終究希望你能在這裡,在我身邊。”
上官愛的心深深地一顫:有的事情不管自己再怎麼不願意相信,它就是發生了,誰也改變不了。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消失在天際的時候,萬物一瞬間陷入了昏暗之中。牀上的女子自睡夢中轉醒,微微動了動。
慕容玉回過神來,透過昏暗的光看着她,柔聲道:“你醒啦。”
上官愛自昏暗中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喃喃道:“是啊,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