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的時候,單嵐便帶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來燕將軍府邸接人了。並且帶來了消息,皇上傳了武平侯和池大統領回靈都問話。
“還有燕將軍,也即刻回靈都,稟明一切。”單嵐跪在客廳裡,說着看了一眼坐在高堂上的燕豐。
燕豐微微沉吟,看向一旁的青衣男子:“允珏,你去跟公主說一聲,我們明早一起出發,我先進宮稟明情況,至於公主那邊……”
“二叔放心,三妹那裡自有安排,二叔進宮只要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就好,至於打壓伏氏的意思,二叔一點兒也不能表露。”
燕豐點點頭:“老夫知道,如今皇上看不慣我們,我們只能老實本分的做人做事。”
燕允珏無奈一笑,起身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說着看向單嵐,“我帶你去三妹那裡。”
“有勞公子了。”單嵐起身朝着燕豐點了點頭,便跟着燕允珏出去了。
今日天氣格外炎熱,這將軍府裡已經算是鬱鬱蔥蔥的了,可是單嵐一路跟着燕允珏走到上官愛住的院子外,已經是汗流浹背了。
耳邊的蟬在炎炎夏日下拼命的聒噪着,恨不能扯破了嗓子一般的歇斯底里。
“今日這蟬可真是吵。”燕允珏走在前面忽然說道,“前幾日三妹他們纔來的時候,我看見阿璃在樹上捉蟬,你可知道是什麼緣由。”
單嵐擦着汗,聞言恍然回道:“哦,那是因爲公主,公主很討厭蟬鳴。”
燕允珏的眉不可察覺的動了動,她並沒有說過。還說這些日子休息的很好,想來這樣的吵鬧,她如何休息的好。
“所以一到夏天,梅園裡的兄弟們白日裡幾乎都在捉蟬。”單嵐憨厚一笑,便看見前面的人停下了腳步說道:“到了。”
兩人剛踏進去,就看見阿璃一襲緋衣在樹上捉蟬,燕允珏一雙清冷的眸子仰頭看着沒有說話。卻聽見一旁的單嵐高興的喊道:“阿璃,你又在捉蟬啊。”
“啊?”阿璃正有些出神呢,驀然聽見他的聲音,以爲自己聽錯了,猛然一回頭,果真看見了他那張黑黝黝的笑臉,心中一動,重心不穩就從樹上摔了下來。
“阿璃!”
單嵐連忙上前,伸手想要接住她,卻見女子腰中的長鞭瞬間出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直線,緊緊地纏住了樹枝。
只見女子的手一頓,然後那輕盈的身子便生生的停在了單嵐的雙臂上方。男子扯了扯脣角,只摸到了她的一片一角。
“哈哈。”燕允珏見此情形也不由得笑道,“阿璃的身手是越發的好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單嵐咬牙切齒。
阿璃一手抓着鞭子,回眸冷冷的看了他依舊舉着的雙臂:“你能讓開了麼。”
單嵐見狀,鬱悶的放下了手,挪到了一邊。看見女子瀟灑的落地,不由得悶聲道:“你說你一個女孩家,這麼逞強做什麼,我剛纔都準備好英雄救美了。”
阿璃一甩長鞭收回了腰間,聞言白了他一眼,沒有搭理她。忽聞上官愛略帶笑意的聲音:“阿璃的意思是美可以美,這救不救的,就不必了。”
“主子。”阿璃喚了一聲,忽然有些扭捏了起來。
燕允珏回頭看見她單腳倚在門邊,自然而然的走過去,一把把她抱了起來,柔聲道:“你怎麼自己走出來了。”
上官愛輕輕的笑着,看了一眼單嵐:“我聽見外面熱鬧,所以忍不住出來瞧瞧。”
“單嵐來接你回去了,我們進屋再說。”燕允珏說着便把她抱進了屋子。
單嵐一臉懵懂的看着他們如此親暱的樣子,不由得臉一紅,壓低了聲音說道:“公主和燕公子何時這麼要好的。”
阿璃看見他驀然湊了過來,臉一紅,扭身進屋道:“關你什麼事。”
“哎呀我問問都不行麼,怎麼你去了趟北漠連暴脾氣也變的臭了……”
走在前面的阿璃忽然回身,在單嵐一愣的瞬間,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哎呦~~”
屋裡,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波光粼粼。
“笑什麼呢。”燕允珏輕聲問道,溫潤的眸子看着她。
上官愛看着和單嵐拌嘴的阿璃,輕聲道:“其實像他們這樣也挺好的,閒來無事伴隨吵架,不用整日裡勾心鬥角。”
“你也可以。”
女子搖搖頭,嘴角的笑意淺淺:“此生我都不可能和誰無憂無慮的拌嘴吵架了。”
“慕容衝也不行麼。”脫口而出,隨即便有些後悔了。他回涼州之後才知道,雁州出事了。可是她卻隻字未提,他卻總是看見她望着天空,在等飛鴿,卻不知是等哪裡來的飛鴿。
女子看了過來,並沒什麼異樣:“有的東西已經深入骨髓了,就無法改變。無論對方是誰,都是一樣的。”
是麼……他卻無法知道答案。
“至於衝兒……”女子若有所思。
他知道她偶爾會喚他衝兒,那是他們任何一個都沒有過的奢望。但是她卻喚得那樣自然,那個男人也受得那樣自然,彷彿他們天生就該如此。
燕允珏驀然又想起除夕那夜,她策馬狂奔,就是爲了去找她的衝兒。
略微的出神,聽見女子淺笑道:“我拌嘴拌不過他,勾心鬥角也未必能贏他。如此一想,我們這樣也挺不錯的。”
終究,在她心裡只有一個慕容衝。燕允珏不禁想:玉,你這樣怕我說出來,你可知道,我比你還要害怕,自己會說出來。
有的事情,一旦說了,便失去了。
“主子,您趕緊叫他走吧,煩也煩死了。”阿璃他們終於鬧到了上官愛的面前。
上官愛淺淺一笑,並沒有在意,看着單嵐道:“明日啓程?”
“是。”單嵐恢復了正色,“侯爺問,池巍公主準備怎麼辦。”
“郭介還在軍營麼。”
“按照公主的吩咐,在北郊軍營等公主的吩咐。”
“池巍?”燕允珏並不知道這件事,“大駙馬?”
“是呢。”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帶着一絲狡黠,“好不容易抓到的,可要好好利用一番。”
燕允珏沒想到她膽子這樣大,不禁手心一緊:“池鎮知道麼?”
“知道他在我手裡,但是並不知道在哪裡。”上官愛回眸看着他,“他要殺我,被我生擒,這件事情我自然是要去御前要個說法的,池鎮也無可奈何。”
“他要殺你?爲什麼。”沒有理由呀。
“雖然具體還不知道爲了什麼,但是已經知道是池賢妃的意思。”上官愛若有所思,“我一直扣着這個人就是想知道爲什麼,好掂量他的價值。想必也快有眉目了。”說完便漸漸地垂了眸子,若有所思。
“可是我們明日就要回去了……”燕允珏說了一半,見上官愛沒有反應,便知道她在想事情,不再說話了。
偌大的屋子一時之間很是安靜,窗外的蟬鳴也越發的響了。
一會兒叫下人來把蟬都粘了。燕允珏想。
聽見上官愛說道:“請二叔親自去提了池巍回靈都,他是馬車,不會引人注意。反正池鎮也已經回去了,倒是堂哥……”
“公主,二老爺已經把堂公子發配去嵐州了,說暫且不用他回來了。”
“哦?”女子並未多少吃驚,“這樣也好,沒有什麼憂慮了。”
“叫人回軍營傳話,讓郭介護送二老爺回靈都,我們明天不從軍營走了,直接回去。”上官愛說道,“皇上現在忙着查伏氏,等到池鎮尋到空子做什麼手腳,我們就被動了。”
“是,屬下這就去辦。”單嵐說着轉身便大步出去了。
“你打算用池巍做什麼。”燕允珏問道。
“至少可以讓池鎮說幾句大實話。”上官愛含笑看他,“其他事情,二哥都已經安排好了麼。”
“嗯。”男子不由得看了一眼她的左肩,語種有一絲不忍,“現在恐怕靈都上下都知道素安公主遇刺,胳膊殘廢了。”
女子聞言,但笑不語。
靈都,武平侯府。
夏日的夜幕剛剛降臨,池氏親自燉了冰糖蓮子燕窩,送到了上官遠峰的書房。卻在門外就聽見男子低沉的聲音,腳步不由得一頓。
“什麼叫愛兒的胳膊廢了,老夫回來之前怎麼沒有聽說。”
“侯爺稍安勿躁。”單青安慰道,“那伏凌刺了小姐一劍是事實,再加上之前堂少爺……”
“哼!”一想到上官巖,上官遠峰便怒不可遏,“真是不識好歹,要不是看在老二他的面子,老夫怎會輕易的放過他。”
單青見狀,猶豫道:“屬下猜測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位置,所以纔會……”
“愛兒的箭法那麼好……”上官遠峰深沉一嘆,“要是胳膊真的廢了,老夫一定衝去天牢先廢了伏凌!”
哐啷一聲,驚了屋裡的兩人。
“何人。”單青警惕道。
只見池氏一臉震驚的進來道:“老爺你們剛纔說什麼,愛兒怎麼了?”一臉的擔憂。
上官遠峰見狀,知道她們感情很好,不由得安慰道:“只是胳膊受傷了,夫人寬心,外面的條件畢竟有限,等愛兒回來了,請了太醫來府上調養,說不定會好的。”
池雨兒聞言,眼中有淚光閃過:“可是萬一小愛以後都拉不了弓了,這軍中……”欲言又止。
聽見上官遠峰沉聲道:“廢了也是我上官遠峰的女兒,武平侯府的繼承人,我看誰敢置喙。”
池雨兒聞言,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最後的一絲希望,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