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侯府,梅園。
上官愛被上官遠峻抱回來的時候,嘴角還有血漬,很是嚇人的樣子,武平侯府一下子就炸鍋了。
“怎麼回事。”上官雲峰聽到消息,便匆匆的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堆人,看得守園子的單嵐一陣凌亂。
上官遠峻看着牀上臉色蒼白的女子,一縷青絲散在她的臉頰,那樣柔弱的模樣,哪裡還有半點在清慈庵裡睥睨千古的英姿。
一旁的黃仁傑正在給上官愛施針,不方便分神,聽見上官遠峻說道:“是急火攻心。”
“急火攻心?”上官遠峰一雙鷹眸深深地看着女兒,滿滿的擔憂。
“怎麼會急火攻心呢。”上官遠崇那個大嗓門着急道,“是不是皇上明着處置了那兩個女人,暗地裡把三丫頭叫去御書房爲難了。”
上官遠嵩坐在一旁,緊緊地握了握手杖,白了老三一眼:“你就不能小聲點。”
“老子就是這個嗓門,老子也是着急好不好。”
“父親,堂妹還昏迷着呢。”上官岌今天並沒有一同進宮,所以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大伯今天一回來就叫上官璟跪去祠堂,沒有他的命令,不能出來,也不能有人去探望。
爲此,二夫人哭了許久,才問出來上官璟和蓮心今日在宮中出了大事,但是具體的,沒人敢說。
上官岌遠遠的看着牀上的上官愛,心中想着一定是天大的事情,不然今早出去還好好的人,如今回來怎麼就這副模樣了。
上官遠崇聞言,憋着氣,很不情願的坐到了一旁。
“事出突然,她應該是一直提着一口氣,直到從御書房出來,鬆了那口氣,纔會氣血翻涌,吐血昏迷。”上官遠峻若有所思道,“大哥,你這女娃厲害呀,今天那樣必死的局面都能力挽狂瀾,還敢在皇上面前行兇殺人。”
“有時候老夫也覺得她胡來,可是……”上官遠峰寵溺道,“這脾氣,有時候還真是像朝和,倔強,果決。”
“這個老子服氣的。”上官遠崇又來了精神,“今日皇上說要砍了璟小子的時候,我都有點兒腿軟,這丫頭居然自己去領死,真是……不愧是我上官家的孩子。”
上官遠嵩不想搭理他,默了默看向了一旁站着的上官遠峻,問道:“我知你一向聰明,不過今日你反應也太快了些。”
“是三兒讓我去那廂房查看的。”男子眯着眼睛,笑道,“之前我在府中溜達的時候,無意中發現那個喜兒似乎不對勁,就跟三兒提了提,我才知道她一直有些懷疑喜兒是伏皇后……也就是德妃的眼線。”
“難怪呢。”上官遠嵩沉吟片刻,“事出突然,她這一口氣驟然撞在心頭,還要忍着在御前周~旋,不吐血纔怪。”
一時之間,偌大的寢室沉默異常。
看見黃仁傑慢慢的收了針,起身道:“公主急火攻心,又受了點兒風,需要靜養。”
“那她什麼時候能醒。”上官遠峰擔心的看着女兒,問道。
“應該快了。”黃任傑說着,滿滿的歉疚。想想今日自己簡直是太蠢了,被人騙了還不算,在清慈庵裡他得那些話差點兒害死了上官璟和蓮心。
真是該死。
一想到蓮心,男子心中又是一痛,眼神一黯,轉身道:“下官去給公主煎藥。”說着轉身要走,卻見一襲玄衣驟然出現在了門口,驚了一下:“王爺……”根本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到身邊一陣勁風閃過。
緊接着又有兩道風襲來,等黃仁傑回過神的時候,竟然發現慕容衝已經坐到了牀邊,擡手輕輕的撫着上官愛的青絲。而在他兩旁,上官遠峻和阿緋都是臉色一沉的看着慕容衝。
黃仁傑反應了一下:剛纔那一瞬,這兩人是都沒能攔住慕容衝麼。
“王爺怎麼來了。”上官遠峰率先問道。
慕容衝深深地看着上官愛,低聲道:“我在燕府,聽說今天出事了,所以來看看她。”
“雁王殿下,好身手。”上官遠峻已經換了笑臉,打量了一眼慕容衝。
聽見上官遠崇急道:“你這小子哪裡冒出來的,把手拿開。”剛要上前就被上官遠峰給攔住了,目光落在了慕容衝的身上:“王爺,如今你再來侯府,是不是有所不妥。”
慕容衝驟然看見上官愛纏着紗布的手,眸子一緊:“本王可是片刻都不曾忘記過侯爺答應過本王什麼。”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皇上賜婚,王爺已經是燕尚書的未來女婿了。”上官遠峰面色微微一沉。
慕容衝擡眸看他:“怎麼,本王從來沒有嫌棄愛兒的婚約,侯爺倒是嫌棄本王的婚約了?”
“……”
“你允了什麼?”上官遠嵩看過來,問道。
上官遠峰蹙眉看了一眼黃仁傑,聽見上官遠峻提醒道:“黃大人還不去煎藥麼。”
黃仁傑這才從這一片混亂中回過神,應了一聲匆匆的出去了。
這才聽見上官遠峰說道:“允了他入贅侯府。”
“什麼!”上官遠崇驚呼一聲,便讓上官遠嵩給瞪了回去。聽見他低聲道:“你竟然允了。”明顯是知道慕容沖和上官愛的事情的。
上官遠峰默默地點了點頭。
不知爲何,那一瞬間,上官遠峻驀然想起了上官愛說的那個夢,關於她已經跟慕容衝成親了的那個夢。一時間,含笑不語。
阿緋已經退到了一旁,看見門口有人匆匆進來:“侯爺恕罪,屬下……”是單嵐進來請罪了。
燕允珏和燕凝霜也匆匆進來,行了一禮:“侯爺,幾位將軍。”
“燕公子,燕小姐怎麼也來了。”上官遠峻安然的坐在了一旁。
燕凝霜站在燕允珏的身側,遠遠地看着慕容衝,無奈道:“他這樣火急火燎的來了,我要是不跟來,讓有心人瞧見了,又是麻煩。”
聞言,上官遠峻倒是頗爲意外的看着燕凝霜,涼涼的笑道:“有這樣識大體的未婚妻,雁王殿下還真是好福氣啊。”
慕容衝卻沒有理睬的意思,垂着眸子探上了她的脈息。可是下一刻卻見女子幽幽的睜開了眼睛,正空洞的看着他。
男子心中一喜:“你醒了。”
窗外,那綿延了兩日的細雨終於漸漸停歇了,天色依舊昏暗。
上官愛自沉沉的黑暗之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朦朧中便看見牀邊站了一羣人,不由得蹙了蹙眉:“怎麼了……”
“愛兒你可醒了。”上官遠峰連忙說道,“你在御書房門口吐血暈倒了,是你四叔把你抱回來的。”
上官愛聞言,蹙眉想了想,今日種種在腦海裡略過。然後目光落在了慕容衝的身上:“你怎麼來了。”
“你放心好了,凝霜也來了。”慕容衝擡手將她的手放進被子裡,理所當然道。惹的燕凝霜一個白眼。
上官愛眉心動了動,輕輕地咳嗽了兩聲道:“大哥呢。”
“那個逆子在祠堂跪着。”上官遠峰沒好氣道,甩袖坐在了一旁。
上官遠崇想說什麼,卻見上官遠嵩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道:“這裡太亂了,既然三丫頭醒了,老子先回去了。”說着便轉身出去了。
外面,雨早已經停了。
“蓮心呢。”上官愛被慕容衝扶了起來,喝了一口水。聽見上官遠峰說道:“跪在你門口呢。”
上官愛聞言,無奈的搖搖頭:“難怪我隱約像是聽見蓮子在外面哭……”
“……”
“哎呀不好了。”剛纔說回去的上官遠崇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大媳婦鬧着要回孃家,現在已經抱着懿兒衝到大門口了。”
“什麼!”上官遠峰霍然起身,“不是說這件事不許透露給明月麼!”
“老子怎麼知道怎麼回事。”上官遠崇急道,“你們還不快去攔着麼,那丫頭我原以爲挺乖順聽話的,怎麼那性子如此倔強……”
“我去。”一直沒有說話的上官瑁說道。
“不必了,讓單嵐好好送嫂嫂和懿兒回柳家待幾天吧。”上官愛靠在上慕容衝的懷中,既然爹爹說了此事不讓嫂嫂知道,但是嫂嫂還是知道了,就說明有人說了。
“這怎麼可以,這要是讓外人知道,還不笑話我侯府……”
“如今知道的人還少麼。”上官遠嵩說道,“去吧,別在這兒吵吵了。”
上官遠崇氣得吹鬍子瞪眼的。
卻聽上官愛倚在慕容衝的懷中:“皇上饒了章嬤嬤一條性命,你去幫我了結了她。”說着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再幫我帶一句話,我們今生如何,輪不到她傳話給伏曦。”
“好,你放心吧。”慕容衝柔聲應道,彷彿他們只是商量了兩句閒話一樣。
一屋子的人,心中一片凌亂。
半個月後,陽光明媚。
梅園裡,上官愛已經大好,只是手上的刀傷讓黃仁傑,嘮叨了好一陣子。上官愛體恤他心情低落,也不與他計較。
這會兒,她剛換好了藥,擡眸就看見上官遠峻大步走了進來,然後徑自的坐在了窗前,自顧自的拿出了棋子:“來,下一盤。”
女子含笑看他:“四叔今日不是去兵部辦事了麼。”
“你三叔去了,他那個粗人應該好好的沾染一下靈都的官氣。”上官遠峻垂眸看着棋盤,然後自顧自的開始抓子了,“蓮子,給我泡一壺高峰,那茶不錯。”
“……是。”蓮子由衷的佩服四老爺的厚臉皮,應了一聲出去了。
辛姑姑扶着上官愛坐到了他對面:“奴婢去給公主拿個手爐。”
“嗯。”上官愛點了點頭,看見上官遠峻將黑子推給她,也就從善如流的拿起來,落了一子。
棋子落定,卻聽見上官遠峻驀然說道:“章嬤嬤死了。”
聞言,上官愛嘴角的笑意依舊淺淺:“怎麼死的。”
上官遠峻擡眸看她:“昨晚吊死在了鳳陽宮。”
“是麼。”女子輕輕說了一句,聽不出任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