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宮,寢殿。
池雨兒坐在那裡,看着手裡的茶杯,神思不屬。池賢妃見狀,不由得勸道:“你如此擔心,我倒是不明白你是不是後悔了。”
對方聞言一怔,喃喃道:“說實話,她出城遇刺的時候我就有些後悔了。”
池賢妃靜默不語。
“不過她卻安然回來了,那個時候我又在想,她要是真的而被慕容亮殺了,倒是好了。”
窗外的人,聞言一愣,差點兒驚呼出聲,好在被一旁的燕貴妃給捂住了嘴,看着她的眸子微微一深:看來還真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屋內,池氏看着自己年輕的妹妹:“娘娘,你說我是不是很矛盾。”
“人都是矛盾的。”池賢妃一如既往的淡淡道,“如今已經傳來消息,上官愛他們安然抵達了北郊軍營了。”
池氏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緊:“不是說單嵐手上沒有護衛麼?怎麼連池將軍也抵不過緋璃麼。”
“不知道,我只知道單嵐是隨着侯爺去的北郊軍營,並沒有跟着上官愛。”池賢妃如今不好飲茶,只是看着氤氳的水汽,若有所思,“其他的我也一概不知,父親的人已經找到了前去刺殺的幾人……的屍體。”
池雨兒臉色蒼白,緊緊咬脣。
“都是朝廷命官,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池賢妃說着,擡眸看着池氏,“大哥……也下落不明。”
聞言,池氏終於臉色慘白,起身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我不應該將娘娘拉進來的,我早就應該知道……”
知道上官愛的手段,知道她不是能輕易對付的。看慕容亮的下場就知道了,這些日子看着上官琪在府中不人不鬼的,她反而更加害怕起來,害怕這就是自己的以後。
可是……可是她想不出還有什麼機會了。
“姐姐。”池雪兒並沒有叫她起身,“說起來,我跟大哥的感情都不及跟你的感情深厚。父親,大哥不過是拿我當池氏在後宮擁具一方勢力的工具,如今我懷孕了,便是更有用的工具罷了,我也並未多在乎他們。”
“娘娘……”池雨兒何嘗不知道這些,不禁落淚,“還是我自私了,不顧她對我的情誼,也辜負了你的一片情誼。”
池雪兒起身上前扶起她,淡淡一笑:“爲你做什麼我都是願意的,只是此事已經開始,就由不得你我說停止了,你要有所準備。”
“是,我知道。”池雨兒含淚點頭,正要說什麼卻聽窗外驀然有什麼聲響,心中一驚:“娘娘,窗外有人。”壓低了聲音。
池雪兒是什麼都沒有聽見,但是池雨兒會功夫,聽覺要比她靈敏些。偌大的寢殿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池雨兒緩緩的靠近窗戶,屏息凝神。可是心裡卻忍不住在害怕,怕萬一外面真的有人在偷聽……
窗,一下子就被推開了,猝不及防。可是外面卻空無一人,只有夏日裡寂靜的風偶爾穿過那些竹葉。
“看來是聽錯了……”池氏剛剛鬆了一口氣,卻見池賢妃走來,目光落在了窗外的竹林裡,那裡安靜的躺着一隻荷包。
池氏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臉色一下子慘白:是誰!
那荷包還是新的,顯然是剛剛遺落。池雪兒一向嫺靜的眸子看不出什麼情緒,卻聽見她說:“姐姐暫且不要進宮了,有什麼事情我會叫梨兒通傳你的。”
“可是……”
“放心,我現在懷有龍裔,誰也不能把我如何,倒是你……”池賢妃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微涼,“對方不知道聽到了多少,只希望父親還有機會除掉上官愛,不然等她回來了,你那裡我便長鞭莫及了。”
池氏覺得自己又要哭出來了,心慌意亂,只能胡亂的點了點頭,便匆匆離開了。
池賢妃站在窗前,靜靜地看着那躺在竹林裡的荷包,吩咐道:“梨兒,去撿回來。”
“是。”
陽光透過青翠的竹葉,照在窗櫺,一片溫暖。女子纖纖素手翻轉着手中的荷包,裡面還放着針線。那雙嫺靜的眸子淺淺一笑:“惠妃……”
御花園裡。
上官惠妃驚魂未定,燕貴妃卻已經遣退了所有的下人。
“姐姐,你聽到了沒有。”
燕貴妃點點頭:“真是沒想到,池氏會……”欲言又止。
“她爲了什麼,愛兒對她那樣好,要是沒有愛兒她哪裡有這樣好的日子過,她連兒子都生不下來!”驚魂已定,上官惠妃怒火中燒。
燕貴妃微微蹙眉:“恐怕就是因爲這個了,她現在是侯爺夫人,理應是當家主母,可是這武平侯府只知素安公主,哪裡有人知道她這個侯爺夫人。”
“那不就是慾壑難填麼。”
“人心一向如此。”燕貴妃有些擔憂,“這次麻煩了,連池鎮父子都牽扯其中,我怕小愛躲得過一次,躲不過下一次。”
“那怎麼辦?”上官惠妃有些着急,“不如我出宮去北郊軍營吧。”
“不行,你沒有理由大鳴大放的出宮,要是偷偷出宮,一旦有什麼意外,便是白白的送命了。”燕貴妃沉着冷靜道,“我再想想辦法,總要讓愛兒知道敵人是誰的。”
上官惠妃聞言,便抿脣不語了。
夏日晴朗的天空,漸漸沉了下來,山雨欲來。
北郊軍營。
今日應該是燕豐抵達的日子,可是連連兩日的大雨,恐怕是在路上耽擱了。
既然下雨,上官愛便躲在帳中看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窗外雨聲淅淅瀝瀝,窗內一片安靜。
“主子,池大統領求見。”阿緋進來道。這幾日單嵐還在休息,所以不再帳前伺候。
上官愛放下手中的《兵法策》,嘴角的笑意淺淺,終於還是來了。
那一日他們抵達軍營,池鎮雖然是姍姍來遲,卻神色如常,知道他們遇刺也只是平常的關心了兩句。要不是上官愛確確實實的抓住了池巍,她說不定真的會以爲此事與池鎮無關。不得不感嘆,薑還是老的辣啊。
“快請大統領進來。”
片刻之後,便見池鎮挑了簾子大步進來了,身上還帶着溼氣,微微點頭:“公主殿下。”
上官愛放下手中的書,起身道:“大統領客氣了,我不過是個外姓的公主,不用這樣多禮。”說着走來,親自拿了毛巾遞給他,“外面大雨,大統領怎麼不撐把傘。”
池鎮接過來,淡淡一笑:“軍旅之人,平日裡不注意這些,倒是叫公主見笑了。”
“怎會,倒是愛兒過去一直呆在閨閣,如今這一出門倒是叫人笑話了。”上官愛不着痕跡的推了一句,轉身道:“阿璃,給大統領沏茶。”
“是。”
聽見池鎮客氣道:“那就叨擾公主了。”
上官愛背對着他,淺淺一笑,落座道:“不知大統領冒雨前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麼。”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兵書上。
“也不是什麼大事,聽說公主在秦州的軍營裡發生了一些不愉快,靈都傳來消息,有人蔘了公主一本,說公主恃寵而驕,濫用職權。”池鎮語氣很淡,聽不出什麼語氣,倒像是在試探什麼。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是麼,我倒是沒有聽說,還是大統領耳聰目明。”好一個下馬威。
“皇上已經派人去了秦州,屆時恐怕會對公主不利。”
“多謝大統領提醒,只是這件事也不是什麼大事。”上官愛說着,一雙清澈的眸子深不見底,看着池鎮的眼睛,帶着淡淡的笑意,毫不退縮,“原本也想息事寧人的,但是既然對方窮追不捨,我也只能予以還擊了。”
池鎮靜靜地看着她,心中掂量她話中的意思。
“不過,大統領恐怕還不清楚,我畢竟年輕氣盛,做事有的時候也不太會掌握力度。”上官愛的指尖在那本《兵法策》上輕輕的點了點,“即便是見罪與陛下,我也是不能叫自己吃虧的。”
“公主。”池鎮的聲音沉了沉,看了看站在兩旁的緋璃,看見他們一臉的警惕,心中便明白了幾分,“巍兒果真在公主手上。”
上官愛看着他,但笑不語。
“公主想如何。”池鎮眸子一凜,沉了臉色,他派去的人,除了池巍下落不明,其他人都證實已經死了,思來想去,他只能想到上官愛已經知曉了一切了。
阿璃見他如此神色,便想起來那一日他毫不猶豫的要殺她,不由得握住了長鞭,擋在了上官愛的面前。
“看來上一次大統領真的是嚇着我家阿璃了。”上官愛依舊淺淺的笑着,“這件事可大可小,我想大統領應該不會意氣用事。”
池鎮沉了沉,終於說道:“公主如何才能放了犬子。”
“大統領放心,我上官氏不願與池氏爲敵,池將軍也一定會安然無恙。”上官愛漸漸收斂了笑意,:“只是我不明白,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既然不是皇上的旨意,爲何你們要對我痛下殺手。”
池鎮看着她,靜默不語。
“交出幕後主使,這件事我便絕口不提。”上官愛看着他,笑意淺淺,“今後您跟家父還是好朋友,我們兩家依舊爲皇上效力,合作無間,如何。”
幕後主使?那豈不是要交出賢妃?池鎮掂量了片刻,起身道:“恕難從命。”
上官愛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淺淺,終究什麼也沒有說:“送客。”
“主子。”阿緋急了,“就這樣放過他?”
“不然呢,讓兩方兵馬在這裡打個你死我活?”女子淺淺的笑着,不以爲意,“到底我們也只能求皇上主持公道了。”
池鎮聞言,知道她的意思是要告御狀,但是那也沒有辦法了,比起池巍,池雪兒如今更加重要。再說,上官愛不敢殺他。
只要還活着,便不礙事了。
“告辭。”池鎮說着便轉身離開,他知道,如今他已然不能對上官愛下手了。不然上官遠峰一定會把這筆賬算在他頭上。
上官愛也知道如此,所以纔有恃無恐。但是,想殺她的也不是他池鎮一人。
上官愛看着池鎮離開,漸漸收斂了笑容。指尖在書本上輕輕摩挲,若有所思:“他不願交換,只能說明那個人比池巍重要。”
阿璃一愣,收了長鞭:“主子知道是誰了?”
“不是帝后,卻比池巍還重要的,只能是他那最小的女兒,如今身懷龍裔的池賢妃了。”上官愛喃喃一句。
那麼問題來了: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