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秋風襲來,終於吹落了女子的面紗。上官愛傾世的容顏一覽無遺。
墨子亥深深一怔,良久才結巴道:“主子,不是……她不是慕容瑤。”
姬蟠一愣,連忙看去,一眼驚豔。他料想過上官愛是個美人,明確沒有想到她是如此絕色的美人。現在想想,墨畫的直覺倒是對的,此女的容色居然在她之上。
翡翠尋了間隙便脫了身,看見上官愛緊緊地握着刺進胸口的劍,眸子一驚悽然喊道:“主子!”說着便握着劍直直的朝着墨子亥衝了過去。
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倉皇的鬆開了劍就一個閃身躲開了。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隔着雨幕深深的看着慕容衝,一瞬間幾乎泣血。忽然,她拔出了胸口的劍,“哐啷”一聲,驚了一地的秋雨。
慕容衝看着她,身體卻不聽使喚,無法上前。下一刻,聽見緋衣女子忽然仰頭長笑,那笑聲在雨中顯得那樣麼的悲涼的絕望。
“慕容衝!”女子低沉的吼道,“你居然看着他們這樣對我,你居然敢讓他們如此對我!”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間冰冷刺骨。
上官愛的聲音帶着不可一世的凜冽,一時震驚了所有人。慕容衝握着傘的手驟然一緊,一雙星眸深深的看着她。聽見她說:“我一定會讓你想起來,終有一日你會知道,今天這一劍,究竟刺進了誰的胸口!”
心,驟然一痛!
爲什麼?難道,我真的忘記了什麼,是她麼……爲什麼看着她這個樣子,心裡會覺得如此的哀傷。
上官愛看着蕭瑟的雨幕,一瞬間覺得疲憊極了,眼前一瞬的黑暗,便一個踉蹌跪在了地上,雨水沿着她纖長的睫毛滴落下來,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原來,這是一件如此痛的事情。
姬蟠看着她垂首跪在雨裡,那側影如此的孤傲而柔弱,像極了一隻折翼的火鳳,在雨中無聲的悲鳴。
莫名的,姬蟠忽然很想走過去,不管是因爲什麼,他很像靠近她,靠近她的悲傷,靠近她的眼淚。
腳,不由自主的就動了起來,一步步走了過去。
慕容衝終於也反應過來,正要過去,卻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驀然回首,便對上了朵蓉擔憂的眸子。
“王爺。”
“放手。”
“王爺要是想過去,之前就過去了。”朵蓉的長髮和衣衫都已經溼了,想來站在雨中許久了,“你不知道,現在你就算是過去,也沒有用了。”上官愛的世界裡,沒有原諒。
從來沒有!
慕容衝一雙星眸深深的看着她,忽然說道:“你果真跟她有什麼過節,那天在君王峰,是你想要用白虎殺了她。”不是疑問,是肯定。
女子看着他,心中一沉:“我是爲了王爺好。”
慕容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便狠狠地甩開了她的手,正要走過去,卻驟然聽見一聲凌厲的長鞭劃破了雨幕。驀然擡眸,便見一個緋衣公子,忽然攔在上官愛的身邊,手中赤色的長鞭攔住了姬蟠的路。
姬蟠看着忽然出現的人,一雙丹鳳眼微微一眯:“什麼人!”
“不許你們靠近她。”緋衣公子顯然是女扮男裝,下一刻便聽見翡翠驚呼道:“你是……”阿璃?
上官愛依舊垂眸跪在那裡,驟然聽見這一聲,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下一刻,便有一襲青袍出現在了自己跟前,心,猛然一驚。
“主子,我帶你回去。”少年的聲音已經不似當年,可是卻如此的溫柔熟悉。
秋雨中,緋衣女子緩緩擡起頭,然後便看見了久別的人。
淺淺的笑容在她的脣邊蔓延,聽見她略顯低啞的聲音喚道:“阿緋……”下一刻便搖搖欲墜的朝着地面到了過去。
阿緋看她竟然如此狼狽,心中一痛,一下跪了下去,伸手將她穩穩地接在了懷中,喃喃道:“我回來了。”
上官愛安心一笑:“傻瓜,這裡危險……”
“我知道。”阿緋說着便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上官愛靠在他懷中,無奈一笑。聽見阿緋沉聲道:“慕容衝,就算你不記得她了,也應該認得她。這天下連墨凰都不能叫她低頭,而她卻爲了你如此卑微。”說着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緊,“今日的屈辱,總有一日你們……全部要還。”話音剛落,阿璃手裡赤色的長鞭忽然捲了地上的長劍,直直的射向了一旁的墨子亥。
對方想要躲開,卻還是被自己的劍劃傷了肩膀。
姬蟠眸子深深一沉:好凌厲的身手!
慕容衝深深的看着上官愛,一雙星眸深不見底。
“阿緋,你們怎麼敢回來,難道不怕墨影殺了你麼!”朵蓉見他們要走,手心一緊,長長的指甲恨不得嵌進掌心。
阿緋聞言,冷冷的斜睨了她一眼:“他若是殺得了我,便讓他來好了,也好讓他知道,誰才應該是暗渡的首領。”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帶着上官愛走了。
阿璃收了上鞭子,俯身拾起了上官愛掉落的匕首,走過去扶住了翡翠:“沒事吧。”
翡翠搖搖頭,轉而道:“等我去拿公主的弓。”說完便捂着傷口匆匆的進屋了。
其他人就這樣站在原地,看着上官愛一行人,先後的離開。
雨還在不停的下,姬蟠收了手中的長劍,看了一眼受傷的墨子亥,轉而問道:“王爺,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慕容衝卻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一言不發的走了。
姬蟠見狀,眉心一蹙。正要離開,卻見酈沐君姍姍來遲。
“姬蟠,你做了什麼!”
藍衣公子已經渾身溼透,此刻難受的很,不管是身上還是心裡。聞言是隻冷冷道:“你來晚了。”
酈沐君一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素素呢!你究竟把她怎麼了!”
姬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甩開了他的手,離開道:“已經走了。”
什麼叫已經走了……酈沐君趕緊跑進了屋裡,卻早已經人去樓空了。
夜幕降臨之後,雨漸漸的停了。
墨凰一襲紫色的長袍站在窗前,看着夜色漸漸晴朗,天空中一輪明月隱在朦朧的雲後,宛如美人遮面,有一種欲語還休的美。
一瞬間,他想起了那個素素。
下午的時候,有人來報,姬蟠跑去要殺了她,卻叫她跑了。如今,那個園子已經人去樓空了。
“陛下。”一旁的傅衍擔憂道,“如果來的人真的緋璃兄妹倆,那麼那個素素很有可能是……”
墨凰聞言,看着夜空的眸子微微一斂,擡手製止了他下面的話:“叫墨澤自今日起去衝兒那裡,好好的看着他。”
傅衍愣了一下:“是。”
“傳旨,兵部尚書姬蟠罰俸三個月,禁足一個月。”墨凰說着微微一頓,回眸道,“告訴他,再有下次,他這個兵部尚書就不要做了。”
傅衍大驚,卻不敢質疑什麼,連忙垂首道:“是,可是這罪名……”總不說是因爲得罪了那個素素吧。
“這種小事你不會自己想麼。”墨凰不耐煩道。
傅衍嚥了咽口水,深深的垂首:“是,奴才知道了。”那就違逆聖意好了,反正意思差不多。
只見年輕的帝王,轉身道:“傳旨下去,明天擺駕回宮。”說着便頭也不回的進了寢殿。
這樣早?傅衍驚了又驚,卻不敢再問什麼,只能應了一聲,默默地跟着進去。
次日清晨,上官愛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安閣,睜開眼睛便看見了伏在自己牀邊的男子,迷迷糊糊的想起了昨天的情形——原來,不是做夢。
清晨的陽光照進了窗櫺,映着阿緋的側顏暖暖的。上官愛抿了抿脣角,忽然想要擡手拂開他臉頰上的長髮,卻在下一刻覺得掌心一痛,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阿緋一下子就醒了。
“不要亂動,你身上好多傷。”男子連忙道,“你要什麼我拿給你。”
上官愛含笑看他,指了指他散在額前的發:“你的頭髮……”聲音有些沙啞。
阿緋一愣,這才發現眼前垂着一縷青絲,連忙的理了理:“你別亂動,我讓阿璃進來看看你。”
“好。”上官愛應了一聲,看見他轉身出去的背影,覺得無比安心。
可是,如此一來,她的身份恐怕就要瞞不住了吧。要先想想辦法纔是……
阿璃進來的時候,單嵐也見縫插針的跟了進來。上官愛一眼看見他抑制不住的笑容,便忍不住說道:“單嵐,我痛的就快要死了,你這樣高興不太好吧。”
聞言,果真看見阿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單嵐見狀連忙道:“主子可別冤枉我,我儘量剋制,剋制……”
“你能出去麼。”阿璃坐在了牀邊,看着他涼涼道,“我要給主子檢查傷口,你都不用避嫌麼。”
單嵐聞言,燦燦一笑,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出去了,還不忘說道:“好了叫我哦。”
“去煎你的藥。”阿璃給了他一個白眼,便不再管他了。卻在回首間,聽見上官愛啞聲道:“無論如何,你們能回來真好。”
阿璃的手心微微一動,笑道:“以後,我們再不會離開主子了。”
窗外,雨過天晴的青空,格外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