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承認……她是我女兒!”
這一次,上官愛確確實實的聽見了衆人驚訝的聲音,倒吸了一口亮起。和着外面的細雨聲,分外悅耳。
這個伏曦安排在武平侯府的內奸她找了有一年了,之前就懷疑過或許是喜兒,只是一直抓不到實質性的證據。直到不久前發生了兩次意外。
一次是早佛光寺伏悅又想害她一次,她之後便叫辛姑姑去查了那個翡翠在伏氏一族的底細,誰料陰差陽錯的翻出了一些陳年舊賬。
這些陳年舊賬就是關於章嬤嬤當年爲什麼一直未嫁,跟在伏曦身側。不是不想嫁,而是嫁不了。
當年伏曦入宮的時候,帶了心腹丫鬟一道入宮,便是章嬤嬤。之後沒兩年,伏曦便生下了慕容瑤,六公主滿週歲的時候曾經得到恩旨,伏德妃帶着小公主回孃家擺酒席。也就是回了秦州一趟,在那個時候,章嬤嬤不知道被哪個喝醉酒的糊塗東西玷污了,還有了身孕。
因爲在秦州,山高皇帝遠,此事就被伏氏給掩蓋了,伏曦讓章嬤嬤在秦州以養病爲名義生下了孩子,之後那孩子便一直留在秦州的國公府撫養,這個丫頭就是喜兒,這些年來跟她一同長大的小姐妹就是那個翡翠。
所以說,人都喜歡用自己親近的人,這樣放心些。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終於擡起了頭:她也頗爲喜歡敵人這一點。
“公主……請公主手下留情,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章嬤嬤跪在那裡,磕頭如搗蒜,“公主……公主慈心,放過她吧……”
慈心?我還真沒有。
喜兒雙手緊緊的握着喉嚨上的鞭子,看着章嬤嬤如此,心如刀絞,忽然一個鯉魚打挺,身姿凌厲的翻了身,單膝跪在了阿璃的面前,冷聲道:“你休想殺我。”
阿璃手心一緊,跟喜兒暗自較勁。
偌大的靈堂鴉雀無聲,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看着這急轉直下的情形。
“皇上,如此臣女的死罪,可以免了麼。”
慕容淵你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淺淺:“就算喜兒是章嬤嬤的女兒,上官璟他們遭人陷害的證據呢,喜兒可還沒認罪呢。”說着看了一眼還在很阿璃較勁的小丫頭。
“皇上,阿璃要她死,便是一招致命的。”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終於聽見有人匆匆進來,帶進了一絲潮溼的煙雨氣息,跪在了上官愛的一旁。
上官愛垂眸淺笑,至於另一個意外就是再早之前,自己這位神出鬼沒的四叔忽然出現在了梅園,竟然無人知曉。
那天午後,上官愛和上官遠峻在窗下切磋棋藝,順便統一了立場之後。上官遠峻告訴她,在一次不慎的迷路之後,他發現上官琪總是去找上官璟,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大多是跟蓮心有關。可是上官愛表示,喜兒從未向她說過上官琪做的這些事。
如此,還不一目瞭然麼。
“皇上,臣上官遠峻找到一些東西,想請黃大人瞧一瞧,看看能不能作爲證據,好還武平侯府一個清白。”男子一襲白袍醉在那裡,手中的拿着的是一隻香爐。
章嬤嬤臉色又是一白,咬脣不語。
慕容淵見狀,不由得道:“上官愛卿這是……”
“從剛纔出事的廂房裡順過來的,香爐還有餘熱呢。”上官遠峻話音剛落就聽見一旁池巍說道:“將軍怎麼可能進得去,那廂房我已經命人圍住了。”
“我就知道會這樣,所以在那放香爐的案上留下了名字。”上官遠峻一本正經道,“池大人不信可以親自去看看。”
“……”
池巍自然是不會去看的,他都這樣說了,這香爐想來真是他順來的了。想到這裡,便在一旁不說話了。
“查。”
聞言,黃仁傑一個激靈,趕緊上前,小心翼翼的接過那香爐,仔細的查驗了起來。衆人默默的等着,多是覺得今天這一出頗爲精彩吧。沒能就着茶點看,真是有些可惜了。
“回皇上。”黃仁傑俯身道,“這香有貓膩,能使人迷幻,不知今夕爲何夕,迷人心智。”
“好,很好,居然敢在德妃的葬禮上做這樣的事情。”慕容淵眸子一沉,“簡直膽大妄爲!”
“皇上息怒。”衆人見狀,紛紛跪下。
上官琪跪在上官愛的後面,也不由得開始瑟瑟發抖:怎麼辦。
聽見池賢妃柔聲道:“素安公主果真厲害,莫不是想說今天這樁事情是已故的德妃姐姐未卜先知,安排的麼。”
“賢妃娘娘說笑了,應該是德妃娘娘被奸人所害,章嬤嬤一向不太喜歡臣女,纔會錯了主意。”上官愛淡然道:“是吧,章嬤嬤。”
章嬤嬤立馬道:“是,都是奴婢的主意,跟德妃娘娘無關,跟喜兒也無關。她只是一個小丫頭,什麼都不懂,還請皇上開恩。”
喜兒一怔,嘴角含血,回首看着章嬤嬤:“娘……”
“喜兒,是娘不好,是娘連累你了。”
喜兒一個愣神,就被阿璃果斷的制服了。
一時之間,這靈堂裡裡外外烏泱泱的跪滿了人,卻只聽見章嬤嬤和喜兒兩人的抽泣聲。
門外陰雨綿綿,叫人不禁生出幾許悽然的寒意來。
“來人,將此二人壓入天牢,章氏宮女謀害重臣,三日後問斬。”慕容淵說道,聽不出什麼情緒,“你去陪德妃吧。”
章嬤嬤一顫,俯身道:“是,奴婢謝主隆恩。”
“至於你的女兒……”慕容淵頓了頓,“介於她年紀還小,不過是聽從母命,黥面之後流放關外爲奴吧。”
喜兒一個踉蹌癱坐在地上,簌簌落淚,目光卻緊緊地落在了章嬤嬤的身上。片刻後,看見她理了理衣衫,朝着章嬤嬤沉沉的跪了下去:“娘,女兒不孝。”
章嬤嬤擡眸看她,淚流不止。
“皇上,奴婢願意替母受死,請皇上念在奴婢母親自小伺候德妃娘娘的情分上,繞她一命。”喜兒說着,深深的看了一眼章嬤嬤,然手飛身撲到了一旁,撿起了蓮心之前掉落在那裡的刀,引刀自刎了……
“不……喜兒!”
章嬤嬤淒厲的喊聲,響徹靈堂內外。
御書房。
慕容淵蹙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細雨霏霏,沉聲道:“你的手,沒事吧。”
聞言,上官愛看了看已經被黃仁傑包紮好的手,微微一福:“多謝皇上關心,臣女沒事。”
“你這樣謙卑的跟朕說話,還真是叫朕不習慣。”男子深邃的眸子裡看不清任何情緒,“方纔在清慈庵,你可不是這樣的。”
“臣女知罪。”上官愛緩緩跪下,眉心微微一蹙,感覺身體很是不適,卻還是強忍着道,“臣女不知道四叔能不能順利找到證據,證明大哥的清白,所以纔會兵行險招,用喜兒的性命逼迫章嬤嬤承認。”
慕容淵終於回眸看她:“你一直到都很果決,從未叫朕失望過。”
“皇上寬宏,是臣女御前放肆了。”上官愛說着深深一俯,“請皇上降罪。”
慕容淵緩步走來,停在了上官愛的面前,偌大的御書房裡,寂靜無聲。
“那香粉……”微微一頓,“你如何看的。”
上官愛心頭一緊,垂首道:“故人已逝,以往的恩怨情仇,臣女覺得就讓他們化爲塵土,煙消雲散吧。”
“是麼。”慕容淵緩緩的蹲在了她的面前低聲道,“是朕害死了自己最愛的兩個人,這樣的事情你覺得也可以往事如煙麼。”
“皇上。”上官愛嗅到他身上的龍涎香,第一次那麼的近,那麼的清晰,“恕臣女直言,皇上是一國之君,有很多事情是要爲大局着想的,不得已而爲之。”慕容淵果真知道她已經知道了當年燕皇后慘死的真相了。
男子深深的看着她,不知所想。
“逝者已矣,還請皇上不要太過自責。”
“愛兒……”慕容淵輕輕一嘆,“你足以爲後,只是如今,朕也不清楚霄兒能不能配的上你了。”
上官愛心中驟然一動,垂着的睫毛輕輕一顫,片刻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鎮定如常道:“皇上不確定,便等皇上確定好了。”說着微微擡眸看他,淺淺一笑,“臣女是皇上的臣子,一切事情聽皇上的意思。”
她上官愛可以聰明一些,也可以跋扈一些,但是一定要忠心,絕對的忠心慕容淵,只有這樣,慕容淵纔會因爲她的聰明強大而喜歡她,而不是忌憚。
這一點,她很清楚,一直都很清楚。
慕容淵深沉的眸子終於浮出了一絲笑意:“還是你識大體,今日的事情委屈了武平侯府了,朕會予以安撫的,這次雪災你也有功,朕不會忘記。”
“這些都是臣女應該做的……咳咳……”上官愛蹙眉咳嗽了起來。
慕容淵趕緊扶她起身:“怎麼了?”
“臣女之前在佛光寺,不慎滾落山下,受了涼……咳咳……”上官愛垂首道,“臣女失儀了。”
佛光寺?慕容淵幾乎是一瞬間想起了慕容瑤和伏悅也去過那裡。
“臣女不適,還請皇上恩准臣女告退。”
“嗯。”慕容淵點了點頭,“朕叫池巍送你回去。”
“不用了,多謝皇上,臣女四叔和二哥都在外面等候呢。”
慕容淵見她如此,便只能到:“如此你便退下吧。”
“是,臣女告退。”
上官愛退出了御書房,一陣寒風捲着細雨撲面而來,女子不由得咳嗽了起來。
“主子。”阿璃撐着傘上前。
上官遠峻和上官瑁見她出來,也趕緊上前,關心道:“你沒事吧。”
女子搖搖頭,走進雨中:“沒事,回去再說。”這事兒沒完。
“咳咳……”上官愛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忽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三兒?”上官遠峻感覺不對勁兒。
只見女子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喉間一股腥甜,驟然吐出一口血來,眼前一黑便倒在了上官遠峻的身上。
四叔,我是真不喜歡你叫我“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