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者在謫星宗的離奇出現,並未讓易言成有多意外。這恰恰印證了他在柳曄宗那邊的猜測,那個“他”所擁有的寶物的確有能力能轉換空間,也印證了“他”和殺人者的確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從那個殺人者殺了這麼多人之後,易言成早就從無數死者中發現了幾個共同點,也從此共同點中找到了殺人者的線索。
一.所有死者都是一擊斃命,再無更多傷痕。
二.無論哪種大道修士在被殺前,都沒有任何反應、掙扎,是突然被殺死的。
三.他突襲,所以沒有人見過這個人,但他總能出現在殺完兩個人之後,繞開所有的人,離開現場。不多殺,也不少殺。
如果那個人有高深修爲可以一劍殺死這些人,那他即便被一個將要死的人看見又有何妨。
一擊斃命的殺傷力,和突襲的行爲,兩者合一所得之結論便是——借神通以弱勝強。
他的修爲不高,從他所殺之人看來,應該只有金丹。可他所擁有的神通卻能使他在一瞬間斬殺元嬰。
這個想法出來,易言成驚出了一身冷汗。
金丹在瞬間斬殺元嬰。
就推論來講,他的這個想法合情合理。不過,他真的有些害怕。這樣的神通,簡直顛覆了修仙界的常識。
從道基到靈臺,會大幅度提高靈力的煉化和運用,所以三個道基修士就能抵擋一個靈臺修士;從靈臺到金丹,乃是道力精煉,執念深化的過程,十個靈臺就能對付一個金丹;至於金丹到元嬰,不但要領悟有形化無形的精髓,還要有相當的境界、道力、執念,才能招來天劫。
一個元嬰就戰力而言,乃是十個到萬個金丹不等。
南域尚武,死得還是一宗長老,這個神通的威力真的太過可怕。
易言成感嘆這個神通的威力,也同樣不得不可惜這個神通的條件。越級斬殺修士的神通,卻得每每偷襲,招招小心,其原因不難猜測。
從目前看,這個神通有二個不便之處。使用者一個時間段內只能使用一次,下一次時間需要很長的時間。還有一點,就是他在使用這個神通之前需要蓄力,蓄力相當的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內,他需要全神貫注地凝聚道力,他所用的玉劍也必須遠遠地指着他的目標。
然後,一瞬間取走兩條人命,再御劍逃走。
“他”的存在,則是爲他選定蓄力神通的地點。
“他”不是絕對他。
“他”是一代修士,老謀深算,手眼通天,爲了完成這一局,必然有完全的準備。
他,修爲金丹,精通劍道,從修爲看,他的年齡應該是屬於三代。他對南域之人有着不可磨滅的仇恨,所以屠戮千宗。他擁有玉劍,必然得到過儒家的幫助,受到儒家文化的影響,裝束簡約而整齊。
問仙大會之中有一個人,完全符合條件。
就在四位長老去世之時,“他”和他都不會想到,四位長老死後還能再睜開眼睛,告訴他們關於死時的感受。
就在那時,易言成心裡已經因爲玉劍的出現,而猜測過一個人。起初感覺有些荒謬,現在看來卻確是如此。
沈如鏡腳步停止,袁歌的居所就在眼前。他不知道他身後的易言成已經在他的領路下,對兇手鎖定完畢。
精美的雕樑畫棟,鬼斧神工的手法足叫人稱奇。謫星宗的居所大體都是這樣古色古香的沉木庭院,土生木,大能讓人感受到大地的寧靜。
老穆、凌道桓還有陳廖在看了一會兒後,心裡吶喊道:“沒酒、沒肉、沒風景、人又多,還是眠花島好。”
幽靜的居所裡,陽光還能照上牀沿。袁歌迎面陽光,盤坐在他的牀上,眼神癡癡地望着外面,當沈如鏡打開門時,來看望的人正好看到他一聲苦嘆。
易言成熟視無睹,走上前說道:“能在那個殺人修士的手中大難不死,本來以爲你是要調息修養,大舅哥卻是安然無恙,看來是言成小看你了。”
“多謝言成,景塵的各位道友前來探望。師弟,你去吧,我有事和言成他們說。”
“好。”沈如鏡也擔心大殿之中,就原路返回。
袁歌的臉色也有些憔悴,他起身說道:“倒也不是什麼大難不死,言成既然來了,就看看這個吧。”
說完,袁歌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了他的胸膛。
幾個人一眼看去,他的胸膛上心臟位置有一個叉形的疤痕,非常醒目。
“這?”衆人不解。
袁歌慢慢地將衣服穿好,他說道:“我比三師弟更早地感知到了那股劍氣,當我要出口時,師弟他已經死了,而我的胸前一陣刺痛,多了這個傷口。”
“他是想告訴你,他能夠殺你,卻刻意放過你。”易言成問道,“看到那個人相貌了麼?”
袁歌搖着頭,說道:“沒有,只看到一條劍氣射過來,就什麼也沒了。劍光過去後,只有一個模糊的背影。不過,我卻能從那道劍氣中猜到是誰,也只有他曾對我說過將來要是遇上便會放我一馬。”
袁歌接下去將要說出這個人的名字。
當他的嘴作出那人名字的第一個字的口型還未發聲時,易言成制止了他說出來,而自己則用口型的方式,將那個人的名字說完。
看到易言成口型的只有袁歌,他知道他們倆猜的是同一個人。袁歌說道:“真的是他。”
易言成頷首,他說道:“不過還有一些事情還弄不清楚。心中已經有個計劃,需要大舅哥的配合才行。”
“好,你只管說。”即便易言成不說,袁歌心裡也有太多困惑,他不能讓自己的師弟死得不明不白,以如今的修爲,他能夠感覺到除了他所知道兇手是誰之外,下面還有更深的東西。
未時的烈日稍稍被飄雲遮住,不久之後就下起了毛毛雨。身在修仙界,無論你是怎麼死的,都不會有葬禮出現,因爲這偌大的修仙界中,你隨時隨地死去,都是有可能的。
星練珀是個經歷了六七百年歲月的中年修士,很多東西他都承受過,也看得開,只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弟子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殺了,他卻連保護葛天虹的本事都沒有。
景塵的其他人前來看望後,都被安排在了各自的廂房。至於易言成上次來到這個地方也過了一次夜,只是睡的是付雪倩的房間。
如今兩人分離乃是南域衆所周知之事,想要打個地鋪也是難上加難。
徘徊在外的易言成已經通知了擎天那邊商量對策,現在正要去找星練珀。遠遠就看到這個宗主無力靠在他的寶座之上,他再過幾百步就能夠走近謫星大殿。
這時,石臺上傳來了聲音:“別過去,他現在想靜靜。”
擡頭看去,付雪倩站在石臺邊的圍欄那兒對他說話。微風吹動她的髮絲,淡淡的清香劃過易言成的鼻尖,傾城之姿面無表情,臉上卻能看到兩行淚痕。
“那好,”易言成不想多說,用簡潔的話語說道:“等星宗主好點了,再說吧。”
“等等,”付雪倩叫住他,說道:“是關於兇手的麼?”
“嗯。”易言成沒有止步,順勢應了一聲。
注視着他遠去的背影,付雪倩心情非常的複雜。現在在她看來,易言成的一舉一動都能讓人發覺他的不成熟,儘管他經歷過很多,卻還是掩蓋不住他心底的情感。
看待易言成如此的客觀,因爲她現在已經將付雪倩的記憶融合在一起,等於是淳心雅再多活了七十年。只是葛天虹的死,她作爲付雪倩會很悲傷,但作爲經歷過無數生生死死的淳心雅來說,這又是吃飯喝水一樣的尋常事。
所以,她能一直面無表情的流淚。
在謫星宗,這個樣子的她只有易言成能看到。謫星弟子面前,她會扮演好那個他們所認識的付雪倩,爲了不讓他們擔心,也是感恩曾受到他們的照顧。
謫星宗的山門開啓,沒想到易言成離開沒多久,就又來了人。付雪倩開啓神識,深藍色的法衣由流光水晶絲編成,腰間掛了三串吊金翡翠。
來人是朱雲香,很稀奇,除了腰間之外,頭上、手上看不到任何的首飾。身後跟着兩個保護她的修士是天寶宗的人,只是朱雲香也不顧他們,直匆匆地朝謫星大殿走來。
路過石臺,朱雲香看見付雪倩,瞥她一眼,就也沒停下腳步。
付雪倩也盯着朱雲香,看到她的雙眼中充滿了淚水。
朱雲香停在大殿之前,不敢置信地望着葛天虹的屍體。星練珀坐在寶座之上,右手架在椅子的把手上,託着腦袋。他的臉上毫無血色。
他吃力地擡起頭,說道:“雲香,你來了。”
“師傅,”雲香強忍着的淚水還是落在了地上,七十多歲的貌美女子像小孩一樣嚎啕大哭起來,她看着葛天虹的臉龐,啜泣道:“三師兄死了,三師兄死了。天殺的,天寶宗不久前才被殺了四個人,現在我的師兄也不放過。”
“雲香,別說了。”星練珀說道。
“從小到大,三師兄一直是最老實的。以前我和付雪倩那丫頭總是爲了些小東西吵架,他總會把他的那份讓給我們。本本分分,潛心修煉陣法,他從來沒有給您添過麻煩。”朱雲香兩手托住葛天虹的手臂,師兄弟姐妹五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比其他人來得深厚得多。
朱雲香邊說邊哭,說得連星練珀也老淚縱橫。
這時候,付雪倩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