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漆黑的天幕下,四處都在閃耀着白光,飛劍紛紛掠過山頭,朝着衝向雁蕩山腹的妖獸狂轟濫炸,這一夜中雁蕩山已成戰場,駐留公司派中的參天、木甲等弟子,以及符晨曦麾下一衆妖獸都知道,雁蕩山正值危急存亡之時,各自紛紛衝出,不要命地抵抗着黑潮的入侵。
東邊是棧道,北面是峽谷,南邊是一條大江,符晨曦根據雁蕩山地形,在山陽的峭壁羣前安排了近二十人,又讓步光帶隊,前往北面峽谷阻敵,令石陵召集了雁蕩山中所有的穿山甲,登上高處,準備打斷峽谷兩側山巒頂部的石柱,利用落木與滾石封住峽谷的入口。
他的翅膀不住撲扇,懸浮於公司派所在的主峰高處,眼望遠方。這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朔月之夜,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的感染妖獸,咆哮聲、呼聲如滿布烏雲蒼穹下的悶雷,滾滾而來。
東、北、南三面盡是黑潮,符晨曦得知黑潮入侵時,就在短短的一炷香中下了決定——索性封閉兩個入口,只留下西面唯一的入口,只有這樣才能抵抗敵人。否則多線作戰,只怕公司派撐不到天亮。“還沒準備好嗎?!”符晨曦感覺到大地中的震盪距離主峰越來越近,猛然吼道。
“符掌門——!”一名參天弟子御劍飛來,喊道,“北方峽谷工事已快準備完畢!”
符晨曦喊道:“讓北邊的人都撤回來!把峽谷封了!”說畢,符晨曦轉身一個拔高,飛向北面的峽谷,只見一陣黑雲涌來,數道飛劍光芒在黑雲中穿插,而高處,山巒正在不斷傾斜,即將坍塌。
“步光!麟嘉!當心——!”符晨曦怒吼道。
守衛北面峽谷的,乃是步光與麟嘉率領的隊伍,此時黑潮已近乎勢不可擋,靠得近前,倏然間妖氣沖天,符晨曦循着那道藍白色劍光,猛然衝進了黑雲之中。
這尚是他第一次被整個浸入了夢魘的力量裡,絕望、痛苦、不甘的嘶吼、飢餓、嗜血,種種情緒鋪天蓋地,淹沒了整個峽谷。符晨曦吼道:“步光!麟嘉!撤退了!”
一聲怪獸的狂叫衝來,那是一隻怪鳥,展開雙翅,現出利足,朝步光抓去。只見步光半身隱於黑霧中,陡然綻放光華,幾下金屬撞擊聲,與巨鳥利足相撞,然則就在她裙襬盪開,一個轉身之時,巨鳥噴出熊熊黑色烈火,焚燒步光的身軀!
符晨曦抖開翅膀,一個猛撲,抱住了步光,翅膀展開時抵住了黑色的烈火。
“我要——殺了你們——”一聲淒厲的吶喊。
“商羊?”符晨曦震驚了,轉頭望向那巨鳥。只見商羊七竅噴出黑火,發出嘶啞叫聲,朝符晨曦與步光衝來。步光則全身傷痕累累,一襲白色劍仙袍上滿是血污,顯然纏鬥已久。
“符晨曦!走!”步光喝道,“回去守住主峰!”符晨曦喘息片刻,與步光對視,兩人身周不住有參天、木甲行會弟子掠過,釋放劍氣與法寶威力攻擊衝進峽谷的妖獸羣。
“它以前是公司派的?”步光說,“我記得我見過它。”
符晨曦點頭,沒想到商羊也被這夢魘控制了。
“我們盡力了!”麟嘉飛來,喘息道,“恐怕得殺了商羊!符晨曦!”
符晨曦轉頭一瞥,瞬間明白了步光的意思,她並不想就這麼殺了商羊,但他們別無選擇,谷外的黑潮彷彿將這巨妖商羊當作了首領,跟在她的背後不斷進攻山谷,只有殺死它才能暫緩這攻勢。
“給我一炷香時間。”符晨曦說,“你們快走!”符晨曦將步光一推,步光朝後抽身離開,商羊再次撲上來,符晨曦震翅衝去,撐開全身氣罩,狠狠撞上了商羊,將它撞得朝後飛去!
“商羊!醒醒!”符晨曦大喝道,緊接着幾道劍光縱橫飛射,逼開商羊。商羊已化作全身噴發黑火的巨鳥,在夢魘之火中注視着符晨曦,縱聲嘶吼。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成湯——”商羊發出震撼世間的咆哮,猶如在黑色烈火中燃燒着的邪惡鳳凰,展開翅膀,憤然大喝。
那一刻,符晨曦知道商羊定是想起了往事,暗道糟糕,自己從前只知商羊戀上過一個凡人,卻不曾瞭解詳細經過。
“回來,回來!”符晨曦再次撞向商羊,釋放劍氣。商羊幾次撲上前,都被符晨曦擋開,奈何氣罩抵擋良久,終於在商羊的全力一擊下破碎崩潰。緊接着符晨曦被那利爪抓得全身溢血,忍痛擋在商羊面前。吼道:“清醒點!回家吧!商羊!我是符晨曦!”
那一瞬間,商羊的雙眼彷彿恢復了短暫清明,喃喃道:“符晨曦?”
“回來!”符晨曦吃痛,大吼道,“你不再只有自己了!回來跳舞!你不是喜歡跳舞的嗎?!”
商羊身上黑火一斂,背後步光高聲喝道:“符晨曦!我掩護你!收了它!”
符晨曦拼盡全力,在商羊面前抖開一張卷軸,嘩啦巨響,山谷中現出巨大的河圖洛書法陣,繞着商羊聚爲球形,不住高速旋轉。
商羊發出嘶啞的叫喊,身上黑火朝着四面八方噴射,與符晨曦對抗不休。
“想想你自己……想想我……”符晨曦顫聲,一身靈力已釋放到極限。剎那間商羊的鳥瞳稍稍擴散,白光劃過,現出許久前滿是雲霧的天華山鏡海。符晨曦躡手躡腳,從她所棲身的島嶼背後摸來,偷偷抖開卷軸的一刻。
“別跳了,一邊待着去……”
“好美的妖怪……”
桃花紛飛,雁蕩山中,商羊轉了個圈,從符晨曦身後掠過,一衆妖怪紛紛拍手叫好……
“我答應過你的!”符晨曦大喊道,“我會替你完成你的心願!商羊!快回來!”
那隻巨鳥全身煥發出彩光,逐漸收攏爲人形,繼而被河圖洛書陣轟然一收,收進了畫卷裡,黑火在她的身後散去。然而,更多的妖獸呼嘯而至,朝着符晨曦涌來。
“快走!”步光喝道。
一陣風吹起,烏雲散去,現出明亮的一輪冬月,步光破碎的長袍在風裡飛揚,露出傷痕累累的腿部與淌血的香肩,身上縱橫交錯的血跡成爲驚心動魄的景象。步光劍指夜空,那劍雖非曾經的皓月劍,卻在她近乎禁咒般的劍術之中,吸收全身修爲,被強行催動,迸發出藍光,射向天際!明月瞬間射出一道光輝,將她籠罩其中。此時此刻,月輪之光亮得非同尋常,步光手中之劍
,更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強光。突然一道強光掃過峽谷,沿途黑潮中的妖獸頓起藍色烈焰,燒成一片藍海!而步光手中那凡兵亦難以再承受強大力量,“叮”一聲清響,碎爲齏粉。
“步光!”符晨曦瞬間轉頭,然而那一刻峽谷中光照已實在太亮,令他眼前俱是殘影。
背後瞬間衝來落單妖獸,符晨曦冷不防遭了偷襲,搏鬥中瞬間墜落,墜入了黑潮中。酣戰後,靈力已竭盡,當即被黑潮無情地吞噬了進去。
在一片黑暗裡,月光異常強悍地直射進來,符晨曦感覺到越來越多的妖獸纏上了他,唯獨月光破開黑煙,令他擡頭時瞥見遠方天際的步光。在那聖潔的光輝中,她的臉龐冷漠得如俯覽衆生的女神!強光之中,不知爲何,她的五官輪廓變得無比清晰,在她瞥向符晨曦的那一刻,那冷漠的表情竟有了一絲莫名的波動……
剎那間所有的聲音同時遠離,符晨曦睜開雙眼,回到了現實之中,陽光透過窗簾照進室內。
“怎麼回事?”符晨曦只感覺到全身的劇烈疼痛。
又死了嗎?符晨曦睡得如同散架了一般,手臂、腳踝、膝蓋,肘部……關節處有種撕裂的疼痛。半晌近乎動彈不得,連擡起一根手指,亦帶來了鑽心般的劇痛。方纔夢中的死法一定是支離破碎,五馬分屍式的。符晨曦艱難忍耐着,等待這死亡的後遺症過去。及至快半小時後,身體才慢慢恢復正常。一次比一次更久,也更劇烈了。符晨曦只覺驚心動魄,下次一定要更小心點兒,可若不死,又如何從夢裡醒來,回到現世?
他慢慢地起牀,吁了一口氣,只覺得身體雖然痛苦,但精神卻因睡眠時間而得到了補充。
歷經這許多次生死攸關的時刻,符晨曦反倒沒了最初的緊張感,腦海中不住回放着的,反而是步光冰清玉潔的肌膚,玲瓏有致的身材,與半袒的肩膀,雪白的大腿。那種美感令他不起絲毫猥瑣念頭,反而生出些許如面對藝術,不由自主地景仰。
當年在大學裡學畫時畫過太多模特兒,卻沒有一個能像步光一般,擁有女神般的清輝與孤傲。
符晨曦收拾了昨天吃過的外賣,哼着歌,騎着他的破自行車去上班。秋老虎過去,天氣也漸漸涼了下來。今天除卻上班,還得想清楚,如何解救公司派的危機。
週一圖書館裡人很少,開過週會之後,符晨曦便坐在辦公位上寫寫畫畫,分析山谷地形,列出我方優勢。只希望再回到九霄中時,別看見公司派淪陷的一幕,還得想辦法儘快從妖獸羣中抽身離開。關鍵還是如何驅逐控制妖獸的夢魘……符晨曦沉吟片刻,想起在青丘時,神農祭臺下所刻的字,以及祭臺上的那把琴。琴是上古大神,人父伏羲所制,五音對應五行,似乎能起到奇異的作用。嶽霆也曾提醒他,用琴聲震懾夢魘也許可行,但被夢魘影響的妖獸實在太多了,要是有個什麼擴音器,組個交響樂團,給妖怪們洗洗腦就好了……符晨曦一邊想着,一邊到古籍館中,尋找留下的琴譜。這次再回去後,說不定能使用琴聲,尋找退敵之策。
“《高山流水》……不行,太慢了,《春江花月夜》,太喜慶,《十面埋伏》?不吉利……哎?”
符晨曦在鋪滿灰塵的書架下找到了一本《古曲新奏》,翻到其中的《秦王破陣樂》,雖是鍾、磬、鼓齊鳴的戰曲,但改編成琴曲,似乎效果也不錯。琴譜實在太難記,不如先翻成簡譜,再背下來,加以發揮發揮,效果來得更好。除了《古曲新奏》外,他又找了本《擴音技術》,翻來翻去,互相對照。符晨曦用鉛筆在樂譜下寫寫畫畫,又抄寫幾次,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一整天都沉浸在中華燦爛音樂文化的長河裡,不知不覺已到下班時間。
“唻哆西,哆咪唻……”符晨曦唸唸有詞地揹着樂譜,傍晚時,麪館老闆一臉怪異地給他端上了面。
“唻哆西哆咪唻唻唻唻……”符晨曦騎着自行車,戴着耳機,搖頭晃腦地,像個神經病一般回到家,翻來覆去地念,一邊哼歌,一邊刷牙洗臉,調好鬧鐘躺上牀。
在《秦王破陣樂》的曲聲中,符晨曦閉上雙眼。
耳畔喧囂如海潮,夾雜着無數驚叫與吶喊,一聲巨響,黑潮中破開白光,符晨曦陡然睜開雙眼。
“符晨曦——!”他清醒過來的第一個瞬間就是拔腿飛奔,緊接着在暗夜裡,主峰終於被石陵帶着他的穿山甲大軍鑿通。驚天動地地坍塌下來,符晨曦奪命狂奔,展開翅膀衝出了黑潮羣。
麟嘉從高處飛來,一把抓住符晨曦,兩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繼而同時升高,背後則轟然巨響,山巒倒塌,封死了峽谷入口。滿峽谷的妖獸就這麼被壓在了下面,外頭呼嘯而至的妖羣撞上山脈,難以再攀登,漸漸朝着側旁分流,散去。
“派人盯着這兒,餘下人去棧道集合支援!”符晨曦說。
衆人目視被毀去的北方峽谷入口,緩緩喘息,步光要再說什麼,符晨曦卻一擡手,臉色凝重。
“唻哆西,哆咪唻……”符晨曦道,“通知棧道處的靖霏,馬上回主殿集合。”
(四)
四更時分,冬夜凜冽寒風呼嘯,衆人俱疲憊不堪,符晨曦坐上掌門之位,說:“取紙筆來。”
嶽霆匆匆入內,身後緊隨曹靖霏。北邊峽谷被封,戰情得以暫時緩解,衆人都鬆了一口氣。
“棧道都被我們拆掉了。”嶽霆說,“峭壁上沒有通路,妖怪也無法過來,暫時是安全的。”
符晨曦不答,只以筆蘸墨,在宣紙上奮筆疾書,麟嘉、步光、曹靖霏與嶽霆,以及殿內木甲弟子、參天弟子領隊俱一臉莫名,看着符晨曦,不知他有何對策。
“你在寫什麼?”曹靖霏茫然走上前,只見符晨曦在紙上寫寫畫畫,盡是些七拐八繞的蝌蚪。
“哇!天書!”符晨曦寫完了,將宣紙一揚,把大家嚇了一條。
步光一臉不耐煩道:“沒點正經!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快拿點主意!”
符晨曦掃視殿內諸人,再往殿外張望,見聚集了不少前來協戰的參天、木甲弟子以及本門的妖怪。“南面是江,妖怪過不來,北邊峽谷已經堵上了,只要守住東方出山的棧道入口,雁蕩山中就能確保安全。”符晨曦如是說,“根據以往的幾次黑潮,都是在入夜時攻擊達到最猛烈程度,凌晨前則規模變
小,但是我猜這次不一樣,說不定天亮時又會再次進攻,你們都先去短暫休息,待得破曉之時,前來東邊出山處支援。”
步光施展凜月劍法時耗去太多靈力,持劍的右手仍在微微顫抖,其餘負責守衛北邊的仙家弟子們也已筋疲力盡,聞言便各自先去睡下。反而是駐守棧道的曹靖霏與嶽霆,因第一時間在符晨曦的指揮下毀去了入山棧道,來犯敵人不多,仍保持了體力。符晨曦便向曹靖霏招手,讓她跟在自己身邊,又朝嶽霆說:“你去棧道入口處,協同防守。”
嶽霆看了曹靖霏一眼,又看符晨曦。符晨曦莫名其妙,總覺得他似乎有話想說。
“怎麼了?”符晨曦問。
嶽霆搖搖頭,轉身離開,符晨曦心中嘀咕,沉吟片刻,曹靖霏卻始終注視着符晨曦手上的樂譜。
“這是你的退敵之計?”曹靖霏問道。
符晨曦得意地笑道:“這叫‘符晨曦破陣樂’,來聽聽看?要麼咱們……”
“掌門!”妲巳也撤了回來,說,“我們發現了好些……好些從前公司派的……”
符晨曦心中一動,問道:“都回來了?哪些?”
曹靖霏聞言便快步與符晨曦出外,只見山門前橫七豎八,躺了不少妖怪,熊貓銀貉站在妖怪們身前,朝參天與木甲兩派弟子連連擺手,說:“不要殺!不要殺!”
“這些妖怪已經感染了夢魘!”一名參天弟子道,“若不除掉,只會感染公司派中那些避難的百姓……”
“吼——!”一聲咆哮,小山般個頭的靈牙突然出現,落地,龍目掃視衆仙家弟子,夔龍的個頭與兇狠氣勢極有威懾力,瞬間就鎮住了一衆人。
“靈牙!”符晨曦一手示意靈牙別亂來,畢竟這廝也曾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
靈牙緩慢收起滿是勾刺的龍翼,退到符晨曦身後,化爲人後,符晨曦方慢慢走上前,檢視躺在地上的妖怪們,銀貉上前抱着符晨曦手臂,說:“掌門,行行好,都是夥伴吶!”
“武辛?!怎麼是你?”符晨曦震驚了。一頭牛妖不住嗚咽,眼中流淌出大顆的淚水。大白則變爲妖形,伸出舌頭,吧唧吧唧地舔那牛妖的臉。
“還有成童……都回來了?”符晨曦感覺到事態嚴重,象妖、牛妖、蜈蚣、形形色色的妖怪,還有一名身材窈窕姣好的少婦,躺在地上不住抽搐。那是他曾經在蒼霄南面收服的一隻酒罈子怪瓊椒。
熊貓解釋道:“掌門,我們在江邊發現了它們,都被仙族打傷了……大白!別往瓊椒身上舔!”
曹靖霏擰着大白的耳朵,把它拖到一邊去。
符晨曦示意不必再說,想起家裡還有被夢魘控制的白澤,答道:“一視同仁,不管是不是在咱們公司派裡待過的,都帶到後殿前來,來吧,都來……靖霏?”
曹靖霏望向符晨曦,符晨曦說:“帶我的琴來。”
符晨曦一發話,參天、木甲弟子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要不要收留妖怪,自當掌門說了算。然而幾名參天弟子還想再提醒,符晨曦只是說:“知道了,絕對不會影響到這兒的百姓。”熊貓銀貉當即組織大家把受傷且被夢魘感染的妖怪帶到後殿去。滿地全是妖怪,或坐或站,雙目黑氣繚繞,失魂落魄,身上個個帶傷,蜈蚣妖身上還帶有被飛劍刺出的血洞。
曹靖霏抱着琴坐下,望向符晨曦,問:“我來麼?”
“我可以的。”符晨曦捋起袖子,讓曹靖霏坐到一旁。
曹靖霏低聲道:“你累了。”
“沒關係。”符晨曦笑笑,感覺到曹靖霏心有靈犀,知道他想嘗試看看,用琴聲來驅逐所有妖怪的夢魘。白澤也被抱了過來,放在中央的地上,一時間院落內足有四五十隻妖怪,商羊變幻爲鳥形,側躺着不住抽搐。
參天、木甲等弟子來到院外,朝內張望,滿臉詫異,不知符晨曦要弄什麼玄虛。
符晨曦又朝靈牙吩咐:“你在這兒守着,有什麼情況,隨時保護我們。”
靈牙:“……”
靈牙上下打量符晨曦,意思是你不是厲害得很麼?最後說:“你想救他們?”
“我不確定……”
“有必要?”
符晨曦一怔,審視靈牙,片刻後笑了起來,反問道:“你不也一樣,離開了公司派?”
“不一樣。”靈牙惡狠狠地說。
符晨曦沒有再回答,來到案前坐下,手指輕輕撥弄,曹靖霏則在琴案畔點起一盞燈。
琴絃叮咚作響,符晨曦稍一沉吟,手指輕掃,迸發出一連串清音。他選擇了一首許久前彈奏過的曲子,這是他覺得最合適的。
“你是羣山間一隻翩躚蝴蝶,穿過萬花筒的夢……”
“你是蒼穹中一束璀璨流星,照亮我的心田……”
琴聲清冽,較之上一次夜中所撫的嗚咽琵琶之聲,別有一番意味。而就在符晨曦身畔,那盞燈安靜地照耀着這寂靜的長夜。躺在院中的白澤緩慢抽動,耳朵微震,睜開雙目,眼裡黑氣逐漸消散,瞳孔中倒映出了以手撫琴,坐在琴案後的符晨曦。
符晨曦以身上靈力注入琴絃之中,五絃頓時發出青紅赤白黑之光,五靈在他的手中流淌,繼而發散成無數微粒,如同飄蕩的光風,飛向院內的數十隻妖怪。緊接着,在外圍觀的參天弟子驚呼起來,只見黑氣從滿院妖怪身上散發開去,在這寂靜暗夜之中蒸騰,飛向天空。
“掌門……”白澤稍稍張嘴,發出聲音。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符晨曦眼中帶着笑意,燈光明亮,彷彿回到了那夜,一衆妖怪或坐或臥,聚集在篝火前聽符晨曦彈琴的情景。黑氣再次發散,就在琴聲之中消失無痕,曹靖霏眼中充滿了驚歎,轉頭看符晨曦,符晨曦卻已沉浸在往事裡。
暗夜中,步光位於小樓內更衣,燭光明滅之下,側影倒映在窗紙上。
她輕輕推開窗門,眼中帶着些許悲傷,擡頭望向窗外,暗夜裡飄來的琴聲帶着奇異的樂聲,安撫了她殺戮後仍未完全平靜的心緒。那首曲子,雖然從未聽過,卻彷彿是從一名久未謀面的老友手中流淌而出。
那是符晨曦彈的琴,可是說也奇怪,琴聲爲何如此熟悉?上一次聽見這琴聲,彷彿已是隔世般久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