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旭日東昇,光芒萬丈。
被陽光一照,本來就亂七八糟的公司派變得更難看了,符晨曦對着滿地斷瓦殘垣,心想早知道該乾脆點,讓曹靖霏來個幾發禁咒,夷爲平地更好,這樣重建起來還省功夫。
“這就是你們新建的門派?”步光皺眉問道。
“是……是。”符晨曦硬着頭皮答道。
“這都是什麼?”步光帶着厭惡的眼神,掃視廢墟里一羣哼哼唧唧的妖怪。
一條蟒蛇妖恢復獸形,昂起半身,嘶嘶嘶地吐着信子,打量外頭的步光與符晨曦。符晨曦暗道糟糕,想起曾聽麟嘉、定國等人提起過,步光與妖族彷彿有着宿怨。
“啊!大師姐!它叫大條。”符晨曦馬上說道:“它是一條善良的蛇,它吃素的。”
蟒蛇吐了幾下信子,用它的倒三角眼惡狠狠地看了一會兒步光,連招呼也不打,轉身遊曳離開。把符晨曦晾在當場,額冒青筋。你好歹給人打個招呼!符晨曦心中頓時大怒。
“我我我……我也吃素的!”極有眼色的白澤見步光臉色不對,符晨曦還在旁邊點頭哈腰的,忙跑過來張着嘴,指着自己的牙說:“女俠,你看!我吃素的!”
到處都是妖怪,步光一時臉色鐵青,本就不近人情的氣場此刻顯得更爲凜冽,殺氣似乎滿溢而出。妖怪們正在齊心協力,把倒下的橫樑努力搬起來,清理乾淨門派裡的建築材料,一隻魚妖被夾着腦袋,尾巴在外頭使勁撲騰,悶在裡頭乾號。
“救命啊——”那魚妖乃是雁蕩後山收回來的一隻鯉魚精,名喚辿漪。曹靖霏殺來的時候,辿漪馬上躲進門派中的池塘底,待金光陣發動後,打得差不多了又出來裝腔作勢,喊打喊殺的邀功,然而妖怪不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被危牆一砸,登時砸了個正着。
魚頭通常被砸都會昏過去,賣魚的砸魚頭,正是這道理,妖怪們齊心協力,把橫樑搬起些許,扛不住力又掉了下來,於是辿漪魚尾巴一撲騰,登時沒了叫聲。
“先不管辿漪了!大家過來一下!”符晨曦說。
於是妖怪們紛紛圍聚過來,符晨曦朝衆妖引見道:“這位是大師姐,大家快來,參見大師姐。”
妖怪們唯唯諾諾,各自瞥步光,不知這究竟是何許人也,步光也不與妖怪們打招呼,妖怪們也不行禮——原本公司派裡就沒什麼規矩,符晨曦奉行人妖平等,大家見了掌門只是各自點頭招呼,更不像青峰、伏明這種大派,有着傳承下來的一套禮節。於是大夥兒就這麼站着,更像是步光一個單挑一羣,於符晨曦眼中如同無雙模式一樣,大眼瞪小眼。
“凜月劍?!”一個聲音響起,青蚨仙上下打量步光。頓時妖怪們產生了不小的騷亂,符晨曦還未知就裡,回頭看步光,步光左手食中二指並起劍指,發出藍色微光。
那是青峰劍訣的起手式,只待步光祭起劍氣,佩劍便將自動出鞘,綻放劍光,開始斬殺妖怪!
符晨曦馬上叫道:“大師姐!別衝動!”妖怪們頓時緊張起來,各自彈出利爪,躬身只等撲上來要將步光按住,更有修爲不高的,險些便露出原形。符晨曦未料青蚨仙竟認得步光,妖怪們彷彿更對“凜月劍”這稱號反應非常激烈。
“不錯!正是凜月劍!”步光喝道。
這話更激起妖怪們的憤怒,符晨曦當即擋在步光與妖怪們中間,心道糟糕,這下玩脫了,要怎麼辦?恰好就在此刻,麟嘉衝了進來,大叫道:“大師姐——!”
麟嘉卷着袖子,滿臉污髒正在清理他的法寶作坊,清着清着發現妖怪們都沒了,一路找來,赫然發現步光,當即激動得難以言喻,險些要哭出來。
“麟嘉!”步光按捺住上前抱住麟嘉的衝動,一腔殺氣登時煙消雲散,這小師弟從入門後便由自己一手帶大,如今同是天涯淪落人,彼此不禁悲從中來。
麟嘉抓住步光的手,見周遭這麼一大羣妖怪圍着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忙道:“掌門,你……”
麟嘉忙朝符晨曦使眼色,符晨曦會意,說:“大夥兒都跟我來。”
麟嘉帶着步光前往主殿背後,自己與符晨曦臨時所住之處,符晨曦則趕小雞一般,帶着一羣妖怪弟子們走了。
“你們究竟在做什麼?”步光的怒氣簡直要把歪歪扭扭的主殿徹底沖垮,麟嘉忙噓了一聲,關上透風的門,朝步光無奈道:“大師姐,都是我的錯。”
步光沉默良久,注視麟嘉。曾經的麟嘉錦衣玉食,在青峰派時也是無憂無慮一少年,如今浪跡天涯,風吹日曬這小半年裡,曬黑了不少,更一臉風霜,此時還看着步光笑。
步光的怒氣漸漸消斂,彼此沉默對視良久,窗格內投入一道光,裹着翻飛的塵埃。
“不要叫我大師姐,我已經被師門除名了。”步光說。
麟嘉:“……”
“那正好了。”麟嘉說道,“反正都除名,隨便叫吧。”
步光:“……”那一刻,兩人都覺有種不真實的悲哀感,彷彿宿命在某一天駕馭着它的戰車轟鳴而來,沒有緣由,沒有預警,就這麼將他們的生活碾成了碎片。
符晨曦把妖怪們趕到清理出來的校場上,突然發現今天妖怪們看他的眼光似乎有點不大一樣。那是一種陌生而警惕、提防的眼光。衆妖也不吭聲,就這麼靜靜看着符晨曦。
“呃,好了。”符晨曦說,“大夥兒都幹活去吧,快!動起來!建設咱們美好的家園!”
“凜月劍是你的什麼人?”青蚨仙突然問道。
先前符晨曦便已感覺到這羣妖怪也許非常忌憚步光,此刻見既然逃不過,索性蹲了下來,說:“她叫步光,是我大師姐,誰和她有仇?有仇的舉手。”
“救命啊——”辿漪醒了,卻還被壓在橫樑下面,尾巴不停在外拍打,只是呼救聲弱了許多。符晨曦蹲了下來,拍了拍辿漪的魚尾巴,表示安慰,望向自己的妖怪“弟子”們。
“她殺了我的一名遠方親戚。”青蚨仙說。
“關係很好?”符晨曦問。
“不好。”青蚨仙答道。
“那不就完了。”符晨曦說。
“她殺妖不眨眼!”蛇妖大條擡頭,嘶嘶叫道。
“凜月劍麼?”商羊抱着胳膊,這次沒有再跳來跳去,站在木樁上,懶洋洋地說,“傳說她的劍上,可是染滿了妖族的鮮血呢。”
熊貓妖銀貉道:“掌門,你該不會也想收留她吧。”
符晨曦着實頭痛,說:“她救了我與麟嘉,沒有她,也就沒有今天的公司派,你們看,這雁蕩山上的大好基業……”
符晨曦側過身,示意妖怪們看他的背後——公司派的殘骸像被轟炸了好幾輪的貧民窟一
般,斷掉一般的千妖衡宇外頭還糊着幾張宣紙,在風裡飄揚。
衆妖:“……”
符晨曦:“好吧,這不重要……總之……”
“救命啊……”鯉魚妖辿漪尾巴還在拍來拍去,“我要喘不過氣了……”
“總之,大家齊心協力吧!”符晨曦轉身,用力扛橫樑,妖怪們便紛紛上前,把橫樑擡高,將辿漪拖了出來。
“她會殺光咱們。”青蚨仙說。
“不會的啦,她不是這樣的人。”符晨曦蹲不住了,從臺階上跳了下來。
破屋內。
“我想殺光它們。”步光沉聲道。
“噓。”麟嘉未料步光仍在想妖怪們的事,忙道,“師姐,別這樣,它們都是好妖。”
步光道:“好妖?妖有好妖?師父將我從煉獄中救出來,日日夜夜,我都無法忘記,妖族屠我村莊,殺我親人的那一天。”
麟嘉只是安靜地看着步光,步光的聲音竟帶着些許哽咽之意,答道:“我曾以爲,我會永遠留在青峰,沒想到師父一去,我什麼也保不住。”
麟嘉忽然就明白了,外頭吵吵鬧鬧的妖怪在自己與符晨曦的眼裡算不得什麼,也早已不是當年屠殺她村莊的兇手。畢竟物是人非,當年之事,也許已再無法查清了。
然而對步光來說,妖怪們的存在,卻讓她想起了過去家園的毀滅。
“掌門?”麟嘉見符晨曦從一面牆的破洞後鑽進來,忙打了個招呼,以免步光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話來。
符晨曦朝步光笑笑,說:“他們都想見見你,大師姐。”
“誰?”步光正要抽劍,麟嘉忙上前按住,免得她真的動手,血洗公司派。
符晨曦艱難措辭,硬着頭皮說:“咱們……門派裡的……弟子們?”
步光答道:“免了,我這就自行離去。”
“不不不!”符晨曦忙道,“大師姐,別走!我讓你當……當掌門!當本派掌門好不好?”
麟嘉:“……”步光一來,符晨曦頓時如同有了救星,大師姐熟悉青峰派法術,武藝高超,更難得的是會教人,這年頭自己修煉成高手容易,帶徒弟難。若留下,當是本派的保護神!
“誰要當一羣妖怪的掌門!”步光本已被勸下去的怒火頓時重燃,厲聲喝道。
“那那那……太上掌門?”符晨曦說,“要麼……掌門夫人?”
符晨曦純屬無意識說出這話,然而對人來說,世上本不存在無心之言,這是內心思考的必然反映。同時,步光也做出了她的必然反應,賞了符晨曦一記熟悉的窩心腳。
一切都如此自然,符晨曦臉上露出痛苦而會心的微笑,緊接着在這一腳下,嘩的一聲撞破了勉強搭起來的木門,飛過等候在門外朝步光拜山頭的妖怪,在這衆目睽睽之下,連撞兩面磚牆,撞在一棵松樹上,被松樹倒彈回來,五體投地撲在廣場中央,發出一聲肉響。
麟嘉:“……”
衆妖現出驚恐的眼神,忙不迭推來推去,朝後躲避。
步光抽劍,散發出一身殺氣,冰寒的劍氣順着她指尖流淌到劍上,再鋪滿地面,朝外擴散,青磚頓時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這個時候挺身而出的,竟是白澤。
“你做什麼?”白澤上前兩步,怒道,“我們忍了你很久了!”
“也沒有很久。”步光說,“我進山門迄今,不到一刻鐘,現在動手屠了整派,一如妖族昔年屠我村莊,殺我家人一般,亦用不到一刻鐘。”
那一下,羣妖頓時炸了鍋,門派被毀成這樣,本就一口氣吞不下,這莫名其妙,不知道從何處來的女人,先辱公司派掌門,再公然挑釁要殺光妖族,怎麼能忍?
“你想怎麼樣?!”白澤怒吼道:“老孃雖然是吃素的,但老孃可不是吃素的!”
衆妖頓時擺出戰鬥架勢,要與步光拼個你死我活。
“不要……”符晨曦鼻血流了滿臉,艱難地爬起來:“不要動手,大師姐,你聽我說……”
“你叫白澤是吧,今天就拿你祭我家人!”步光長劍一揚。
白澤忙道:“慢慢慢!”
步光倏然住手。
“何必呢!這麼認真做什麼?既然掌門發話,那今天就算了,我先走了!”白澤喊完這句,瞬間頭也不回地跑了。
衆妖:“……”
(二)
森羅聖殿是一棵生長了三千年的大樹,相傳這樹乃是創派師祖“五瘟之神”呂嶽親手所栽。三千年前,呂嶽使用秘術,與此樹達成靈契,令它從東方泰山腳下煥發,吸收木靈之力,長成一株千人合抱,百丈高的參天巨樹。
此樹更帶動周遭植被瘋狂生長,形成了今日的森羅樹海。而後呂嶽迎來九霄史上第一次天劫,飛向不周山支脈,在狂雷中粉身碎骨而死。呂嶽隕落之日,這株巨樹中亦開始腐朽,外皮卻奇蹟般地保持了原狀。久而久之,樹幹中腐蛀出中空的廣闊空間,森羅門人爲紀念呂嶽,將門派聖殿遷至此地,亦造就了今日森羅門人所見的宏大空間。
四周光線錯落,從頂端的無數開口處投下,形成光柱。聖殿中央有一攤池水,內裡是呂嶽三丈高的塑像,他盤膝坐於一側,高處則屹立着呂嶽之師,五雷神君聞仲。
聖殿頂端懸掛着一副牌匾,上書四字“森羅萬象”。曹靖霏此時一臉無辜地站在池前,面對六名青女與森羅派掌門。身邊則是隱忍怒火的參天派使者虛淵。
“……事情就是這樣了。”曹靖霏最後說。
薛荔與楊思以手扶額,不敢直面掌門的目光,其餘四名青女海棠、秦鵑、鄭嵐與姚沐各自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掌門乃是一名形容枯槁的中年人,名喚歷明青,於九霄中被稱作榮華上仙。平時極少過問門派中俗事,大小事宜,俱交給青女們操心。然而這次曹靖霏實在鬧得太大,伏明極有可能在不久後便將找上門來。
六青女中地位以薛荔居首,海棠次之,楊思則排第四,先前行動得到薛荔的許可,衆女一時間也不好怪責曹靖霏與楊思,一時間齊齊看着掌門,期待他出面說幾句。但榮華上仙歷明青就如同入定了一般,久久不發一言,未幾,排行第二的海棠柔聲道:“人沒事就好,這事兒再說吧。”
“這次給森羅添了這麼大的麻煩,當真十分抱歉。”虛淵上前一步,說,“靖霏胡鬧妄爲,必將帶回去,嚴加懲處。”
“這……”曹靖霏欲言又止,奈何自己理虧,薛荔忙打眼色,示意曹靖霏既然闖了禍,就不要再多說了。
“別的也就罷了,本派與伏明這關係……”排第三的鄭嵐最是心直口快,忍不住開口道,“雁蕩山之事,定會授人於柄,到時烈光仙尉遲晰不會善罷甘
休。”
“此事因我參天派中弟子而起。”虛淵答道,“屆時定將由我參天派出面緩和,各位大可放心。”
幾名青女都有點聽不下去了,雖說最初是曹靖霏惹事,薛荔與楊思也難辭其咎,助長了她的氣焰,現在一看情況不對便不吭聲,反倒讓參天背鍋,薛荔與楊思更是全程不發一語,臉皮簡直比城牆還厚。
“不必在乎伏明烈光仙,唯獨公司派所用的‘天劫陣’,必須設法查明。”此刻半眯着眼的榮華上仙歷明青終於睜開了雙眼,那聲音如蚊一般細,殿上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然而鑽進耳中時,曹靖霏卻只覺說不出的難受。
薛荔等青女頓時愣住,虛淵一個眼色,制止曹靖霏開口。
事實上自從徐茂陵身死後,某個傳聞就在九霄之中傳開——青峰派那名來歷不明的棄徒,擁有對抗天劫的能力。這一次森羅攻打雁蕩山,掌門符晨曦釋放出的雷電之威,彷彿更驗證了這一點。根據曹靖霏所述,最後關頭之時,雁蕩山公司派駐地,確實如同天輪一般,綻放出了雷電光環。修仙之人,一生中至爲恐懼的,唯有綻放萬頃雷光的天輪,對歷明青而言,什麼雁蕩山、妖怪,甚至招惹了伏明,都不過只是小事。
虛淵答道:“參天派注意此人已久,若有消息,定將通知森羅。”
“靜候佳音。”歷明青答道,便又再次眯上雙目,如入定般一動不動,料想是打定主意不再管這事兒了。
“那麼,告辭了。”虛淵朝一衆青女行禮,各青女忙紛紛起身還禮。
曹靖霏低聲說:“我不回去!”此刻歷明青稍一擡眼,望向曹靖霏,那氣場自然而然地散發開去。
“還沒鬧夠麼?!”虛淵不悅道,“離開森羅再說!”
曹靖霏平時總是沒大沒小,只把虛淵當作師哥般玩鬧,但當真嚴肅說起,虛淵比曹靖霏高了一輩,涉及各派關係,曹靖霏只得乖乖就範。
虛淵領着曹靖霏正要離開,倏然聖殿外有森羅弟子前來通報。
“奔雲商會曹錕到訪,求見掌門!”
衆人:“……”
曹錕竟能找到這兒來,曹靖霏一聽父親來到,魂兒便被嚇飛了半條,馬上扯着虛淵的袖子,說:“我不回去!”
歷明青明顯不想管這事兒,免得得罪奔雲,楊思見狀忙道:“聖殿後頭有條路,你們從窗戶走。”
“楊思!”海棠出言呵斥,曹靖霏卻什麼也顧不上了,天大地大,躲老爸最大,別被抓回去成親就行。於是跑向聖殿一側,從窗戶裡爬了出去。虛淵哭笑不得,朝衆人抱拳告罪,跟隨曹靖霏爬窗戶出去。
“快!”曹靖霏拉着虛淵,沿着樹杈奔跑,兩人朝下望,果然瞥見參天派中,數輛馬車停在外沿。其時森羅派內乃是一片森林,樹木枝葉繁茂,兩人就在縱橫交錯的枝幹上小心前行。
“從樹頂飛走吧。”曹靖霏說。
“森羅聖殿廣場內區域都禁飛。”虛淵一步約過蔓延而出的樹幹平臺,說,“到廣場外的參天辦事處去。”曹靖霏與虛淵順着平臺上的樓梯下去,眼看更多以馬陸蟲拖着的車輛靠近森羅聖殿外圍,這次奔雲商會來人聲勢浩大,顯然是得到了消息,知道曹靖霏就在此處。
虛淵與曹靖霏罩上兜帽,從大廣場外經過,奔雲特使正從不遠處走去,前往聖殿拜訪歷明青與一衆青女。而爲了找到曹靖霏的下落,奔雲這次還來了不少衛士,散在廣場四周,不住四處瞥,聖殿外熱鬧的廣場上頓時多了幾分緊張氣氛。虛淵一指對面,示意曹靖霏先走,兩人以兜帽遮擋臉龐,曹靖霏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然而就是這麼一瞥,恰好與一名衛士目光相觸。
“是小姐嗎?”那衛士馬上通報,一聲呼哨,側旁發出微光的金葉子打着旋飛出,如同傳訊般飛走。
虛淵暗道糟糕,被發現了,忙催促曹靖霏:“快點!”
“站住!”奔雲衛士道,“那是誰?”
“喂!你們做什麼?”廣場秩序由森羅弟子維持,此刻手執兵器上前,攔住奔雲衛士去路,廣場上一瞬間便亂了起來。虛淵與曹靖霏趁亂進了參天辦事處內,虛淵一進去便出示經文封皮,說:“準備兩隻飛螳螂坐騎!”
“靖霏!”曹錕的聲音從聖殿前傳來。
曹靖霏道:“糟了!”
虛淵馬上轉身,快步出了參天辦事處。曹錕剛進聖殿,便得到消息,女兒果然藏身森羅派中。當即也不與森羅掌門多說,轉身出聖殿,下臺階,奔雲衛士已衝進辦事處內,誓要抓住曹靖霏。
混亂之中,也不知誰先出了手,森羅弟子顯然恨奔雲商會如此囂張,甩出法寶,緊接着海棠追到,怒道:“大膽!竟敢在森羅派中放肆!”
只見海棠手中拈着一根帶有綠葉的樹枝,頓時全身光芒籠罩,轟然巨響,平地釋放出一道光波,環繞聖殿周遭,廣場上的樹木頓時全部動了起來,揮出枝條抽動,形成一陣狂風暴雨!
“住手!”曹錕一聲怒喝,趕到廣場前,只見袖中射出一道金光。
金光刷刷分爲漫天金錢,嘩啦啦聲響,如同暴雨一般四處席捲,正是奔雲商會四大法寶之一的落寶金錢。海棠正施法時,猝不及防被一枚落寶金錢穿過樹枝間隙射來。
此時海棠正聚氣駕馭法寶,氣罩未曾撐起,落寶金錢爆出勁氣射來,打中她的手腕,隨着海棠一聲驚呼,法術霎時被破。緊接着曹錕將那漫天錢雨霎時一收,化作一道金光,唰的一聲射向參天派辦事處內。虛淵暗道不妙,左手圈,右手攏,喝道:“珍瓏寶鏡!”
嗡的一聲響,虛淵聚起氣罩,真氣流轉,盡數化作屏障,屏障所在之處,身前一丈方圓的空間頓時發生了扭曲,金光在這扭曲空間中打了道弧,唰一聲擦過參天辦事處門外,射向蔚藍色的天空。然而落寶金錢上帶有的強大靈力,激盪得扭曲空間砰然破碎,兩下震盪,虛淵胸腹劇痛,一口血到了喉頭,強自嚥下。那枚落寶金錢嗡嗡作響,從高空落下,落在曹錕手中,曹錕再以拇指一彈,叮的一聲輕響,落寶金錢打着旋,折射日光,被他手掌一抓,收入袖中。
“虛淵真人。”曹錕彬彬有禮點頭,背後奔雲衛士飛速聚集,與虛淵遙遙相對。
“曹大人。”虛淵臉色如同白紙,已受內傷,卻絲毫不退,站在參天辦事處門外,向曹錕微一行禮。其時大批飛螳螂突然伴隨着密林中的鳥羣一瞬間飛起,唰的一聲散向了四面八方。曹錕眉頭微蹙,擡頭望向遮沒陽光的陰影,想必自己的女兒再次金蟬脫殼,不知逃去了何處。
“到丘陵域的銀瀑鎮上去等我。”曹靖霏仍記得虛淵的交代,朝遠處森羅聖殿的方向扮了個鬼臉,騎着飛螳螂一個拔高,離開衛士們的隊伍,徑自飛向正西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