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地肺深淵中,所有黑核一同發出震耳的咆哮。
黑火席捲,現出計都與羅睺的人類形態。
“元神俱滅?!”羅睺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感知,“這怎麼可能?!”
計都一手按着自己胸膛,全身發抖,在他的體內,黑核正經歷了撕裂般的疼痛,羅睺則艱難地躬身,大口喘息。
“魁囂……死了?”計都眉頭深鎖,“死在一名仙族的手裡?”
“魁囂死了!”十一團黑色氣團中,某個氣團發出咆哮,“馬上進軍蒼霄!”
“不。”計都緩緩答道,“這次的敵人非同小可,必須謹慎。必須先弄清楚,咱們的敵人是什麼來頭。”
“去雁蕩山?”羅睺顫聲道。
計都緩慢搖頭,說:“從仙族各門中先行蒐集情報。”
雙子一同擡頭,望向祭壇上懸浮着,發出微光的九霄地圖,蒼霄的節點徹底斷裂,黑潮也隨之支離破碎,散向蒼霄各地。
風雪海岸高崖上,赤將子暝一襲黑袍翻飛,站在黑石道的盡頭。他深邃的明亮雙目望向近海處孤島,孤島如同一座天然的巨大熔爐,熔爐四周五靈輪轉,熔鍊着巨大的法寶,法陣中能量流轉,將大海深處,地脈中的強大力量源源不絕地抽取出來,注入到那巨形法寶的元胎中。
元胎足有四十丈長,十六丈寬,七丈高,原身乃是赤將子暝一百二十年前,於海外尋得的一件先天至寶,神器譜中排行四十三的“九天十地御風神梭”,傳說是上古金仙,木甲行會開山祖師雲中子所持寶物。
赤將子暝以御風神梭爲元胎,在外圍以金根之木爲骨架,再鑲以上古龍神雷煌之角,令其電光陣陣,周身雷鳴環繞。更尋到兩根鯤肋,製成御風梭兩側的骨臂,引動雷鳴與電光。
這艘巨梭搭建已有足足三年,此刻接近完工之時,中央的核心龍角閃爍着微弱的白光。
他緩慢調勻呼吸,壓下突如其來的陣陣眩暈感,背後,曹錕匆匆走來,於他身畔負手而立。
“接到本會駐蒼霄驛站的消息。”曹錕說,“黑潮對雁蕩山展開了進攻。”
赤將子暝半點也不奇怪:“怎麼?我吩咐伏明不要對公司派施以援手,等符晨曦將退向永曜,屆時再前去將他收編,出了什麼問題?
“不,會長。”曹錕說,“這一仗,符晨曦打贏了……”
赤將子暝:“……”
他的眉頭微微擰了起來,稍側過身,打量曹錕,似乎在分辨他是否在說笑話。
曹錕:“黑潮退了,雖在蒼霄中仍有影響,卻已不再瘋狂。”
赤將子暝深吸一口氣,將那寒冷的氣息吸入肺中。
“目前未知他用的是什麼方法。”曹錕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令狐采薇、凜月劍與小女的幫助下,瓦解了黑潮的攻勢……”
“你立即出發,前往洛邑。”赤將子暝果斷打斷了曹錕的彙報,轉身離開,“我將駕馭御雷天尊出發。”
“喂,掌門大人。”曹靖霏關切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好些了麼?”
符晨曦睜開眼,只覺頭痛欲裂,掙扎着起身,全身就像又被一百隻大象踩了過去,連擡起手指也沒有力氣。
“醒了!太好了!”麟嘉笑着說。
一隻冰涼的手摸了摸符晨曦的額頭,那是步光的手。
她的聲音說:“靈力抽空,耗神甚劇。”
符晨曦眼前全是人影,好一會兒才逐漸清晰,眼前現出衆人輪廓。
“讓他多睡會兒吧。”嶽霆在一旁說。
符晨曦問:“黑潮退了麼?”
“退了。”麟嘉答道,“他們都在外頭,正等你起來,向你辭行呢。”
符晨曦掙扎着起身,步光一手扶着他的背,讓他坐起。
外頭數名木甲、參天弟子入內,爲首的乃是遲長庚,說:“符掌門,這次承蒙您收留,黑潮既退,大家都得各回本部稟告,我代表師兄弟們就此向您辭行了。”
符晨曦先前斷了手,承蒙東方大師關照,參天更因曹靖霏關係,便與衆人客套幾句,好言相慰後,麟嘉便將人送了出去。
木甲、參天弟子們走後,曹靖霏道:“采薇等不及,有事前往洛邑,便先走了。”
“沒關係。”符晨曦答道,又聽門外吵鬧,有妖怪喊着要進來,便問,“怎麼回事?妖怪們也要辭行嗎?讓他們進來吧。”
“掌門——!”白澤哭天搶地地衝了進來,撲到符晨曦病榻前,淚流滿面,大喊道,“我當真是狗眼不識泰山,恩將仇報……”
符晨曦:“……”
衆人:“……”
白澤:“爲什麼我這麼狼心狗肺?在掌門最需要我支持的時候,離開了雁蕩山,離開了我最愛的公司派?符掌門,請你……”
“好了,好了。”符晨曦被吵得頭疼,說,“你想回門派是不是?回來就回來啊,又不趕你走……”
“我給您下跪!”白澤聲情並茂地喊道,“您就是我的恩人。良禽擇木而棲,從此以後,我生是公司派的妖,死是公司派的……呃……把我腦袋掛在您房裡給您鎮宅!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滾滾滾!”符晨曦說。
“是!”
白澤馬上後足抱前足,抱成一個穿山甲似的大毛球,咕嚕嚕在殿前滾來滾去。
步光:“……”
步光表情抽搐,曹靖霏則一臉不忍直視的神情,嶽霆尷尬異常,找了個藉口,轉身走了。
“你門下妖怪全是這模樣?”步光先前只與白澤說過幾句話,沒想到這傢伙如此放得開。
“呃。”符晨曦說,“你慢慢地習慣了,就好了……”
白澤滾了好幾圈,滾回來後,還在用力地熱淚盈眶,符晨曦無奈道:“不要滾了!”
白澤又大喊一聲“掌門千秋萬歲!”繼而抱住了符晨曦的大腿,順着爬到榻上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全部抹在符晨曦身上。
“你來,你來。”符晨曦瞅準機會,抓起枕巾,朝白澤嘴裡一塞。
白澤的叫聲頓時戛然而止,被枕巾堵住,符晨曦迅速地把枕巾繞過白澤後腦勺,飛快打了個結,吼道:“來人!把白澤給我弄走!”
銀貉忙把白澤拖走,然而白澤剛走,又有一羣妖怪闖進門來,呼天搶地地朝着掌門表忠心,個個傾訴自己先前是如何狗眼看人低,拋棄了符掌門,事後掌門更是不計前嫌,將他們從夢魘之中救了出來,以德報怨……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用錯形容詞了!”符晨曦怒吼道。
“我先走了。”步光終於聽不下去了,忍無可忍地離開,曹靖霏笑得歪倒在榻上,嶽霆則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妖,那演技簡直比方相派全體弟子加在一起還要精湛。
妖怪們齊聲頌唱,拍馬屁的拍馬屁,磕頭的磕頭,此起彼伏的吹捧之聲夾雜着磕頭的“咚咚”作響,吵得符晨曦眼前發黑,最終靈牙又破窗而入,四處咆哮,作勢要噴火,纔將妖怪們趕了出去,房內被弄得一團糟,符晨曦險些斷氣。
靈牙撞破門出去後,大白又汪的一聲,撲到牀上踩來踩去,四處打滾,壓得符晨曦險些肋骨斷折,又以口水舔了他滿臉。
陽光燦爛,雁蕩山江水已將妖獸屍骸沖走,山外戰場一片凌亂,銀瀑鎮與梓陽村百姓仍在公司派中四處活動。
曹靖霏伸了個懶腰,站在山門前,擡頭斜斜眺望,只見昨夜的兩座孤峰頂上被皚皚白雪所覆蓋,折射着瑰麗的日光。而山門外,一人沿着徑道快步走來,參天派深藍色衣袍揚起,竟是虛淵。
“師叔?!”曹靖霏驚訝道。
虛淵來到公司派山門前,說:“符晨曦呢?”
“大白……給我走開——”遠處傳來符晨曦的慘叫聲。
曹靖霏笑吟吟地,回頭看了一眼。
虛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