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除了雲鼎內家外家,還有不少混在其中目的不明的人,當然更多的則是看熱鬧的。
君諾掃了一圈,只覺得旁人目光皆是冷漠,心底也跟着冷了三分。
“讓我自證清白是吧,不如就用一個修仙人皆知的佐證方式。”言罷,君諾伸出手來,擡得不高,但衆人也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片刻之後,一聲劍吟,青珩劍忽然從君千文手中脫出,直飛入君諾手裡。
君諾一把握住,順手挽了個劍花。電光火石之間,忽而瞬息大變,一衆人看的是雲裡霧裡。
她輕輕撫了撫青珩劍劍身,問道:“不知在場可有專修‘劍道’的仙友?”
“我。我。”有人從人羣裡擠出來。
君諾問道:“可否請仙友解釋一下‘劍靈認主’。”
那人愣了片刻,又瞟了一眼君千文,被他威嚇的眼神驚得啞口無言。
周宏浚忽而一晃,站到了君千文面前,剛好擋住了他,那人才壯了壯膽子,道:“但凡修劍道者,都會煉化寶劍。寶劍若生出靈識,便視爲有劍靈。劍會根據自己的偏好選擇主人,而一旦寶劍認主,除非主人身死,便會永遠忠誠。不論身在何處,得召喚必定回到主人手中。”
君諾將劍一橫,道:“此劍是我雲鼎掌門世代相傳的青珩劍,本爲雲鼎掌門信物,持有者必是閣主或少閣主。炎魔封境,青珩認主,我纔將它從那地底巖縫中拔出,它纔會飛回我手中。”
君千文道:“我說了,這劍是我見到撿起來的,我可沒說它認我爲主。”
君諾淡淡一笑,沒有爭執。強詞奪理,從來都是外家人擅長的。
君千文冷笑:“不過,這能證明什麼?”
君諾道:“青珩認主,青珩劍是我拔出,我纔是雲鼎少主!”
君千文啞然,君遇恩卻搶道:“賭約是誰找回青珩劍,誰就是雲鼎少主。不管這劍是不是你拔出來,帶回來的可是千文。而且,適才於二公子也說了,還未將青珩劍帶回雲鼎,這賭約便不算成。”
君諾哈哈大笑:“非要咬文嚼字麼?”
君千文看了君遇真一眼,君遇真努力壓制住怒火道:“賭約未完成,你也不算贏。”
“好,不算我贏。”君諾笑道:“那也就是說,現下和以前一樣,雲鼎少主依然是我!”
這一番話連番引導,步步逼進,把君遇恩和君千文都套了進去。外家人頓時全部變得臉色鐵青,卻又無法反駁。
周宏浚在一旁高興地眉飛色舞,就差撫掌大笑了。
本以爲此局到此算是將軍,外家再無其他法子,卻沒料君千文忽而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笑,倒令君諾後背發涼。她自以爲已經破局,若是君千文再發難,只怕將不在自己可控範圍之內。
君千文笑過,道:“你跟妖王卿卿我我,還當是清清白白除魔衛道?與妖爲舞,其心難正,現在竟然還與妖……”
“這……”周宏浚怒道:“這不是兩碼事嘛?”
君千文白了他一眼,沒有理會,又對君諾道:“我能不能大膽猜測,你與妖爲盟,故意放出炎魔,危害天下。”
於懷景斥道:“這……不可能!她怎麼會做出這等蠢事!”
君千文道:“若是平常我也不信,各位可是沒見過,她與那妖王何等親密。妖王爲救他,從外破開冰洞穹頂,導致冰層脆弱,纔給炎魔破出製造了可乘之機。”
於懷景怒道:“胡說,誰看見了!信口雌黃!”
忽而有人怯懦地道:“我……我……我……看見了。”
衆人目光齊齊聚焦,那人反而往後躲了躲,又被身後之人推了出來,不好意思笑了笑,小心翼翼再退一步。
於懷景詫異地看了看君諾,見她沒有半點反應,問道:“你確定你看見了?”
“對……對……對,我看……看……看見妖……妖王從……從……從……從天而降,我……我……我這傷是他……他……他……打的。”
一句話說完,衆人皆是愣住,回味了片刻。
君千文卻得意笑道:“那你就把你看見的都說一遍。”
“都……就……就……就不必了吧。”那人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大……大……大家聽……聽起來……來……來累!”
君千文聽起來也覺得累,可能夠將君諾打壓下去,他倒也不介意,忙道:“說吧,還原真相纔是重要。”
那人看了看衆人,只覺得大家目光都極爲熱切,清了清嗓子道:“我……我……我們一進……進……進墨……墨雲鎮,就看……看到很多人,幾……幾……幾百人,大……大……大概有……有……有……四百……百……百……”
“四百多人?”於懷景幫忙補充。
“啊……對,然後有……有……有人闖……闖……闖了結界,就……就……就……就看見人掉……掉……掉下塔。”
旁邊有人一頭霧水,問道:“什麼塔?”
“不……不……知道,就是塔。也……也不……不……不知道是誰掉……掉下去。後……後……後來五……五……五蘊神宗把湖水搬……搬……空,我們發……發……發現一個洞……洞……洞口。”
君千文忽而也受不了這人講話,不耐煩道:“然後你們就進去了。那裡面就封印着炎魔,是與不是?”
“對……啊對。君……君……君兄,你……你……你……別說話,你……你一說別人以……以爲你引……引……引導我,讓……讓……讓我按你的想法編……編……編……編造……造啊謊言。大家就……就……不信了嘛”
君千文一臉鐵青,沒想到自己寄予厚望能夠扳倒君諾的人竟會如此,心中一時憤慨,怒道:“你他媽講快點。”
那人也不知是不是被君千文呵斥了心頭不悅,故意道:“別……別……別……別這樣,你……你……你……你好歹還想……想……想做……做閣主,這……這……這脾氣和態……態……態度不……不……不能服人。”
看熱鬧的人早已笑得東倒西歪,於懷景和周宏浚努力忍着卻也快憋出內傷。
“其……其實就是進……進去了,石……石……石頭就碎……碎……碎了。有……有……有……人冒出來說她……她……她做了手……手……手……手……手腳。我們就……就……就……打她,然後有個白……白……白……頭髮很……很厲害的妖從……從……冰層頂破……破了冰下來,打……打……我們。”
君諾一邊聽着,一邊心中嘀咕,若是容傾聽見有人說他頭髮白,估計會很鬱悶吧。
“那個……請問一下……”於懷景也不管旁人是不是難受,就想噁心下君千文,便問道:“那石頭是?”
“哦,啊就……啊就……啊就是封印。”
“夠了”君千文忽而打斷,“我就想證明那妖王與她是否關係不一般。已經可以爲了她傷害仙門人士。”
“等……等……等一下,那……那妖很厲害,但沒……沒……沒……人認得,也沒人說是妖……妖……妖……王。而……而且救……救……我們出去的也……也……有他。”
此言一出,一片譁然。無論是不是妖王,妖不吃人反倒救人,已然是驚天大事。
君千文見這一番解釋反倒讓人認定他們做了好事,心中一急,問道:“我就問你,那妖有沒有親她!”
“沒……沒……沒有吧。”那人自己狐疑着道:“我……我……沒……沒……沒看見啊。”
君千文有些氣惱,又問:“那妖王是不是手持一把摺扇,一面白一面黑。”
“那個時……時……時候,亂……亂……亂糟糟的,哪……哪……哪……哪個還顧得上看……看……看扇子,就……就……就……就很厲害嘛。”
一番話講完倒是再也沒人肯繼續問問題,倒是生怕他又說了起來。
君千文氣不打一處來,君遇恩也被氣得吹鬍子瞪眼,君諾卻不由得冷笑。
好一陣之後,君諾纔開口,“君千文,我一而再再而三,步步退讓,處處忍讓,當我真的好欺負?我說過不要牽連到我的朋友,無論是妖是鬼是獸是人,交友交心,不是看身份看族類,若是你連這點都容不下,豈不是枉爲修仙人?”
君千文被君諾這麼一斥責,反倒是失了更多的支持,一時憤慨便沒有再言語。但君諾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已經佔了贏面便沒有收手一說,更別說是爲了什麼“心軟”或“同門”這種立不住腳的理由。
“君千文,適才咄咄逼人,幾番詰難於我,現在我有幾個問題,還請解惑。”
也不管君千文是否願意回答,君諾道:“你是何時進入炎魔封境,怎樣看到當時發生的事情,包括我與他人親密舉動,包括那把摺扇?若你不在,那你就是道聽途說,如何當真?若你在,適才便是撒謊,如何取信?”
於懷景故作疑惑,與君諾一唱一和,“對啊,如果你在,那你爲何沒有顯出真身?躲在暗處要做什麼?如果不在,那這些細節是怎麼知道的呢?”
“這不重要!”君遇恩再次替君千文解圍,“你與妖,與獸,與羽人相交是否爲真。”
“是!”君諾道:“我交友坦坦蕩蕩,無需遮掩!但是我剛纔問的幾個問題,也請君千文坦蕩回覆!”
君遇恩柺杖一跺,怒道:“何必咄咄逼人,非得要揪住旁人言語疏漏不放?”
君諾一聲冷笑,神色淡漠,“我可是現學現賣,剛剛跟長老和堂兄學的。”
君千文和君遇真,紛紛被君諾的伶牙俐齒嗆住,一時倒是無法再反駁。
誰知,君千文忽而又是大笑:“我進入炎魔封境的時候,正是仙門衆人從冰洞往外撤離的時候。至於我如何知道,當然是向旁人問詢的。”
於懷景接過話頭,立刻道:“這麼說來,的確是道聽途說,未經查證,又添油加醋,拿來爲難同門,只是爲了爭奪少主之位?嘖嘖嘖……你這樣的人,如果真的成爲一門少主,還不知雲鼎會走向何等境地。”
君千文再次被於懷景幾句話打回原形,怒火中燒:“你……何必管我雲鼎家事?”
“我本來不想管的。”於懷景道:“誰叫你安排那麼多人從中作梗。”
於懷景話音一落,忽聽看熱鬧的人羣裡,有人應聲驚呼,幾個人被提着後頸衣衫被摔了出來,剛巧落在君千文面前。
雲鼎內家弟子一看,齊齊驚呼,那不正是喬裝改扮的外門弟子麼?
堂堂雲鼎人,要躲在人堆裡,還要刻意隱藏身份,又在其中攪亂風向,是人都知道外家亂了規矩,刻意搗鬼。
君千文一見被於懷景拆穿,再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一伸手,便向他抓去。
於懷景雖然功夫不怎麼好,但這一閃一躲的功力還是有,雖然躲得狼狽,倒還是躲了開去。
君諾卻被他的行爲氣到咬牙切齒,怒道:“君千文,我忍讓至此,你……實在是過分!我且問你,你那傘怎變成了白色?”
衆人齊齊投去目光,只見君千文背上斜背的那把傘的確通體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