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外。
凌軒聽着底下的小太監給他繪聲繪色的講了後宮裡邊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不由得眯了眯眼。
“……雖然言公子沒說,但是貴妃娘娘還是知道了,聽說現在在找先生,說是要在外邊置了宅子,讓言公子住處去呢。”小太監小心翼翼的擡頭看看凌軒的臉色,繼續說道,“不過言公子好像不願意……”
“這個就不用說了。”凌軒哪裡管什麼外人願意不願意的事情啊。他擺擺手,“青令姑姑那邊可還好?”
“青令姑姑沒有把這事情說出去,還是原來那樣子呢。”小太監也是好奇,這大好的告狀的事情,怎麼就不告狀呢,“只是最近本來要去與貴妃商量那南巡的事情,現在也沒了着落,日日只把那單子遞上去了,似乎並不願意見到貴妃。”
“不見就不見吧。”凌軒對於青令的脾氣意外的縱容,心裡唉聲嘆氣了半天,將那小太監趕走了,轉身又進了御書房了。
凌軒進去的時候,容齊神色如常,繼續在批改自己的奏摺。五年的歲月似乎並沒有在容齊身上留下痕跡,反倒是讓這男人看上去更加氣質卓羣了些。
若說這剛登基時候的容齊還有些鋒芒畢露,現在容齊,可以稱之爲一個合格的帝王了。
不知道爲什麼凌軒還是覺得眼睛一酸,莫名想要流淚了。
“怎麼這個表情?”容齊眼睛還在奏摺上邊,但是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皇上,太子和言公子又鬧起來了。”凌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而說起剛纔聽到的事情來了。
他現在也不知道應該站在哪一邊纔好了。
皇后這麼多年不在了,就算是生氣,五年也該回來了。但是她沒有。彷彿是突然就不告而別一般。
凌軒就算是再喜歡這皇后,心裡也生了些怨懟來了。
皇上不可能一輩子爲了這生死不知的皇后守着,這皇貴妃五年來對皇上也算是盡心盡力。凌軒總是希望皇上能夠有個照顧他的人的。
至少不要像現在這般看似平靜,但是心裡是無比的苦楚。
“鬧就鬧吧,既然不喜歡那施言,便再換一個吧。”容齊彷彿並沒有明白凌軒說的潛在意思。
他神情淡淡,緩緩的放下了手裡的筆:“他是朕的兒子,有什麼不喜歡的,換了便是了。何必由你來到朕面前說?”
容齊這話音一落,凌軒一下子就跪了下來,後背頓時就驚出一身冷汗來了。
“皇上恕罪,是奴才該死,多嘴了。”凌軒打了自己一巴掌,臉上的表情很是誠懇。
“你確實該死。”容齊笑了聲,終於擡頭看向凌軒,他的目光平靜,看上去一派冷凝,“齊陌是朕的太子,什麼時候輪到你來開口說他的不是了?鬧起來又如何?便是太子將那施言一刀捅死了,那也是皇恩浩蕩,給朕生生受着去。言公子,這皇宮裡邊,有個哪門子的公子?!”
容齊彷彿是突然怒了一般,猛地將那紙鎮重重的砸在了凌軒的頭上。
凌軒的頭瞬間就頭破血流,但是他絲毫不敢躲開,任由自己的血打溼了衣衫。他顫抖着趴在了地上,心裡升起陣陣的涼意來。這下他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他顫着聲音開口:“皇上恕罪,這奴才該死,心思想偏了。”
他確實是想偏了,原以爲這詩寧兒進宮這麼多年了,皇上採取默認的態度,說明他也不排斥這詩寧兒了。可是卻沒想到,他這並不是不排斥,而是不在意。
這讓凌軒驚恐的同時,也有些慶幸。
幸好今日問了出來,若是日後真的他大着膽子將皇上與那詩寧兒送做堆,說不定他這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了。
“滾出去,領三十個板子,好好讓自己清醒清醒。”容齊冷笑一聲,再也不想看見這凌軒的臉,“莫要髒了朕這御書房了!”
三十個板子,看這樣子容齊也不準備留情了。如此打下去,那可真的是準備要凌軒半條命了。
但是凌軒算是鬆了口氣,這總比自己日後腦子不清楚找死要好啊!
他恭敬的磕了個頭,趕緊下去了。
“等一下。”容齊又喊住了凌軒。
凌軒一愣,回頭看向容齊:“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那秋瑾晟和雲清河的大兒子送進來吧,頂了那施言的位置,給太子做伴讀去。”容齊擺擺手,這會是真趕那凌軒出去了。
凌軒聽到這話,微微一怔,還是點了點頭,趕緊出去了。
容齊聽到了那關門的聲音,彷彿是泄氣一般捂住了自己的臉,他渾身劇烈的顫抖了下,算是讓自己平靜下來了。
沒錯,他不在意,他什麼都不在意。這是寧上陌給他選的皇貴妃。就算是討厭,不想要,也讓寧上陌自己回來,親自將她給送到冷宮裡邊去。
這是容齊唯一的堅持了。即便是這樣會養大了詩寧兒的心思,他也渾然不在意。
只是,寧上陌,你究竟在哪裡?
皇上的此次南巡,算是籌備已久了。
這次下到南方,也是爲了驗收這幾年的成果的。他將這七路巡撫弄倒,轉而由中央監理,地方的刺史管理也是兩年一換,爭取不讓培植勢力。
如此這樣,這南方的局勢倒是好了不少。
但是畢竟是坐鎮在京中,這遠程操控還是沒有實地考察要來得好。故而容齊特地還是找了機會,親自下到南方,去看看究竟是何等成效了。
這南巡一路,從京城到漓靖最是富庶的黎陽路一段,大抵要經過約莫八個城鎮。時長三月,可謂是聲勢浩大了。
而這位於南巡終點黎陽路的虞城,現在整個城都爲了皇上的到來而努力準備着,上至大小官員,下至走卒攤販都紛紛的行動起來,爭取給皇上留下個不錯的印象。
這天還矇矇亮,就有掃街的出來了。
這掃街的掃到了濟世堂的時候,就見到還沒開門的濟世堂臺階前,正乖巧的坐着兩個粉雕玉琢的小人來。
這兩孩子長得實在是好看,就算是深色的粗布衣裳,也被這小孩子的臉蛋稱得亮了幾分。
只是這兩孩子長得實在是相似,竟是有些辨不清男女來了。
“大清早的,別在外邊亂晃,小心遇見些拍花子的,把你們捉了去就不好了。”那掃街的也實在是看着兩個小孩好看,故而停了下來,很是認真的開口道,“你家住何處?趁着人還未出來,早些回去吧。”
這人話一出,兩個孩子縮了縮,對視一眼,還是搖搖頭。
其中一個孩子很是穩重的開了口:“您放心吧,我們只是昨日的藥忘了取了,若是今日不取,孃親的藥就要斷了。這門一開,取了藥便回去了。”
邊上的孩子也跟着點點頭,顯然是一個意思。
那掃街的愣了愣,有些憐憫的看了這倆個孩子一眼,搖搖頭,還是繼續去掃街去了。
孃親生病了,讓孩子來取藥,那當爹的呢?
恐怕要麼不在,要麼就還不如不在吧。
那掃帚劃過街道的聲音慢慢遠去,只留下還坐在原地的兩個孩子。
“哥哥……什麼時候開門呢?”其中一個看着稍弱些的孩子遲疑一會,看向了自己的哥哥,眼裡滿是信賴,“孃親快起來了。”
“孃親說不能夠麻煩到別人的,是我們先忘記了拿藥的。”這當哥哥的臉繃得緊緊的,看向自己的弟弟,“反正就在街尾,很快就能夠回去的。”
“好,好吧。”弟弟猶猶豫豫的點點頭,緩緩吐出一口氣,算是冷靜了些,“我怕娘揍我。”
“娘只有一個,我們有兩個人呢,揍起來會累的,應該揍不了多久。”哥哥搖搖頭,很是認真的開口道,“揍了你就哭,這樣的話,孃親就捨不得揍我們了。”
“哦。”弟弟委委屈屈的癟癟嘴,明明覺得自己的哥哥說的好像不太對,但是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能夠點點頭,繼續去看那門了。
只是可惜了,這倆兄弟沒等到門開,只等到了風風火火找過來的家僕。
文鴦名字聽上去文縐縐的,但是實際上長得人高馬大,壯實極了。雖然腦子有些問題,但是基本認識還是在的。
這一見到兄弟倆,衝過去就將這倆人拎了起來:“峻兒,翎兒。夫人要我帶你們回去了。”
“文鴦……”翎兒差點沒哭出來,“你怎麼來了?我要給阿孃拿藥的。”
“沒錯,我要給孃親拿藥的。”峻兒很是認真的看着文鴦,“好文鴦,放我和弟弟下來,大不了讓你陪着我們一道拿藥吧。”
“昨天晚上杜大夫已經託人把藥送回去啦。”文鴦笑呵呵的看着兄弟倆,“你們這樣跑出來,是不對的。”
說着,文鴦拎着兩個孩子,大步朝着街尾去了。
這街尾的和寧巷,算是虞城裡邊尋常人家裡邊不錯的住處了。
雖然比不是那虞城鉅富,但是這和寧巷內的人家都能夠做些小本生意,日日有肉總是可以的。
和寧巷內的居所都是那二進的小院落。峻兒家四人住着,倒是寬敞極了,還專門給峻兒和翎兒預留了書房,方便日後讀書習字呢。
這文鴦一拎着倆孩子進去,就看見了坐在樹下凳子那裡,正在慢慢看書的主子了。
“主子,我們回來了。”文鴦這一笑,就有些傻氣來了。
“回來了?”寧上陌緩緩的擡起頭,淡淡的看了倆個十分心虛不願意看自己的孩子一眼,指了指邊上那青磚的地,“既然是回來了,那就跪下吧,今日不打。罰跪。”
“啊?”峻兒和翎兒,一下子就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