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被華裳忽然的問話弄得一愣,她本以爲他還在生氣,不會理會,卻沒成想,忽然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他在她的心裡,到底算什麼?這個問題,安之從未想過,或者說,她不敢想。
她從沒奢求過什麼,她只是覺得順其自然就好,這是腓腓常說的話,雖然安之覺得不靠譜,但這的的確確就是她日常的生活所向。
要怎麼去形容華裳呢,他整個人,於她而言,都是特別的存在。
可若要具體的去說,安之真的說不出口,朦朦朧朧的,她無法去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是……師父?”她喏喏的開口,眉眼間閃過一絲猶豫和迷茫。
華裳把這一切看在眼裡,蛾眉輕蹙,“只是師父麼?”
安之有些遲疑,皺着眉頭細細的想了想,卻彷彿,還是想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是以,便也只能按照原先的說辭,點了點頭。
華裳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神情,將那些猶豫、遲疑、彷徨和無措全部收入眼中,他似是明白了什麼,瞭然的點點頭,眸中的精光一閃,他卻忽然笑出了聲。
這是自打和他吵架之後,安之第一次見他笑,溫柔的,和訊的,帶着一點痞痞的味道,看的安之一陣恍惚。
眼睛直直的盯了他良久,在回過神來之後,卻又無端的臉紅,心跳加速,她擡手摸上自己的胸口處,感覺一股強勁的熱流在涌動,讓她無所適從。
華裳假意沒有看見她的怪異,兀自站起了身,整了整褶皺的衣襬,等着她稍稍恢復了原樣,才擡手,伸到了安之的面前,輕聲笑道,“起來吧,我們走。”
她有些詫異,卻不自覺的擡手搭上了他的,藉着他的力氣站了起來,隨即便手拉着手,一起繼續前進。
安之看着那雙交握的手,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的跟着走了好半天,才紅着臉開口問道,“師父……你不生我的氣了麼?”
“你說呢?”他沒有正面回答,反而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那……是還在生氣?”她撇撇嘴,模樣看上去甚是可憐,微微低下頭,腳步雖然一直跟着,可心情卻失落了很多。
只是安之很快便又恢復了過來,擡起眸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修長身形,蹙眉喚道,“師父!”
“怎麼?”他的身形一頓,卻終究沒有停下來,只是微微歪過頭看了她一眼,那眸子依舊冷淡,看的安之陣陣發涼。
“師父……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華裳依舊沒有回頭,可步子卻明顯的慢了下來,他的身形有些遲疑,拉着安之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半晌之後,嘆息一聲,清涼的嗓音便傳遞了過來,他說,“阿之,其實你什麼都不懂。”
“不!我懂!”她搖頭否認,忽然來了性子,停下了腳步,拉着他的手不讓他繼續前進,她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力氣,將他狠狠的拽了回來,面對面的看着,眼神真切。
華裳皺眉,語氣淡淡的說道,“你若真的懂,剛纔就不會那麼回答我。”
安之不解,歪了歪頭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顏,脫口便想說她不大懂他的意思,可話還未說出口,便忽然的反映了過來。
懂,還是不懂,這個問題,實在值得她深思。
她以爲的明白,和華裳以爲的明白,似乎是兩碼事。
見她蹙眉不做聲,華裳便輕勾了勾嘴角,轉過身拉着她繼續走,沒在繼續那個話題。
這些都太過沉重,不適合他們如此這般的深思,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們若是再不專心一點,這一趟旅行,便當真是要功虧一簣了。
拋開那些旁的事情暫且不提,如今的安之和華裳,都在專心致志的思考着這此行的目的。
如肅然所說的三個提示,華裳大概能猜到這東西究竟是何物。
能是接管鳳霄樓不可或缺的寶物,那必然就應該是鳳霄樓的掌印,鳳羽印。
自古以來,鳳霄樓的樓主雖然都是通過民意選拔,但若真的成爲了樓主,自然也會有一些證明身份的物件,更何況,鳳霄樓連同着魔族內外的要道,要出入這裡,也必然要尤其決定是否通行,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鳳羽印便成了這一切的證明所在。
傳聞鳳羽印的元身並不是普通的印章,它似乎是一隻有靈性的生物,只是華裳從未見到過,也自然不甚清楚。
不過既然確定了這寶物的由來和名稱,相比於之前的一無所知,似乎就好找了許多。
可即便如此,對於這茫茫無邊的鳳霄樓,兩人還是有點無從下手。
因爲地方很大,所以藏匿的選擇便很多,他們沒有時間一一去排查,可若說能憑着運氣去找尋,也實在不易。
也正是到了現在,安之才發現,那個老頭,當真是沒打算讓華裳接手。
沒來由的一股煩躁涌上心間,她想起和肅然的見面到分別,還有這重逢時候的驚異,都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腦海中不斷的回憶起之前的畫面,點點滴滴的涌入,試圖找到一點能解決問題的關鍵。
然而功夫不負有心人,或許是連老天都有些看不過眼,竟然讓安之想到了一個關鍵。
細細想了想肅然所說的另外兩個提示,她便忽然間茅塞頓開,拉着華裳停了下來,揚着滿面的笑意看着他,道,“我想,我知道那寶貝在哪了!”
華裳皺眉,不解的看着她忽然明朗的模樣,太陽已經不在毒辣,這也證明着日落即將來臨,他本來就沒奢望能夠真的找到,可卻忽然聽安之如此說,那麼即便是到最後竹籃打水,他也覺得在所不惜了。
最起碼他看到了她的笑容,那麼明朗的,暖化人心的笑。
安之拉着華裳急急的往回走,她也知道時間不多,所以腳下便生了風一般的快速前進着,似乎在這一瞬都忘記了疼痛,她只想着能快點到達那個地方,去看一看那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鳳羽印。
然而出乎意料的,安之並沒有帶着華裳去找尋那個地方,反而一路領着他出了鳳霄樓,路過了守衛在城門口的衛兵,她帶着他一路向前。
城外便是一片荒沙,雖然在大漠中延伸出了一條進城的路,可看上去卻依然磕磕絆絆。
她沒有去觀察別的事物,只是一路領着華裳走向了那荒漠中的最深處。
華裳還有些詫異,還沒等他開口去細細的詢問,安之便忽然的停下了腳步。
這地方離鳳霄樓的城門不遠,可卻是最最偏僻的一角上,四周是荒沙一片,別說是寶貝,就連半點能見到的東西也沒有。
華裳不禁疑惑,四下打量了一番,卻依舊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師父,別看了!”安之忽然開口,打斷他的左顧右盼,抓着他的那隻手忽然擡起,緩緩的摸向了前方空白的地方。
華裳覺得有些奇怪,張了張嘴,聲音還未發出來,他的手便觸碰到了一層暖熱的柔軟。
他一愣,看了一眼笑的愜意的安之,手指不自覺的再次向前探取,這一次,那觸感便更加的明顯。
不自覺的手指用力,順便擡起了另外一隻手摸上這堵看不見的軟牆,心中的詫異越發強烈。
“守城的人說,這是魔族最古老的防禦法術,是保護鳳霄樓的一層最重要的結界,他們說它是有靈性的,所以我猜……”
“你猜這東西就是鳳羽印?”他打斷她的話,眉眼微調,最初的驚訝過後,取而代之的依舊是專屬於他的淡漠。
只是安之卻搖了搖頭,沒有認同他的所說,反而笑着抓着他的手再次摸了上去,這一次她的聲音更加輕柔。
“噓,師父,別出聲,你閉上眼睛!仔細的感受……”
他聽話的點了點頭,不疑有他的照着她說的去做。夕陽下,她的小手拉着他的大手,帶着滿滿的笑意,感受着這神秘的時刻。
華裳似乎感受到了這堵牆的恐懼和哀鳴,他不禁皺起眉頭,爲他灌輸了些許魔力。
這本是無意識的,卻不知道爲什麼被激發了出來,像是可憐它一般,他竟然不忍心讓它如此顫慄。
只是華裳沒想到,他無意間的一個動作,卻改變了這焦灼事態的現狀,隨着牆體的哀鳴越發縮小,他們二人的上空,也漸漸的顯現出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安之擡眼去看,見那被光輝掩埋的小小影子似是微微的抖動了一下,隨即仿若鳳凰一般,展開了美麗的翅膀。
她愣在原地,甚至忘了收回那還擡在半空中的手,見證着這奇怪的生命從這堵無形的牆中幻化出來,變作了一隻縮小了無數倍的鳳凰,看着它舒展開自己火紅的羽毛,輕輕的撲閃了兩下,緊接着,便睜開那泛着金光的眸子,看着底下的安之和華裳,輕然開口,“是你們在呼喚我麼?”
華裳點了點頭,拉着安之放下了手臂,擡頭問道,“你可是鳳羽印?”
那小鳳凰微微思索了一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又反問道,“你就是那個新人魔王?”
“正是。”華裳點頭,見小鳳凰的態度不甚明朗,便猜測他就是鳳羽印沒錯。
“好啦,你們也知道我是誰了,就不拐彎抹角了,現在天可是快要黑了,難道你們不着急勸我跟你們回去?”
“不急。”華裳搖了搖頭,擡眼笑看着依舊飛旋在頭頂上的小鳳凰,神情輕鬆的緊。
這樣的態度着實讓小鳳凰覺得有些不爽,不禁飛過了這堵牆,來到了兩人的眼前,說道,“你們就不怕我怕一個不高興不跟你們走麼!”
華裳搖了搖頭,拉着安之準備轉身離開,嘴上卻輕聲說道,“你若要跟我走,自會跟我走,可你若不願意,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是無動於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