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就是有毒。”她狠狠瞪着紫煙,不急不徐地走近,又道,“我不會喝的。”
“你既然知道有毒,還不快識趣的喝下去。主子要你性命,難不成你還能反抗嗎?”
寄思終於明白年月荷這些天沒有動她,反而待她甚好,到底是爲什麼了。她不想如此草率的殺人,而是借烏喇那拉氏送來的白朮何羅魚湯加害自己,如此一來她一命嗚呼,又可以陷害烏喇那拉氏預謀謀害她腹中骨肉。
她端着白朮何羅魚湯紋絲不動,紫煙索性將其奪下,硬捏着她的下顎強行灌來。她哪容紫煙得手,不費吹灰之力就打翻她手中的白朮何羅魚湯,動一動手臂就將其反手扣住。紫煙掙扎了半天,只聽着喀嚓一聲,似乎是骨頭脫臼的聲音。寄思不願傷她太重,索性放了手,怒道,“我不想傷害你,現在魚湯也掉了滿地,你是交不了差了。主子要是問起,就說我識破了你的計謀,獨自逃走了。”
“逃,你還想逃到哪裡?你若不死,死的人就是我,別怪我。”紫煙說着,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匕首,朝她衝了過來。她閃身一躲,紫煙失手,旋即滿眼兇光望來,手裡握着的匕首越來越近,“今ri你必需死。”
“我不能死,我必需活着。”面對莽撞而來的紫煙,她只當作是一頭發了瘋的牛羊,輕而易舉地奪下她手中的匕首。紫煙卻揚聲大喊,欲招來其他宮人,情急之下她捂緊她的嘴,卻見她越發掙扎得厲害,嚶嚶喊出聲的同時,已清晰地聽聞急匆匆的腳步聲與太監宮女們好奇的詢問聲傳來,“是誰,是誰在那裡?”這是景仁宮的後院,有一棵蒼天槐樹,一片花草,還有一口溼井。那腳步聲越靠越近,寄思只好捂着紫煙飛上樹枝,隱在那青蔥的枝葉裡,起初枝葉還因紫煙的微微掙扎而輕輕晃動,隨後寄思越捂趕緊,就再沒動靜。待宮人們尋找一圈不見異樣而調頭離開後,寄思已覺紫煙再無呼吸了。
“紫煙,紫煙,醒醒,醒醒。”寄思掐她人中不見好轉,試了好幾次都無法試探到紫煙的呼吸,不
成想自己一失手就害了她一條性命,坐在粗壯的枝杆上難過良久,終於在宮人們的第二輪搜索下清醒過來,現在是年月荷要她的性命,她若是再不想辦法逃離,恐怕早晚得一死。心想着紫煙已逝,索性將彼此的衣物對換後,心懷不安地將其扔進井裡。
等她逃離了景仁宮,才恍然發現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何時捱了兩刀,許是紫煙砍的。比起紫煙的死,這兩刀根本不算什麼。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最後一縷霞光照在遠處的城牆上,將牆裡牆外完全劃分爲二。寄思躲在重檐廡殿的宮殿上頭,俯覽整個皇城,東西六宮百堵齊矗九衢相望,他們圍繞在乾清宮四周,不知道住着多少個容顏如花的女子。他們都是服侍胤禛的人,都是這後宮中名分不等的女主子。
而她,真的是多餘的。
若她稍微再愚鈍一些,就已又是亡魂之身。
她不想再這樣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活着,越發想見着胤禛,即使胤禛會再一次殺害她,她也絕不後悔。見一面,了卻心中多年疑問,見一面,了卻一段自以多情,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去處,望着乾清宮的方向,越發堅定心中信念。
寄思從內務府偷了太監服後,打扮一翻,倒也像是一個初入皇宮的小太監。雖然這一身衣着不會被宮中巡邏的侍衛當作是刺客抓獲,但是總找不着機會接近胤禛。徘徊在乾清宮外,進也不是,走也不是,總不能貿然闖進殿內,正是苦思冥想時,蘇培盛親自端着雕花托盤而來,盤中穩穩盛着一盅熱湯。他身後還跟着另一個小太監,見了乾清宮門前鬼鬼祟祟的寄思,不由輕揚喊道,“那誰,哪個宮的?”
蘇培當年還在雍王府就一直侍候着胤禛,見他這一身三品太監服與紅色頂戴,寄思就明白了他如今已是總管太監,低低的垂頭,小心翼翼道,“奴才是侍候皇上的小亦子。”
“怎沒見過你?”蘇培盛見着她面生,挑眉輕問,剛要細問時,身後忽然走來了永和宮孝容麼麼,“蘇公公,太后請你到永和宮走
一趟。”
她被蘇培盛暫時擱在腦後。蘇培盛回頭望着孝容麼麼,雙眉微微輕蹙,“太后傳奴才所謂何事?”
孝容姑姑莞爾一笑,“還不是後宮之事。太后得知皇上回到宮中一個月來,竟一個妃嬪的綠頭牌也沒有翻,所以很是着急,這才請蘇公公到永和宮共商對策。”蘇培盛彎了彎腰,“不敢,奴才這就隨麼麼同去。”旋即回過身將手中的雕花托盤遞給寄思,“最近皇上沒什麼食慾,把這碗虲球雪耳湯給皇上送上,要親自看着他服下。”吩咐完,立即隨孝容麼麼而去。
寄思長長舒一口氣,望着蘇培盛與孝容麼麼漸漸遠去,這才端着雕花托盤小心翼翼地邁進乾清宮內。
腳上的那一雙黑色雲頭靴,似突然增加了千斤重量,每走一步都覺得阻拌萬千。或許說,是她突然不會走路了,明明是自己的腳,邁起步子來卻僵硬得很。難道真的如此容易就要見到胤禛了,她費盡心思地活下來,終於可以見到胤禛了?
吉祥如意紋鍍銀碗中,盛着的湯汁越發盪漾得厲害,直至她駐足在玉案前才緩緩平息。可她的心卻越來越跳得厲害,咚咚咚的灼得她雙頰發燙。輕輕擡眸瞥一眼玉案前的胤宇禛,着了一身左右開裾團龍暗花紗藍色便袍。他垂着頭,看似專注在案前一本一本的奏摺,手中的玉管卻一動不動,微蹙着眉,目色深涼,似乎心裡有許多煩心事。依稀還是兩年前的那般俊俏模樣,多了幾分威嚴與成熟,而且瘦了。身後那扇髹金九龍雲紋屏風無時不刻在提醒着寄思,他現在已經是天子了,與她天差地別的天子。案前一對仙鶴銅雕香爐裡飄出嫋嫋香菸,聞着似乎是安神的香樟氣味。
胤禛是精神疲乏嗎,爲何要讓宮人替他點這樣的香料?
她記得康熙“病逝”前的一段日子裡,也經常讓她往香爐里加些香樟粉末,用一段時間康熙會暫時來些精神以處理政事,可是時間一久就越發無法集中精力。
胤禛到底是遇上了什麼事,要用香樟粉末來提神助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