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聽,一邊細緻地書寫,一邊語氣森冷道,“活佛在喀爾喀名望甚高,若不找一個身分尊貴之人親自將其真身送回,勢必會影響喀爾喀的降清決心。喀爾喀人,生xing野蠻,若因此事不滿而挑起事端,這責任誰人來負。傳朕旨意,敦郡王若不能將活佛真身送回,便不必再返京城了。”
寄思字字句句聽在耳畔,不由一陣心寒。
敦郡王便是康熙十子--胤俄。當年的奪儲大戰中,十阿哥力頂八阿哥,與八阿哥黨處處爲難胤禛,並多次在康熙面前明裡暗裡的陷害於他。寄思心裡明白,胤禛不準病重的胤俄返京,那是故意爲之。可胤俄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待他的手足尚且如此,又何況是她一個外人。
她的臉色倏然沉了下去,憂心忡忡地慶幸自己並未承認真正的身分。
若是昨夜裡承認了,豈不是又將迎來一次滅口之災?
直至那通傳的太監退下去,胤禛喚了她幾聲,她才驚覺。他握着玉管的手停了下來,只目色沉靜的望來,“你剛纔對朕說什麼?”
對望而去,胤禛那沉靜得像是一潭死水的雙目不由讓她一陣窒息。都說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此,即便當年他在落英樹下的誓言是真,也免不了他是一朝天子的事實。爲了鞏固他的地位,他當真可以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當初的八阿哥黨,太子黨,都已勢力削弱,那下場怕是比胤俄還要悽慘。
寄思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中了什麼樣的毒,還敢這樣明目張膽地頂着這張讓他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朕問你話。”胤禛沉沉地盯着她。
她急忙垂下頭去,再不敢觸碰他森冷的目光,怯聲道,“臣妾早先在辛者庫結識了一個機靈懂事的宮女,想接她在身邊做事。”
胤禛垂了頭繼續批閱奏摺,語聲不急不徐道,“你若喜歡,就接她出來吧,身邊多一個信得過的人,總是好事。”
寄思的眼裡頓時閃過一絲欣喜,本以爲胤禛不會同意,卻這般爽快的答應了,急急朝他謝了恩就告退離
去。心想着終於可以和初問再見面了,終於可以讓初問脫離辛者庫那般備受折磨的生活了,邁步離去的步伐不由輕快起來。
胤禛望着在乾清宮外漸行漸遠的寄思,那嬌瘦的身影輕快得似要與秋高氣爽的藍天融在一起,就要飛起來了呢。她轉身離去時的歡喜模樣清晰地刻在腦海裡,十分溫馨。
而她的笑容卻僅僅是因爲一個辛者庫的女婢。
待一個女婢都能如此真心,又爲何要拒他於千里之外?
胤禛不解,握緊手中玉管,凝在他臉上的陰鬱越發濃重。
初問再次見到寄思時,眼裡溼漉漉的有了淚。看着她身後的宮女與太監,看着她的穿着打扮,頓時愣了。一旁跪地的內管領急忙喝斥,“還不快向辰嬪娘娘跪安,瞎了你的狗眼嗎?”
“本宮還在這裡,何時輪到你來教訓人。”寄思冷冷瞥一眼那內管領,不怒而威的語氣不由迫得這奴才瑟瑟發抖,他想起先前對她的百般刁難,急忙點頭哈腰的賠罪認錯,其中少不了阿諛奉承。寄思懶得去聽,微笑着招來初問,迫切地牽起她的手,撫着初問粗糙了不少的肌膚,不由一陣心疼,“以後再也不讓你受苦了。”
“姐姐當了主子了?”初問喜極而泣,晶瑩淚光中映下寄思的模糊樣子,還以爲這一切是夢幻,立即將淚擦乾,細緻地打量她一番,纔敢確認這事實,“姐姐當真當上主子了,原來姐姐就是剛剛受封的辰嬪娘娘。瞧奴婢這麼不懂規矩,奴婢給辰嬪娘娘請安。”
寄思急急去攔,扶起初問道,“不必多禮了,快隨我回長chungong。想必這辛者庫你是一刻也不想呆了吧。”
“當真,奴婢當真可以隨辰嬪娘娘離開這裡?”
寄思點點頭,從荷包裡取出一塊金飾鑲好的翠雕子辰玉佩遞向初問,“你的玉佩我已替你鑲好了,對你最貴重的東西已在你手裡,現在可以隨我回長chungong了吧。那些破舊的細軟也懶得再收拾,回到長chungong我再替你置辦。”
初問緊緊握着那塊周邊鑲
着吉祥金紋的子辰玉佩,再一次喜極而泣,正要跪地謝恩時被寄思急急攔住,“不必謝來謝去的。你不是說是佛主說的善有善報嗎,如今你能離開辛者庫,靠的是自己。”
一連好幾個夜裡,胤禛都再未去過長chungong。
坤寧宮那邊的烏喇那拉氏無時無刻不注意着長chungong的動向,每夜都會有人前來稟報細數的消息。聽聞今夜胤禛仍舊未去長chungong,佩兒急忙接過烏喇那拉氏手中的剪子,高興道,“娘娘,看來這辰嬪並不像咱們意料中那般得寵。她也只是受封當日才得了皇上寵幸。”
烏喇那拉氏望着手中那盆修剪得並不順眼的盆栽,微微皺了眉,卻再無心思去理會它。嘆一口氣將盆栽擱回原處,在佩兒的摻扶下坐在酸枝如意椅中,才道,“憑着她那一張看似不起眼、卻要命得很的容貌,她遲早是會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皇上這幾日未再寵幸於她,不是也沒寵幸別人嗎。倘若有一天她懷上了龍種,那本宮再想對付她,就是難於上青天了。”
佩兒說話間,已替烏喇那拉氏沏好了一盞熱茶,遞向她時半眯着眼問道,“娘娘的意思是?”
烏喇那拉氏接過溫度適中的茶,輕抿一口,“把本宮放在箱底的那方玳瑁寶奩拿來。”佩兒很快取來遞給她,她將寶奩內的一條長長的項鍊與一對鐲子取出。
佩兒一臉茫然地望着她手中的飾物,“娘娘,這不是您剛被封爲皇后不久後,太后賜您的赤水玉寶石項鍊與鐲子嗎,平日裡您都捨不得帶,莫不是要送給那辰嬪。
烏喇那拉氏笑盈盈地打量着手中的赤水玉寶石項鍊,“真正的那一套被本宮藏着,這一套是特意讓宮外的珠寶鋪子用丹砂石僞造而成。丹砂俗稱硃砂,除了有鎮靜助眠的功效,還含有可滲xing水銀,將會不知不覺滲入人體體內。長此以來,就是再身強體壯的人,都無法正常受孕。一旦她不能生孩子,縱使再得聖寵,也不過是一朵經不起歲月摧殘的落紅。皇上始終是要冊立儲君的,她若無後,又能得寵幾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