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荷臉上招牌式的笑意長存不衰,似乎是天塌下來了,她也會十分溫和的笑着,“這孩子來之不易,本宮又怎會親手害他。烏喇那拉氏送來的兩截碎掉的玉簪是何用意,你知道嗎?”
金蘇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年月荷一邊將白朮何羅魚湯攪勻,一邊猶有嘲諷的笑道,“她是要本宮殺死從辛者庫帶回來的那個奴婢楊亦。”聞言,金蘇更加茫然,“這與楊亦有哪般關係?”
“你若是本宮從雍王府帶來的,你就會明白一切。把這盅白朮何羅魚湯賜給宮女楊亦,烏喇那拉氏想讓本宮成爲殺人的劊子手,可是本宮怎麼會再一次落下把柄在她手裡。皇上那麼寵愛那女子,若是查起來,本宮必定死無藏身之地。這盅湯是烏喇那拉氏送來的,即使真正查到,也不關本宮的事。”年月荷這些天一直在想,到底要如何處死從辛者庫帶回來的婢女,思前想後,終於想到這麼一個法子。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皇上早晚會知道秀女楊佳氏的死,無疑是她替自己埋下的一樁禍事。如此一來,就可一箭雙鵰。
“娘娘,可是那奴婢又有什麼錯?”
“錯?”年月荷望着金蘇臉上的同情面容,不由嗤鼻冷笑,“你是這宮中的老人了,又何嘗不知道這裡沒有對與錯。錯的人不一定會有惡報,而對的人也不一定會安然活着。去吧,讓她喝下這盅白朮何羅魚湯,然後讓人拿着這兩截碎掉的玉簪到皇后那裡覆命。”說罷,從廂奩裡取出先前佩兒送來的碎簪交由金蘇手裡。
金蘇離開前,年月荷又道,“讓紫煙去給楊佳氏送這何羅魚湯。你若是同情楊佳氏,就去替她準備一副棗木的棺材好生安葬了。順道拿一些本宮的貴重首飾陪葬,生前她本該享受的榮華富貴,也算還她了。”說這話時,年月荷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她本不想殺人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悔恨當初一念之差就成了心中有鬼之人。扶着那黃花梨如意茶几緩緩起身,邁步間竟覺舉步艱難。晨光落在她臉上,清晰地照着她的勝錦容光,卻怎麼也掩不住臉上歷經歲月後的滄桑悲涼,“本宮乏了,你下去辦事吧,一切辦妥後再來告訴本宮。”
儘管金蘇十分不忍心就此害了“楊佳氏”一條無辜性命,但是她隱約能從主子的神情中看出她的身不由己,硬是狠心地吩咐了紫煙。這時候寄思剛好從後院的拱門走來,見着紫煙的臉色有些許難堪,而金蘇滿臉笑意地看着她。她回笑,隨後默不做聲地走開。金蘇卻立即叫住她,“楊亦,等等。”
“姑姑還有什麼事嗎?”金蘇雖還年輕,但是已經是掌事宮女了,所以寄思尊稱她一聲姑姑。這景仁宮裡,所有的宮女都是這麼喊她,覺得她也如同主子一樣,有一顆仁慈的善心,待大家極好。
“沒什麼,突然發現娘娘送給你的那些首飾,你都不怎麼佩戴。是不是覺得它太過貴重,沒敢戴着。”說這話的時候,金蘇已經從自己的髻上取下一隻銀度金燈籠流蘇釵子,輕輕地cha在她的髻上,打量着她因這隻髮釵而倍增姿色的容顏,欣慰的笑了,“這是我送你的,景仁宮中所有的宮女我都送過,唯獨你沒有。”
寄思道了聲謝,心裡揣摩着金蘇的用意,在金蘇的幾聲讚許後轉身離開。身後的金蘇望着她輕靈而去的身子長長嘆一口氣,旋即邁步而去。那一聲嘆氣,她隱約聽在耳裡,再回頭時已見不着宮女紫煙和姑姑金蘇了。不過片刻後,紫煙端着一盅熱氣騰騰的魚湯來,滿眼歡喜的擱在她面前,“娘娘賞給你的。這本是皇后送來給娘娘補身子的白朮何羅魚湯,娘娘有身孕,聞着噁心,隨後想到前些日子你在辛者庫吃苦勞累,特意讓我拿來給你補身子呢。你別小瞧這盅湯,聽說宮中一年才得十餘隻何羅魚,
很是珍貴呢。”
平日裡,年月荷賞大家東西,都是一起賞賜。況且,紫煙從來都是比較貪心的人,如此珍貴的何羅魚湯,她怎麼沒有喝?
寄思笑盈盈地接過白朮何羅魚湯湊近一聞,白氣撲面而過時她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哇,好香。既然是這麼補的東西,不如我們一起喝吧,反正是主子賞的東西,大家都該有份。”語畢,她望了一眼紫煙的反應,見她立即慌張起來,“不,不,不,這是主子賞給你的。再說,我身子一向很好,前些日子你在辛者庫吃不好穿不好,該補補身子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快趁熱喝了吧。”
“你當真不喝?”寄思目不轉睛地望着紫煙,見她狠狠地搖了搖頭,又催促着自己快些服用,她的心不由起了一絲疑惑。皇后送來的何羅魚湯,年月荷唯獨賜給自己?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佯裝將碗口抵到脣邊,餘光卻瞥見紫煙的額頭冒着密密麻麻放的細汗,目光一刻不曾離開過自己,就盼着她快些喝了這白朮何羅魚湯,心想有詐,立即移開碗口,“你盼着我快些喝了它,難不成裡面有毒?”
“不是,不是。”紫煙立即否認,“怎麼可能有毒,娘娘一向疼愛奴婢們,怎可能在湯中下毒?”
寄思靠近半步,bi問,“那你怎不喝?”
“娘娘賜給你的,我怎能喝?”紫煙退開兩步,臉色鐵青。金蘇姑姑交待下來的時候說了,一定要看着她喝下這白朮何羅魚湯,若是任務失敗,死的人就是自己。
寄思掠脣一笑,“我們不是情同姐妹嗎,有福當然要同享,既然這白朮何羅魚湯是珍貴的補品,那我願意分你一半,我不會告訴主子的。”語畢,故意將銀鑄的盅碗遞到紫煙脣邊,卻見她又退開兩步,慌忙搖頭,“不行,我斷然不能喝,這是主子賜給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