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陰沉的很,我坐了一輛同村的麪包車去城裡的二叔家。坐在車上時,我想起了以前家裡的境遇,心裡不盡悲涼了起來。
我今年已經十四歲了,一直都在村裡的老房子裡,和奶奶相依爲命。可她去年去世了。在她彌留之際,她把村長叫了來,當着大家的面,把家裡的老房子給了我。並把我託給了城裡的二叔照顧。
奶奶在村長面前替二叔做主,要他每半年給我一次生活費,直到我成年。從二叔的表情我看出了他的不情願。
不過他沒有吭聲,這或許是爲了我奶奶,也許是爲了他的面子。
在奶奶按照我們地方的風俗葬了後,我已經有半年沒有見到我二叔了。他在回城的時候給了我半年的生活費。
現在又到了開學的時候,我想着能不能先把下半年的生活費要着了,好付學費。
我是好不容易纔打聽到了他的住址。二叔很有本事,十幾歲就當了兵,後升了團長。他娶的是他們首長的女兒。我還只是聽說過這位嬸嬸,因爲他從來沒有出現在我們村裡人面前。即使是奶奶去世時她也只是讓二叔捎來了一個很大的花圈。我在想以前的事!車已經停了下來。
“夏衡,你在這裡下車就行了。記住了,下了車往前走,看到了小區門口你進去就行。”同村村民李甫跟我說。他是來城裡給他老闆送貨的。
“我知道了。”其實說這話時我的心裡沒有一點底,這麼大了我還是第一次出門。身上揹着一個用的很舊的雙肩包,我用手把它託了託。用打探的,不確定的,腳步向前走着。
這是一箇舊的小區,從小區的綠化帶裡的柳樹的粗度看它的年份不亞於十七八年。告訴我二叔情況的另一個村民說,二叔在這裡已經住了有十五年了。我看到了正門有些踟躕的停了下來。在看到出入並不像我想的那麼難時,又託了託揹包,行到了門口。
“你找誰?”一個穿保安制服的人問我。
“我找住在這裡的,夏衛國。”噢,那你進去吧!我還以爲這裡的保安不讓人進呢!看來是我想太多了。
我終於找到五號樓。我記得那個村民告訴我他住在三層。可我不知道他住在東戶還是西戶?我在樓門口呆着看到了很多住戶出入。等了很久後看到了一個面色和善的老人,終於開口問她。“大娘夏衛國住在哪裡?”我確切的說。
她看了我一眼,他是在3層東戶,你按301就行了。“謝謝,大娘,”我說。她似乎是皺了一下眉,然後衝我笑了一下走了。我們按了一下301,我聽見對話器裡有人說話。“你好,你是哪位?”一個男聲說。從他的聲音,我判斷出那就是二叔。“二叔,我是衡衡。”我說。話筒後面現入了一陣沉默。我在打算再說一次我的身份時。話筒處傳來了聲音。“衡衡,你就在下面等着,我馬上就下去。”二叔說完話。話筒連那種我在收音機裡聽過的那種發磁性的噪音也沒有了。
我只好靜靜的等待着,那種期待的神情和這裡的風景到有了不小的融合。我等了有5分鐘,終於看到了二叔的影子。他首先衝我擺了擺手
,一下子就止住了我急切想跟他打招呼的衝動。
他快步走到了我面前,“你怎麼來了?”我還沒有回答。二叔就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外帶。這跟我想的也不一樣,被他抓的胳膊也有一些疼。
我任他帶出了小區,“二叔,你別拉着我了。”二叔聽到了我的話後,並沒有放手。在他看到了一個街邊的小飯館把我帶進去以後才放開了我。二叔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衡衡,你有什麼事?”二叔穿的並不隨便,由於長期的軍事訓練,軍人的坐姿在他身上太急明顯了。我刻意的看了一下週圍爲了緩解他在氣勢上對我的壓迫感。二叔看我不說話就從他的包裡拿出了一千塊錢,遞了過來。“二叔我不考高中了,和老師商量後,她覺得我上職高就很好。我這次來是想要一學年的學費。”我卻沒有接二叔遞過來錢,極不自然的說出這番話。
“這個你先拿着吧,學費的事,到開學時我給你想辦法!”二叔強行把錢塞我手裡。“你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叫點東西。“二叔起身去了對面的吧檯。我一時也有不知所措的感覺尷尬的坐在了桌邊。不一會他端着一個餐盤走了過來。把餐盤放在了我坐着的那一邊,“你先吃飯,一會我送你到車站。”這是在嫌我,我想着就說“二叔,我是坐李甫的車來的,一會還坐他的車回去。“那行,你和他說好在哪裡匯合。“二叔接着說。此時此刻我的心涼到了極點,這麼快就當我是負擔了,迫不及待的叫我走!“快吃吧!我還有事一會你自己回去。“我聽了也沒有吭聲,看着二叔出了這的門。那種以前也偶而有過的距離感又浮現出來。
終於收回了視線,我看看餐盤裡的飯菜。是我沒有吃過的。拿起了筷子我狠嚼起了一塊肉,好像是吃飽了就能解決了我所遇到的問題似得。“你要飲料嗎?”一個服務員同我說話。我是有點渴,可我出門是不打算花錢的,一時爲難的愣在了那裡。“剛纔那位先生已經付過錢了,你要需要什麼儘管說。”服務員忙向我解釋。我看了一眼面前的餐盤,又回頭望了一眼吧檯,“幫我倒一杯水。”我用帶着口音的普通話說。“”好的,你稍等。“那個服務員多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確認。我吃完了飯,無所事事坐在了那裡。李甫是說過要捎我回去的,可能是他也不確定幾點能幹完活了。
我已經在磨磨蹭蹭的喝水了。在這杯水終於喝完時,我不得不站起身,出了飯店的門。
太陽躲在了雲層中不肯出來,天愈來愈陰沉。我不確定它是不是會下雨。望着人來人往的道路,忽然之間不想再繼續走下去了。
“吱,”一聲尖厲的剎車聲。我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就被掛倒了。接着我聽到了咒罵聲,“你他媽的,走路不長眼啊!”一個體態壯碩的中年男人搖下車窗罵道。倒在地上的我因爲摔了一跤,跌破了膝蓋一時沒有起來。我茫然的看着他的車,上面的那個標誌我在電視上看到過。“你他媽的沒事就給老子起來,……”那個看我還是沒有動,他終於從車上下來了,“你還真有本事。”邊說邊把錢包裡的幾張錢抽出來,甩在了我的身上。之後他上了車把車倒了1.2米後
,打轉方向開車走了。
我艱難的站起身,往路邊的綠化帶挪去。那裡有一個花壇,我坐。在了大理石的花壇沿上。剛纔我什麼也沒有做,不過是爲了看清他車牌上的那個標誌,往前挪了挪。然後伸出沾了血污的手摸了摸那個我所關注很久,終於見到了的標誌。可意想不到的是那個人的態度,他爲什麼給我錢一時我也沒有想清楚。腿比剛纔還疼,這是一個十字路口,李甫一定能看到我。所以我靜靜的等着了。汽車來往引起的氣流和着真的風,讓我聞到了一種不適應的汽油味。要是再換個地方,李甫不一定能看到我。
“上車吧。”我等來了久違的那輛麪包車。
我緩慢起身後,走到了已經拉開車門的麪包車前。我用手探到了車座的後靠椅,借了一下力才爬上了車。李甫看了我一眼問我,“怎麼了?”“剛纔不小心跌了一跤。”我說。“那你也太慫包,你看我乾的也不是啥好活,整日爬上爬下的卸貨不也好好的。要不你別上學了跟着我幹得了。
“我本來就是爲學費的事來的。“聽了他的話心情更是糟糕。
想着他本來就是大大咧咧的人,又幫了我的忙,一時間我只好沉默了。汽車駛往回去的方向,我已覺得行車中我熟息的不想聞到的味道離我遠了。
車道漸漸變窄了,路況也變的坑坑窪窪的。我看到了熟悉李家村的門樓。“我還是送你到你家吧。”李甫回頭和我說道。按照以前的慣例,李甫只需要把我放在村口就行了。現在的我沒有辦法走到了家裡,雖然感到不好意思,還是默許了他的行爲。車開到了我家的那條小衚衕就再也開不進去了。李甫也是頭一次把車開到了這麼窄的地方。“這是叫我練技術啊!”他把煙掐了後說。我自己拉開了車門下了車,又轉身把車門拉上。他把車開過了衚衕後,又倒了回來,然後急打方向盤,艱難的調了個頭把車開走了。我在原地站着直到看不到他的車後才轉身回去。
大門並沒有鎖,只要把手從門縫裡伸進去,把門閂拉開就行了。“吧嗒”。門閂被我打開的聲音。我推門進入了院子,這是五間椽子頂子的房子,圍牆是青磚的。以前這種房屋很常見,現在村子裡大部分人都翻蓋了樓房。像這種結構的一層房屋已經很少見了!家裡的院子裡還有兩顆棗樹,一顆槐樹。老早以前也有兩顆柳樹,可有一年碰到了一個看風水的人說家裡院子裡有柳樹對人不好,所以奶奶特意請人把它們給砍掉了。
我穿過院子進入了屋裡。屋裡沒有奶奶的遺像。奶奶一生倒是照過照片,不過是由於房子漏雨潮溼,照片發黴沒有保留下來。在奶奶被埋葬時用的也是人工畫像。那個畫像被做在了墓碑上了。我環視了一下屋子和我去城裡前沒有任何的區別後,我退了出來。去了東房,也就是小廚房。拿盆子打了一盆水,先洗了臉。我看了一下膝蓋上的傷,就把水倒了從接了一盆。這條褲子已經破了一個口子,我把那個口子小心的挑了起來用力一撕,“呲啦!”這個口子足夠大了。我小心的拿毛巾清洗了傷口。“噢……”傷口真疼,我已經到了呲牙咧嘴的程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