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嗎去?”文瀾拽住上官橙的衣袖。
“我去找她!現在就去找她!”上官橙急切地說。她想掙開文瀾的束縛,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文晴,那個被她忽略的人。
爲什麼就沒想到呢?
爲什麼她愛的人會變成那副樣子?傻傻的憨憨的,沒心沒肺,這怎麼會是她的月?
她的月是公主啊,高高在上的驕傲的公主,她的貴氣呢?她的桀驁呢?她睥睨天下的霸氣呢?
上官橙越想心越疼,她的愛人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文瀾看到她糾結又慌張的表情,心中瞭然,拉着她按回原來的位置,正色道:“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上官橙下意識地摸自己的臉,腦中第一反應竟然是:“難道我現在不好看了嗎?是不是她會不喜歡?”
文瀾嘆氣,婉兒你不要頻道換得這麼快好不?剛纔是誰膽大包天地敢和朕叫板的?這會兒怎麼瞬間就化身擔心“年老色衰被人棄”的怨婦了?
“我想見她,很想見她,”上官橙心中苦澀,“我不知道她是……我讓她、讓她受了很多委屈……”
一想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爲險些把文晴逼瘋,還有,陛下說文晴喝醉酒差點兒出了車禍?說那個傷口差點兒……爛掉?上官橙的心也快疼爛了。
“我明白。”文瀾輕拍她的手錶示理解,兩個女人頭一次這般和平共處。
“她是不是很恨我?”上官橙咬着嘴脣,“我傷她傷得那麼狠……”
文瀾長嘆一口氣,“婉兒,有句話我必須提醒你。”
“您說。”
“晴晴她……她並不知道自己前世的身份。”
上官橙怔住。她的心情太過急切,竟然忽略了這件重要的事。
“而且,我也不想讓她知道這一切。”文瀾直視上官橙的雙眼,坦言相告。
“爲、爲什麼?”
“因爲我不想讓她被前世所累。”
上官橙怔住。她腦中所想只有快些見到文晴一解相思之苦,對自己將要面對的狀況全然沒了章法。
“可是……”
“沒有可是!”文瀾直接打斷她,“婉兒,你覺得晴晴知道前世的種種真的會快樂嗎?你以爲她知道了你是誰,又知道了她自己是誰,就會心無旁騖地和你在一起了嗎?”
上官橙欲言又止,卻在開口的一刻生生嚥下了到了嘴邊的話。不得不說,她確實疏於考慮,把一切都想得太過簡單了。
文瀾掃了她一眼,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裡只有她,但是她心裡就一定只有你嗎?”
上官橙語結。
“你別忘了,晴晴在這個世界上活了二十八年了。她完完全全屬於這個世界,她的價值觀、她的家庭、她的朋友圈,還有,她的愛情,都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你突然告訴她其實她是一千三百多年前大唐時代的太平公主,是想讓她神經錯亂嗎?還是想讓她變成多重人格?何況……”
文瀾說着,眼見上官橙的臉色已經由最初的激動漲紅變成了蒼白沒有血色,暗自喟嘆。
“婉兒,你佔據了她喜歡了十年的女人的身體啊!”
上官橙如遭重擊,身體晃了晃,硬撐着沒有癱軟在椅子上。她只能,用盡全力攥緊掌心的玉牌,被上好的玉質硌得生疼。唯有如此,她才能支持住自己的身體,不至於無助地崩潰——
原來,她和文晴,即使身份明瞭,中間還生生隔着一個上官橙!
“晴晴是個重感情的孩子。就算是普通朋友,她都會全心全意地對待,何況上官橙還是她喜歡了那麼多年的人?”
文瀾都替上官婉兒糾結——
婉兒這是什麼命啊?也忒點兒背了吧?明明晴晴是因爲上官橙像她纔會對上官橙上心,誰承想如今正主兒穿來了,直接佔了“替代品”的身體,婉兒這正主兒反倒成了“第三者”!
這叫什麼事兒啊!
上官橙頹然,臉色煞白,紅着雙眼,喃喃地道:“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她這副模樣,文瀾看得也是心內惻然,定了定神,纔開口說:“你可以試着讓晴晴愛上你。”
上官橙迷惘地擡頭看着她,顯然沒理解她的話意。
“就是說,你以上官婉兒的身份,晴晴以她自己而不是太平的身份,你讓她愛上你。”
上官橙擰緊了眉頭:“她會愛上我?”
文瀾攤手:“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上官橙半晌無語,只是盯着掌心的玉牌發呆。
她不語,文瀾就好脾氣地陪着她。反正今天閒得很,她豁出去陪着上官橙了,總要把小崽子的結一次性解開才放心。
幾分鐘之後,上官橙突然擡頭看向文瀾,臉上的表情讓人一時看不明白。
文瀾不等反應過來,就聽到耳邊傳來對方的聲音:“您是怕文晴知道您的真實身份吧?”
“!”一句話打了文瀾一個措手不及。
上官橙無奈:“我能理解您是一心一意爲文晴好,可您不能這麼利用我吧?既然大家如今都是再世爲人,何不坦誠相待呢?”
初初聽到太平還活着的時候,上官橙心神已亂,加之得知文晴就是太平,更是心如刀絞,什麼心思都沒了。可是,一旦稍稍平靜,她的聰明才智就又開始正常運轉,於是她不由得懷疑起文瀾的心思來。
誠然,告訴文晴真相會擾亂她的生活,甚至可能使她精神崩潰,更會讓她在“前女友”和“前世女友”之間兩難;然而,堂堂大唐女宰輔不是擺設的花瓶,她不信以文瀾前世的身份,對於自己和文晴的事兒,會一點兒私心都沒有。只不過,她腦子剛纔混亂得很,一時理不清頭緒罷了。
文瀾怔怔地盯着上官橙,雖然不滿自己的心思被戳破,但心裡頭也不由得豎大拇指讚歎:婉兒就是婉兒,不愧是我朝千里駒!就算頂着上官橙那虛榮貨的草包腦袋,這其中的彎彎繞兒人家也是分分鐘就縷得門兒清。
不過,常言咋說的?
“倒驢不倒架。”咱堂堂一代女皇怎麼能豁出臉去承認自己的心思被看破呢?
於是,文瀾腆着一張臉,無所謂地睨着上官橙:“我有什麼好怕的?”
就算是怕,我也不會承認的!哼哼!
“您是怕文晴知道您前世的身份之後,恨您吧?”
雖然用的是問句,但上官橙言之鑿鑿,語氣更是信心十足。
若她所猜不錯,前世武皇陛下定然揹着她警告過太平不許再和自己糾纏不清,或許還拿自己的安危來要挾過太平吧?
可嘆,如此簡單的道理她竟是直到今日纔想得清楚。當日,自己還深恨太平不顧自己尚了一任又一任駙馬。縱然太平也不是全然無錯的,可當年若是自己能多理解理解她,是不是兩個人就能多些快樂,少些怨懟?
見文瀾聽了自己的問話,沉着臉不語,上官橙心中更是酸澀,忍不住又道:“您是不是因爲高陽殿下的事,所以認定這條路是走不通的?所以不願最疼愛的女兒也如此?”
文瀾一滯,陰着臉,撩了上官橙一眼:“婉兒,你不要太自以爲是了。”
上官橙笑得苦澀:“您的事兒,我真的無暇去管。我只想……我現在只想和她在一起……”
文瀾蹙眉。
“如果……”上官橙深吸一口氣,“如果真如您所說,我願意一試,讓她……愛上我。”
文晴的生活再次迴歸了平靜,就像是和曾經的上官橙分手的那段日子。不同的是,她再也沒有了淡然的心境,再也做不到劃拉一大飯鉢各種食材弄個沙拉,一邊看娛樂新聞一邊大快朵頤了。
一週以來,李紫薇來過,緗姐來過,明睿泓來過,連她百忙之中勉強抽身的老孃都來過。文晴什麼都不想說,什麼都不想多想,她只抱着上官橙的枕頭,呆呆地聽她們在自己的耳邊絮叨着“看你,都瘦了”“怎麼不好好吃飯”“注意身體”之類的話。
後來,文晴煩了,乾脆閉門謝客,她不想搞得自己像一隻被主人遺棄的狗一樣可憐。
薛沛霖臨走時心疼地揉揉她日益變尖的小下巴,“寶貝兒啊,知道你心情不好。不過日子還得打起精神過。甭管什麼時候,想回家的時候媽媽都給你下廚做好吃的。”
文晴感動得抽抽鼻子。她知道不管她在外面經歷了什麼,那個家永遠都是對她敞開大門的。
打發走了各路親朋好友,文晴只對文瀾“網開一面”——
每天,甭管多忙,文瀾下午都要來她這兒,給她做一頓豐盛的晚餐,順便檢查她是否好好休息好好吃飯。
瀾姐越來越像我媽了。文晴忍不住腹誹。
話說以前怎麼沒發現瀾姐這麼賢惠呢?多好的女人啊!要學歷有學歷,要長相有長相,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嘖嘖,不要太美好啊!讓我等好生羞愧!
被文瀾養豬一樣餵了幾天,文晴漸漸恢復了往日的輪廓。
她現在也確實當自己是隻豬,什麼都不用想,只要傻吃孽睡的豬。
看吧!沒有上官婉兒,姐活得不也挺好嗎?
文晴自我解嘲,卻在舌尖品到了一絲苦澀——
她還是想她,想她的一切,所有好的、壞的,抓心撓肝地想。
文晴再次被每日例行的不由自主的想念虐得痛不欲生、呼吸困難,於是像每天一樣,按開電視,播到娛樂新聞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女主角塵埃落定,使得《巾幗宰相》進入了前期準備階段。據該劇的宣傳團隊稱,徐導已經欽定試鏡時間,該劇的主要配角也將陸續確定,屆時定妝照和海報也會推出。該劇的主創人員更是爆料,徐導自己出馬,請來息影多年的金百合影后、終身成就獎獲得者薛沛霖擔綱武則天一角。相信新一代小天后上官橙和老戲骨沛霖姐飆戲,定能帶給我們全新的視覺盛宴……”
文晴全神貫注地聽着電視裡的小娘男囉嗦完這條消息,默然。
上官婉兒到底得到了這個角色。李月薇出力不小吧?
徐叔叔還請動了老媽來飾演武則天,老媽都沒跟我說,是怕事關上官橙我會胡思亂想嗎?
如果真是這樣,我怎麼還能坐得住?
文晴低頭看着掌心的玉簪——
上官婉兒,山不就我,我就山!
想罷,文晴撥通了一個電話:“徐叔叔!您好您好……對,是我……有件事想請您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