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妖劍束縛着僧人與紅繩,僧人扭曲變形的臉,突然低吼一聲,金光大盛,把紅繩裹了起來。
花妖顯然也支撐不住了,陡然現了人形,慘白的面容,妖嬈的雙眸裡面迸射出一抹不甘心:“爲什,麼,你不該,這麼,強的……不該……”他明明只是一個人,即使擁有斬妖劍,卻也不可能抵得過她幾百年的妖力!這是爲什麼?!
墨祈嘴角冷冷扯了下,擡起手腕,寬袖一翻,風鼓動起他的衣袂,在花海里蹁躚欲飛。
離歌不知何時轉過頭,望着花妖的模樣,心下一動。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開口。
她知道墨祈這麼生氣是因爲花妖想劫走她,就像是昨夜那般,頻繁地說着他們不得善終,她猶疑間,墨祈手裡的斬妖劍再次出手,直接朝着花妖刺去。
離歌知道一旦刺過去,花妖就會被斬妖劍的力道徹底魂飛魄散。
她這一刻腦海裡竟然空蕩蕩一片,就看着斬妖劍即將穿破女子的人身時,僧人突然化作了一顆金色的珠子抵在了劍刃上。
“咣噹”一聲脆響。
斬妖劍的劍尖與金珠形成了兩道屏障,一道護住了墨祈與離歌,另一道護住了女子。
“舍,骨。”女子血紅色的眼眸裡溢出一抹暗光,濃厚熾烈,卻又很快黯淡下來。
離歌瞧着這一幕,到底是心軟了,輕扯了下墨祈的衣袖:“墨祈?”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只能遵從本心來做了。
墨祈低下頭去看她,望入她睜大的眸子,手上的動作慢了一分。
與此同時,除了金珠發出的金光之外,女子臉上的那道劍痕,突然如同昨夜那般再次發出一道更盛的強光,金色的符咒一掠,徹底籠罩住了金珠與女子。
墨祈面無表情地收了手。
女子陡然摔落在地上,頹敗地倒在花海里,歪過頭咳了起來,原本就病態蒼白的臉愈發無色。
一顆金珠掉在她一臂之外的距離,珠身上無數的裂痕蔓延開,最後破碎成無數塊,被日光一晃,流彩碎玉般閃過,卻讓女子紅了眼眶。
“舍骨……”低聲的輕喃彷彿流連在脣齒間,發不出半個字眼。
她垂着眼,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把碎裂的金珠握在了掌心,她死死攥着,彷彿要把那些碎片都刺入掌心。
墨祈目光冷漠一片,瞳仁漆黑,無情道:“命魂交出來。”
女子猛然擡起眼:“救,回……他。”
墨祈道:“從你打算走這條道,你就該預料到,他幫你,早晚有這一天。可你依然這麼做了,這一幕,你不是早該預見到了嗎?”
“沒,有,奴以爲……以爲……”她面容白得嚇人,一身的紅裙鋪陳在鮮紅的牡丹花海里,彷彿下一刻就會融入其中:“不甘心,奴,只是,不甘心……”她咬着牙,眼底迸射出一抹沉痛的恨意,把金珠的碎片摁在胸前,彷彿只有那般,纔會覺得渾身蝕骨的痛意纔會好一些。
“本王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命魂交出來,本王當這件事沒發生過。”這已經是他給予的最大的寬恕。
“不必,了,奴也許,真的錯了。”女子低喃一聲,擡起頭,血紅的瞳仁裡突然流出一道血淚,順着她慘白如雪的臉滑落。
血淚流淌在臉上的那道劍痕上,突然金光大盛。
卻很快沉寂消散。
消失得無影無蹤,恢復如初的姿容,妖嬈嫵媚,卻黯淡無色。
她撐着身體搖搖晃晃站起身,握着金珠碎片的手臂垂落下來,眼珠被濃墨的紅完全籠罩,整隻妖都透着一股子死氣。
“奴錯了,即使,不甘心,也不該,把他,扯進來……可近百年了,奴被,鎖了,近百年……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女子仰起頭,血淚滑落下來,嘭濺在地面的花海上,灼燙出一抹黑色的焦灼。
她說完,驀地擡起手,一朵牡丹花簪出現在她的掌心,一道刺目的流雲紅光閃過,即將要刺入自己的眉心。
“墨祈,她在做什麼?”離歌心裡咯噔一下。
“自毀。”墨祈薄脣動了動,吐出兩個字,卻是攬緊了懷裡的離歌。
“快阻止她啊!”離歌極了,女子的血淚讓她心裡起了漣漪,不想讓她就這麼死了。
“不必,自然有人會救她。”墨祈攬着懷裡扭動要去救人的離歌,墨黑的瞳仁落在一處。
“嗯?”離歌一愣,停止了掙扎,朝女子看去。
只見女子本來正拿着花簪刺入眉心,可突然她周身被一道金光罩住了,從天而降的金色符咒禁錮了她的行動。
她的手僵在眉心前一寸,不得動彈。
與此同時,一抹青色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結界裡,一襲藏青色的道袍,姿容清雅端正,擡步緩緩走來,手上的拂塵隨着他的移動拂過他捲起的衣袂,整個人絕雅的彷彿謫仙,可那一雙眼,卻是清透淡漠,絕了塵世三情六慾,遁入無尚空門。
他一步步朝女子走過去,直到離女子身後三步處,停了下來。
清冷的眸仁無波地落在墨祈身上,出聲,彷彿萬年寒冰,沒有半點生氣:“九王爺。”
離歌冷冷盯着那貿然出現的道士愣住了:這是誰?爲什麼墨祈會說‘有人會救她’?說的是這個道士?
女子在聽到男子出聲時,身體不能動,可離歌依然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突然迸射出的恨意,滔天怒意驚濤駭浪般席捲而來,驚痛了離歌的眼。
她訝然怔忪,緊盯着那人,腦海裡不知爲何突然閃過兩次救了女子的她臉上的劍痕,似乎每次女子出事,那劍痕就會發出一道金色的符咒化解了危機。
而剛剛男子出現時,頭頂禁錮住女子行動的,似乎是一模一樣的符咒。
離歌轉過頭,詫異去看墨祈,他臉上的表情太過淡定,彷彿早就知道了。
墨祈薄脣動了動,漠然回道:“三清道長。”
“不知,可否給貧道一個面子,她,貧道帶回去,不日定送回柳姑娘命魂。”三清聲音澹然無波,女子卻眼底迸射出的寒意幾乎要衝破天際,卻奈何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