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重擡起頭,看凌陽宗一眼,並沒說話。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爲什麼會坐在這裡?”凌陽宗擡擡手,有侍衛端上來一壺酒,兩個杯子。
凌陽宗給自己倒了一杯,也替鳳重倒了一杯。
鳳重擡起酒杯,一口飲盡。
“你要說什麼?”鳳重放下酒杯,凌陽宗再倒,他擡手遮住:“她不喜。”
凌陽宗聽懂了:她不喜,所以一杯即可,已是給他面子。
凌陽宗苦笑一聲:“再陪我喝最後一杯,明日你們離開,怕是沒機會再見了。”
鳳重一直看他,許久,擡手,許了凌陽宗。
凌陽宗倒滿了杯盞,擡起。
鳳重舉了舉,再飲而盡。
“多謝。”凌陽宗也不多言,起身:“以後,她就交給你照顧了。”
鳳重奇怪看他,凌陽宗卻是凜然轉身,毫不猶豫離開。
鳳重再風中站了會,離歌喚他,他立刻回去了。
離歌擺弄着木偶,不經意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她心裡忐忑,凌陽宗別是說出來了吧?
可又想,凌陽宗不是這般魯莽之人。
“同我喝了兩杯酒,別的沒說。”鳳重接過她手裡的木偶,仔細收好。
離歌擡頭:“當真?”
“嗯。”鳳重一直不肯與她對視,離歌不信,就那麼瞧着。
鳳重無奈,垂眼看過去,望入她眼底的清亮,心頭一動,轉身往外走:“姑娘早些歇息。”
離歌在他身後道:“我睡不着。”
“嗯?”鳳重轉身,“可是不舒服?”
“不是,你除了會雕刻,會彈琴嗎?”離歌總覺得他又往後退縮了。
難道凌陽宗說的哪句話,刺激到他了?
覺得自己的行爲有暴露的嫌疑?
“不會。”鳳重果然否認了。
離歌來了精神:“我會!”
未等鳳重開口,離歌跑出去,讓宮婢拿了一把鳳尾琴進來。
擺好,離歌推着鳳重落座,自己也在他身邊跪坐。
“我教你彈!”離歌興匆匆的。
“不用了……”鳳重要起身,離歌按住了他的手腕。
“我難得教人,你真的不學?”她眼底涌上失望,瞧着頗讓人心疼。
鳳重攥緊了手,猶疑不定。
他既想學,可先前凌陽宗的話,卻讓他心下微動。
他說,以後她就交給你照顧的。
如果只是對一個下人,沒必要這般正式。
難道凌陽宗瞧出了些許端倪?
還是說,她知道了什麼?
“你當真不學?”離歌惱他,故意刺他,把琴一推,隨意回頭,點了一個侍衛:“你,過來!”
因着明日離開,凌陽宗怕多有吩咐,派了幾個侍衛守着。
侍衛一臉懵:“姑娘喊屬下?”
“是,就你,過來。”離歌站起身,背對着鳳重。
侍衛乖乖進來站好。
“你可會彈琴?”離歌問。
侍衛乖乖回答:“屬下不會。”
“那好,我教你。”離歌朝侍衛走去,眼瞧着就要去拽侍衛的衣袖,卻被一道身影更快擋住了。
離歌低咳一聲,掩脣遮住嘴邊的笑。
擡眼,瞪他:“你這是作甚?”
不是不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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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她教別人!
鳳重站得直,垂眼:“屬下……學。”
離歌眼睛一轉,“可我改主意了,就要教他。”
鳳重回身,眯眼盯了侍衛一眼。
那侍衛縮縮脖子,渾身被這一眼瞧得通體生寒,單腿跪下:“屬下愚鈍,怕是辜負了姑娘美意!”
離歌哼了聲,“罷了,你下去吧。”
侍衛趕緊退下,免受無妄之災。
離歌瞧鳳重不動,歪了下頭:“嗯?”
鳳重擡步,重新跪坐下來。
離歌轉身,喜滋滋在他身邊坐好,只是教什麼卻犯了難。
想到什麼,眼睛一亮。
“咳,我就會一首。”
“姑娘儘管教來,屬下學就是了。”鳳重垂眼斂目。
離歌把雙手放在琴絃上,去看鳳重。
鳳重照做了,攤開的手指,修長有力,指骨分明,指腹上帶了薄繭。
離歌瞧見了,伸手去碰他的手。
鳳重躲避。
離歌硬是拽住了:“你躲什麼?”
問完,才覺得自己像極了惡霸,咳了聲,想,等明日遇到了凌陽宗,一定要問問他到底說了什麼。
竟是讓他一改先前的態度,開始躲避了。
“屬下怕擾了姑娘雅興。”鳳重虛握了下手指,又要起身。
離歌卻是翻開他的手,果然看到他手指上有薄繭,身爲賣藝之人,通曉六曲,怎麼可能不懂?
“你騙我啊。”離歌用手指摩挲了下薄繭,控訴。
“姑娘!”鳳重像是被驚到,猛地起身,差點帶翻了鳳尾琴。
離歌看他又躲了幾步,這次卻沒阻攔,像是意興闌珊了,擺手:“算了,你回去吧。”
鳳重薄脣囁喏了下,手背在身後,指腹摩挲了下,像是這樣,能把酥麻抹去。
鳳重離開後,離歌招來先前那個侍衛:“你,過來。”
侍衛恭敬上前:“姑娘吩咐。”
離歌:“你等下,把這個包袱拿給他,順便瞧瞧他在做什麼?”
侍衛很是茫然:這大半夜的,瞧那公子作甚?
可太子說了,以這位姑娘的話爲他的旨意。
侍衛領命去了,不多時,就回來稟告了:“回稟姑娘,屬下把包袱送去了,那位公子正在井邊沐浴。”
離歌一愣:沐浴?
她緩緩眨了眨眼,明白自己先前碰到他的手:不是吧?
隨即一張臉燙了起來。
“姑娘?”侍衛瞧她臉色不對,心神不定:“姑娘你沒事兒吧?”
離歌低咳一聲,揮手:“你們下去吧。”
幾個侍衛與宮婢退下了。
離歌在大殿坐了一會兒,就變回了狐狸,一溜煙跑出了寢殿。
凌陽宗把東宮正殿讓給她,自己住在了左側的偏殿,她拐進去,三座宮殿結構差不多,她很容易找到了凌陽宗的寢殿。
用爪子叩了叩:“咚咚咚。”
凌陽宗不喜人服侍,着中衣,自行下了牀榻起身開門。
打開,低頭,卻是愣了:“離姑娘?”
小狐狸鑽進去,一溜煙蹲坐在桌上,與凌陽宗坐下視線勉強仰頭能瞧見:“你跟他說什麼了?”
“什麼?”凌陽宗一愣,才明白是指先前與鳳重的談話:“怎麼了?”
“他又開始躲我了。”離歌沒忍住,嘀咕控訴。
他是不是說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