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並沒有等多久,青魔是在七日到來的前一天來見燦的,他無聲無息出現在燦面前的時候,燦嚇了一大跳。好在那時候火彤已經出去了,青魔瞧見他這模樣,忍不住嗤笑一聲,因爲他臉上一直都有黑霧,所以燦從始至終都沒有看清楚過青魔的模樣,聽到這一聲,臉色顯得更加蒼白了:“尊上答應了嗎?”
“你覺得呢?”青魔望着燦的模樣,他的手正緊緊揪着腿上搭着的薄毯,薄毯下是他的蛇尾,偶爾沒收攏好,就從薄毯下滑出來一截,他又迅速地把蛇尾收了回去,惴惴不安,而又小心翼翼。青魔瞧着這樣的燦覺得可憐又可悲:“你好不容易得來了這麼一個機會,尊上也答應幫你了,你又何苦爲了一個曾經那麼對你的人重新犧牲掉自己?你救了他又如何?有你的雙腿來得重要?”
燦低着頭,聲音很輕:“我也這樣問過我自己,可這些時日發生的一切,她既然不後悔生了我,那麼,我也不後悔用這個機會來把人重新救回來。”
青魔道:“可你依然動了殺念,你幫尊上放出了老鼠精,若是被你那個蛇妖孃親知道你做的這一切,你覺得她還會原諒你嗎?”
燦道:“我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原諒我,可至少目前來說,我知道……景禹溪的生,對她來說,會是最好的。”這些時日,火彤雖然沒說什麼,可他依然能夠看出來,她是希望景禹溪的魂魄能夠重新聚集起來的,而不是徹底消失。
“成吧。既然你非要如此固執,那就如你所願好了。”青魔攤開手,露出了掌心的一個瓷瓶,“這叫做引魂香,把這個東西灑在景禹溪最後的那一抹殘魂上,就能讓被撕碎的其餘殘魂重新聚攏了。記住了,你的機會已經沒有了,若非尊上這幾日心情好,你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
燦等青魔離開了之後,攥緊了手裡的瓷瓶,這個東西,是他用自己這些年最期望的東西換來的。
“吱呀”一聲,廂房的門被推開了,燦連忙把瓷瓶放在了薄毯下,指尖不經意碰觸到冰涼的蛇鱗,眼圈不知爲何竟就那麼紅了下來。他怕火彤看到了,連忙把頭低垂了下來,不敢去看火彤。
火彤給他端來了晚膳,並未注意到燦的異樣:“燦兒,過來吃東西了,都是你愛吃的。你這些時日忍忍,道觀裡都是素菜,等我們回到妖界,娘給你做好吃的。”
燦沒有說話,他怕一出聲,就泄露了自己的情緒,他推着輪椅過去,一口一口喝着那些沒滋沒味的清粥,其實三清觀的素齋還是不錯的,可他此刻滿腦子都是景禹溪,都是自己的蛇尾,都是火彤……
“娘,如果他活了,你還會和他在一起嗎?”燦用完了膳之後,突然開口問道。
“嗯?”火彤正在整理東西,突然就聽到了這麼一句,愣了下,纔回過神明白過來燦說的是誰,許久,才輕輕搖搖頭:“燦兒爲什麼會想起來問這個?”
“就是想知道了。”
“娘也不知道,娘怨了他這麼久,恨了他這麼久,可他真的死了,娘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可就算是他死了也好,不死也好,轉世投胎之後,哪裡還會記得我?等娘帶你回了妖界,娘就一輩子都和你待在一起,娘陪着你,好不好?”火彤蹲在燦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燦兒,娘以前做錯了事,以後娘一定不會再做錯了。你原諒娘好不好?”
燦眼底劃出一行淚,他也做錯了……可大錯已經造成,卻已經來不及了。
燦入夜的時候,一個人從**榻上滑了下來,他無聲無息的推開窗櫺,滑了出去,目的地正是三清觀的正堂,那裡是三清道長設置的法陣用來給景禹溪招魂。
燦到現在都不承認景禹溪是他的生父,也不肯喊他一聲爹。
他站在燈火通明的大堂外,四周掛了鈴鐺,正中央的位置用法陣困住了那最後一抹殘魂,他打開瓷瓶,咬咬牙,把引魂香灑了過去,引魂香碰觸到最後一抹殘魂時,四周頓時發出一道綠色的光,向四周擴散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見。
燦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這麼做到底能不能把景禹溪的殘魂召喚回來,至少他嘗試過了,心裡的愧疚大概就會少一些。
只是等他轉身時,目光落在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的三清道長,渾身震了一下,縮緊了蛇尾,面容有些發白:“你……三清道長,你何時……何時……”他想問三清道長是何時站在那裡的,可張張嘴,到了嘴邊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三清道長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緩聲道:“貧道來了有一會兒了。”
燦白着臉:“你都看到了?”
三清道長道:“是。”
燦的臉色更白了:“你是不是猜到了?”
三清道長道:“施主能夠想明白,迷途知返,猶有可救。”
燦垂下頭,用雙手遮住了自己的臉:“道長,你能不能不告訴我娘,不讓她知道……我做了那麼傷天害理的事?”
三清道長道:“施主也不必如此介懷,他們有此一劫,你不過是幫兇,身上並未惹了殺念,否則,以妖王的修爲,定會第一個知曉。可你到底是幫兇,爲那些亡魂超度贖罪卻也是必要的。”
燦仰起頭,眼圈紅紅的:“我需要做什麼?”
三清道長道:“二十載,替逝去的亡魂超度起伏。”
燦發白的脣顫了顫,想到火彤先前說過的話,忍不住無聲悽苦的笑了笑:他怕是……要失約了。
翌日一早,離歌剛睜開眼,就聽到廂房的門響了一下,她睜開眼,就看到墨祈不知何時已經起了,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醒了?”
離歌應了:“天不是還沒亮麼?你怎麼起來了?”
墨祈道:“半個時辰前,三清道長讓道童傳來消息給我們,說景禹溪的魂魄已經都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