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屈膝道:“啓稟娘娘,皇后娘娘卯時醒過一回,又睡着了。”頓了頓,補充道:“不過還是有些迷糊。”
白綺琴點頭聽下,春蘭秋菊將食盒擱在鳳牀前的小案上,輕輕將紗帳鉤起,白綺琴坐在鳳牀外側瞧着沉睡的沈嘉蘿,嘆道:“怎麼說病就病了!連個徵兆也沒有!”
立着的侍女們不敢接話,牀上的沈嘉蘿卻顫動着長長的雙睫,輕聲呢喃道:“嗯……”
“妹妹醒了?”白綺琴瞧着她蒼白的小臉,輕聲喚道。
“嗯……”沈嘉蘿口中呢喃,水眸迷茫了半晌,終於定定的看着白綺琴,澀道:“白姐姐……”
“可算醒了!”白綺琴一嘆,小心替她掖緊被角。
沈嘉蘿無力的躺着,望着白綺琴,勾着嘴角苦澀笑道:“讓姐姐擔心了!”
白綺琴搖頭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你可嚇死姐姐了!”
沈嘉蘿瞧着他青色的眼底,溫柔一笑,澀聲道:“昨夜照顧蘿兒的是姐姐吧!辛苦姐姐了!”
白綺琴溫和搖頭道:“傻蘿兒,不是姐姐!是陛下照顧的你!”
沈嘉蘿小臉一沉,不接話。白綺琴忙道:“好了,你剛好,咱們不提陛下就是!”
沈嘉蘿聽了此話纔算緩和了面色,澀聲道:“就是他照顧了我,我也不會領情的!他本就是冷血無情之人,照顧我都是爲了讓我全心跟着他,並非真的心疼我!”
白綺琴嘆一口氣,溫聲道:“你大病未愈不宜大補,姐姐熬了些清粥,吃些吧!”
沈嘉蘿輕輕點頭,白綺琴扶着她撐起身,拿繡枕墊在她背上,替她裹緊被子,這才讓春蘭盛了清粥過來,親自端在手中喂她。
沈嘉蘿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的吃了幾口,便沒了胃口,撇開臉,搖頭道:“我吃不下了……”
白綺琴見她蒼白的小臉,轉頭道:“你們退下吧!”
“是!”內殿三個侍女屈膝退下。
白綺琴見人走乾淨,這才溫和勸道:“傻蘿兒,你既然這麼恨陛下,怎麼反而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你不是說要等清燁弟弟來接你麼?到時候清燁弟弟來了,你卻累病了,怎麼辦?”
沈嘉蘿聞言一悲,水眸酸澀,無力道:“也不知清燁哥哥是否出了璟國,是否安全到達了玳國?若是……若是路上有個什麼好歹,我可怎麼辦……”
白綺琴搖頭怨道:“傻蘿兒,清燁弟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你不要說這些傻話!他答應你會來接你,就一定會來接你的!姐姐都信他,難道你還不信他麼?”
沈嘉蘿破涕爲笑,不好意思道:“是我多想了……清燁哥哥怎麼會騙我呢……”
“是呀!清燁弟弟的舅父是玳國皇帝,怎麼會見死不救。過不了多久,清燁弟弟就一定會回來的,你可一定要等着他!”白綺琴
含笑勸慰,面上溫和平靜,瞧着像個貼心的大姐姐,讓沈嘉蘿心頭的全部擔憂也散去了。
沈嘉蘿就着白綺琴的手,吃了一碗清粥,緩緩躺下。白綺琴替她掖好被子,陪着她說了一會知心話,見她有了睏意,輕輕囑咐她照顧好自己,又吩咐了荷葉幾句,含笑起身告辭離去。
龍翊賞賜了白綺琴上等蜀繡,沈嘉蘿病在牀上不知曉,白綺琴往沈嘉蘿的鳳藻宮笑勸沈嘉蘿等待龍清燁的歸來,邵秀妍因御賜蜀繡暗中忌恨白綺琴,在沐陽宮大發雌威,巧設計謀,這一切,龍翊全都矇在鼓裡。
戌時,養心殿。
雙龍戲珠爐鼎燃着薰香,渾天儀準確的報着時辰,蟠龍飛天銅燈在殿中四角長燃,金磚耀眼光潔,殿門敞開一扇,另一扇緊閉着。天氣轉寒,金階上的龍椅換了鹿皮褥子,換了鹿皮靠背,在扶手上加了兔毛軟套,龍椅穿着明黃龍袍,足踏粉底蟠龍靴,身上披着厚披風,正在專心披着奏摺。
錢致遠立在殿中央的金磚上,躬身垂首並未開口。龍翊批閱完一本奏摺,擱下象牙貂鼠毫筆,擡起頭來,瞧着殿中赭紅袍服的錢致遠,沉聲道:“隱侯可有來信?”
梵襄走了剛好一日,不會這麼早便報來急信,錢致遠拱手恭聲道:“侯爺並未來信,不過按照時辰推算,一定已經出了京兆,過了渡河!”
渡河,河寬五里,離此有八十里之距,已經出了京兆地界,正是璟國都城,京兆的一道天然屏障。
龍翊微微點頭,沉聲道:“朝中因爲玳國趁火打劫之事,又起了小小動盪,這幾日你替朕關注一下邵雄與左敬忠,看看他二人都在做些什麼?”
“微臣遵旨!”錢致遠恭敬抱拳。
龍翊略一頷首,想了片刻,沉聲道:“讓五城兵馬司注意着朝中各員的動靜,但又異動,立刻來報!”
“是!”錢致遠領命接旨。
龍翊嘆一口氣,扶着鑲金龍案,開口道:“退下吧!”
錢致遠抱拳恭聲:“陛下保重龍體,微臣告退!”輕輕退出養心殿,沿着大理石階下了正殿,出宮去了。
劉四喜招手命宮女來換了茶,嘆一口氣接着立着。龍翊捏了捏鼻樑骨,翻開一本奏摺,靜靜看着。
夜風吹進來,有些冷,可是龍翊卻不讓關門,說是吹吹風不易瞌睡。劉四喜無奈,也只好聽命。因爲天還未到十一月,殿中的地龍還未燒起,所以纔會有些冷沁。過幾日,燒了地龍,就不會這般冷了。
邵秀妍一襲嫣紅曲裙,披着雪白狐皮輕裘,髮髻高高挽着,只在鬢角綴着一朵雪白的狐狸毛絨花,夜色中瞧着當真有幾分妖異的味道,她手中捧着一隻硃紅漆盤,裡頭放的正是她爹送進宮的鴨青狐皮輕裘。如意吉祥提着燈籠跟在她一左一右,面上恭敬含笑。
邵秀妍款款走上大理石階,走到了養心殿門口,含笑
衝門口的小順子道:“劉公公,本宮給陛下送禦寒衣物來。”
小順子見了她手中的輕裘,笑道:“陛下這幾日正有些冷呢,娘娘來得正好!”轉頭衝裡面揚聲喊道:“啓稟陛下,邵妃娘娘求見!”
劉四喜立在龍翊身後,聞言一喜,這來了人探望,陛下總不至於再撐着眼睛批閱奏摺了吧。不過龍翊沒開口,他也不敢貿然宣邵秀妍覲見。
龍翊埋頭看着奏摺,聽了小順子一嗓子喊完,想起昨夜邵秀妍在沐陽宮對她的體貼伺候,他卻趕往鳳藻宮照顧沈嘉蘿,將邵秀妍丟下了,心上不免有些歉疚,擡起頭沉聲道:“宣。”
小順子聽了龍翊的聲音,笑道:“娘娘快進去吧!陛下親自喚您呢!”
邵秀妍眉目含笑,纖柔的進了殿門,走前幾步立在金磚上,躬身溫柔道:“臣妾參見陛下!”
龍翊低頭瞧她一眼,見她刻意裝扮,妝容精緻,簪花雪白,雪白輕裘穿在她身上脫俗出塵,比之平時多了一股冰清玉潔。她靜靜立在金磚上,含笑低頭,纖柔十分,龍翊溫和道:“平身吧!夜深風冷,怎麼過來了?”
邵秀妍屈膝起身,擡起頭含笑道:“正是因爲天冷了,臣妾纔來的。”她將手中漆盤舉前一些,溫柔道:“臣妾見天冷了,陛下又總是深夜忙碌,特地讓爹爹從宮外尋了漠國貨來的狐皮輕裘,爲陛下禦寒!”
龍翊瞧一眼她手中的鴨青輕裘,溫聲道:“難得你有心!”
邵秀妍忙柔聲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怕陛下傷了身子,臣妾又要心疼了。”
龍翊倚着龍椅並未接話,劉四喜見了邵秀妍手中的輕裘,躬身道:“陛下,難得邵妃娘娘心疼陛下,陛下不如試試吧!”
龍翊頓了頓,頷首道:“好!”
邵秀妍聞言一喜,託着硃紅漆盤輕輕上了金階,立在龍翊身前,柔聲道:“臣妾爲陛下更衣!”
龍翊輕輕起身,劉四喜忙替他將龍椅推後,邵秀妍擱下硃紅漆盤,輕輕上前替龍翊解開披風的帶子,將披風遞給劉四喜拿了,轉身拿了鴨青狐皮輕裘,小心翼翼的展開,替龍翊披上。
輕裘上身,長短大小正合適,龍翊本就高大俊朗,披上輕裘愈發俊朗英氣,似個成了精的妖孽,他與邵秀妍站在一處,映着殿中的燈火,身量相襯,容貌相當,直如一對玉雕的璧人。
劉四喜瞧了,躬身笑道:“陛下與娘娘立在一處,就像是天上的玉皇大帝與王母娘娘下凡了!”
龍翊知他故意誇讚,轉頭溫聲道:“朕若是成了仙,一定少不得帶上你!”
“額……”劉四喜語噎,忙低了頭不搭話。
殿中的冷沁,被這狐裘驅趕,一下子便暖和不少。龍翊低頭瞧着替他繫帶子的邵秀妍,輕聲道:“替朕謝過左相!”
邵秀妍含笑低頭,柔聲道:“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