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翊沉聲道:“好好保重!”掀開珠簾,大步離開。劉四喜古怪的跟着龍翊,不知他心頭所想,只是這賞賜與最後臨別之語如出一轍,真叫人猜不透。
龍翊出了宮門,上了龍攆,走得飛快。宮門口的宮女太監們都傻了眼,這是怎麼了?方纔還說他們家主子比沐陽宮得寵,轉眼,人就走了。琴妃娘娘可是爲他擋了一釵呀,若不然,此刻躺着的便是龍翊自己了,陛下也太不近人情了。
春蘭至始至終都在,將過程瞧了個一清二楚,待夏荷秋菊冬梅等人進來了,向幾個侍女抱怨道:“陛下也真是的,清粥只吃了一口,坐的時間還沒有沐陽宮的多呢!”
幾人紛紛抱怨,白綺琴搖頭嘆道:“陛下日理萬機,又遇上廢后之事,自然不太歡喜,你們就不要抱怨他了!”
幾個侍女閉了口,小心伺候她躺下,只道自家主子太心善,一心只向着陛下,不爲自個兒打算。
沈嘉蘿刺殺龍翊不成,反傷了她最敬重的白姐姐,心頭愧疚可想而知,當夜劉四喜忙碌不堪,自然是沒安排她別的去處,仍被關押在承巧宮中。
今日一早龍翊探望懷孕的邵秀妍,受傷的白綺琴,他也沒得了空,到了下午,龍翊在養心殿批閱奏摺,沒了別的事情,他便出門讓小順子往承巧宮去取人。
因龍翊交代過,沈嘉蘿要貶爲九等宮婢,還要貼身伺候龍翊,劉四喜只得讓小順子領了沈嘉蘿往養心殿來。
沈嘉蘿被小順子帶出承巧宮,心知是被派了差事,只得低頭跟着,並未詢問。一路穿行在御花園,免不得碰見許多宮女太監,禁軍侍衛,衆人臉上的嘲諷譏誚可想而知,個個都是看落翅鳳凰的神色。不是掩口偷笑,便是輕蔑鄙夷,端的是寒了沈嘉蘿的心。只是,白綺琴昏迷前對她說過,龍清燁或許並沒有死,若她自己不要了自家性命,豈不是傷了龍清燁的心,豈不是害了鳳藻宮的宮女們?她昨夜輾轉一夜,終是沒有拿着金步搖對自己下手,而是屈就了命運,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念頭,堅強了起來。
小順子領着她一路往養心殿去,到了養心殿外頭卻不進門,而是穿去了後殿角門,到了一處小院內,停步道:“你且在此稍後,我與你通報師父!”
沈嘉蘿低頭應了,也沒有屈膝躬身,小順子倒也不怪,轉身去了。
不過片刻,劉四喜便匆匆行了過來,見了沈嘉蘿傻愣愣立在院門口,不悅道:“見了灑家也不見禮?你可是不知道宮中的規矩?得了,回頭將宮規抄寫一百遍,交給灑家過目!”
沈嘉蘿一愣,忙低頭躬身道:“奴婢見過劉公公!”
“哼!”劉四喜冷冷一哼,上下打量她,冷冷道:“自今日起,你這些衣服可是穿不得了!宮女們都是水色衣裳,哪一個敢穿紅戴綠的?趕緊領了衣裳,換了,免得礙了娘娘們的眼!”
“是!”沈嘉蘿躬身屈膝,委屈的
應下,水眸中卻起了一層霧氣。
她嗓音酸澀,劉四喜自然聽得出來,怒道:“哭哭啼啼嚎什麼喪?陛下近日心緒不好,你就不怕引來瘟神!”
沈嘉蘿壓抑着哭聲,低着頭小臉已經花了一片,從前劉四喜見了她總是恭敬有禮,近日身份換了,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難纏的人物。
劉四喜訓斥了幾句,開始交代她的住處活計,龍翊從院門口進來,邁步走上前來。
小順子忙伸手扯了劉四喜一把,劉四喜回頭見是龍翊,恭敬躬身道:“陛下,您怎麼來了?”
龍翊冷麪沉聲道:“有一封梵襄的信不見了,你提朕找找!”
“是!奴才這就去!”劉四喜忙應道。
“不急,你打發了奴才再找也不遲!”龍翊立在一旁,不曾看沈嘉蘿一眼,也沒有要袒護她的意思。
劉四喜見龍翊冷麪,又見他不出聲護她,心知這廢后八成是真的傷了龍翊的心,想着昨夜龍翊險些就要沒了性命,衝着沈嘉蘿斥道:“剛纔才叫你抄寫宮規,你又忘了?見了陛下也不知道見禮,你這是擺的哪門子的譜?”
沈嘉蘿水眸淚水打轉,抽抽搭搭躬身屈膝道:“奴婢參見陛下!”
龍翊冷着臉不開口,劉四喜怒道:“說了宮中不能哭,小心你的皮!”
沈嘉蘿屈膝低頭,嗚咽小聲哭着,心頭全是委屈傷心,根本聽不進去劉四喜交代了什麼。
劉四喜訓斥一通,揚聲道:“聽清楚了沒?”
沈嘉蘿身子一震,躬身道:“聽……清楚了!”
劉四喜滿意持着拂塵,冷聲道:“小順子,帶她去領了衣裳梳洗用具,認好了牀鋪,立刻開始幹活!”
“是!”小順子恭敬應了,領着沈嘉蘿轉去小院一側,門內幾個宮女擠在一處悄悄聽了,卻沒人敢探頭出來。
劉四喜見沈嘉蘿跟了小順子去,轉身恭敬道:“這是下人院子,陛下日後還是不要來了,莫要髒了您的龍靴纔是!”
龍翊冷麪走在前頭,不悅道:“往後,不許再罵她!你沒看見她已經哭成了淚人?”
“額……”劉四喜一噎,跟在後頭顫聲道:“不是……不是您吩咐她做的九等宮婢麼?那可是見了小順子都得請安的……”
龍翊回頭盯他一眼,冷聲道:“朕可以罵她,貶她,你就不能!別人也不行!”
“啊……”劉四喜額上立刻冒了冷汗,真是最是難測君王心啊!這是什麼道理?難道只准他一個人欺負,別人碰也不得?
沈嘉蘿跟着小順子往內務庫領了水色衣衫,一應用具,小心的回了養心殿後院。小順子差事單守養心殿門口,也不在此當差,可他卻是隻比劉四喜矮了一品的太監,此時立在院中揚聲道:“都出來,都出來!”
方纔寂靜的院子立刻跑出來數十個水色宮女,青衣太監,見了小順子,躬身行禮:
“小劉公公!”
沈嘉蘿見衆人有秩序的排左兩行,不知道自己該站在何處,端着銅盆被褥,窘迫的立在一旁。
小順子清了清嗓子,揚聲道:“這是新來咱們養心殿的沈嘉蘿,你們都認識認識!”衆人早聽聞她身份,偷偷打量她,眼中或是好奇,或是不屑,難以道盡。
小順子見沈嘉蘿窘迫立着,招手道:“你先同紅玉她們一組罷!負責灑掃地面,清洗桌椅門窗!”
“是!”沈嘉蘿擡頭看一眼小順子,小心的站進了第二行。第二行的幾個侍女,見她進來,也不說話,依舊低着頭。
小順子吩咐了衆人,衝着沈嘉蘿揚聲道:“前頭還有兩班沒下來,你也認不完,先跟在第二組吧。等接了班,就開始幹活,可不許偷懶!”
“是!”沈嘉蘿躬身低頭。
小順子見沒什麼交代,揮手道:“散了吧,散了吧!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大家好生伺候,莫要惹怒了陛下自己不討好!”
“是!”衆人躬身應了,小順子轉身往正殿回話。站在沈嘉蘿身旁第三個水色宮女道:“沈嘉蘿,我就是紅玉。走吧,我帶你瞧瞧住處!”
沈嘉蘿臉上火辣辣的燙着,抱着銅盆跟着紅玉去了。二人穿過花圃進了西面廂房,紅玉推開門,領着她道:“這就是咱們的住處!”往裡頭一張空木牀一指,開口道:“諾,那就是你的牀!你趕緊收拾收拾吧,待會三四組的下了班,就該咱們了!”
沈嘉蘿點點頭,進了門,只見房中擺了六張棗木牀,有五張鋪了被褥等物,另一張空着的便是她的牀鋪了。她抱着被褥走到牀邊,開始小心鋪牀,只是從未伺候過人的她,這鋪牀也是一件難事,她理了好一會不見整理妥當,便聽外頭進來許多腳步聲,紅玉立在門口喚道:“快換了衣裳,走吧!該咱們了!”
“啊?”沈嘉蘿被她催促,心裡一慌,胡亂翻着方纔領的物件,尋到水色衣裳套上身子,穿戴整齊跟着紅玉出了門。
兩組侍女恭恭敬敬排成兩行,出了院門往養心殿後殿行去。沈嘉蘿一路忐忑,跟在紅玉後頭,小聲問道:“紅玉姐姐……我……我要做什麼?”
紅玉低頭冷聲道:“別說話。”
進了後殿,劉四喜已經立在了裡頭,揚聲道:“陛下今日心緒不好,大家都仔細些!散了吧!”
“是!”衆人恭敬應了,各自分工,有人往一側角門穿去小廚房燒水斟茶,有人往另一側尋抹布笤帚,往前殿灑掃。沈嘉蘿立在殿中,見紅玉要走,忙道:“紅玉姐姐……我做什麼?”
紅玉轉頭道:“咱們第二組負責灑掃,你跟着我吧!”
沈嘉蘿忙小心跟上,到了一處小房,拿了抹布銅盆,跟着紅玉往前頭灑掃去了。到了養心殿前頭,卻不能進門,而是擦洗外頭的十六扇硃紅鏤刻大門,紅玉拿着抹布蹲在地上一點一點的開始擦洗臺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