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搖搖頭,嘆氣道:“還以爲陛下要在宮裡就寢呢……”夏荷一嘆氣,一衆宮女都有些不悅,春蘭想了片刻沉聲道:“一定是邵妃在搞鬼!方纔小姐不是說她在御花園賞梅嗎?一定是她看見陛下來了咱們這裡,就故意使計,就是想破壞娘娘的好事!”
“就是……一定是她!”
“是呀……她最是見不得陛下寵別人,陛下這麼急匆匆的去,說不定又是她在裝肚子疼了。”
宮女們紛紛應和,白綺琴揚聲道:“不要亂說!背後嚼人舌根子,忘了宮裡的規矩了?”
她冷冷一言,衆人都躬身不敢在說話,春蘭小心的看她神色,見她面色雖然平靜,眼色卻是難掩的失落,料來她心情也不好,忙屈膝開口:“娘娘息怒……是奴婢們沒了規矩。”
白綺琴嘆一口氣,擺擺手道:“都撤了吧……本宮累了!”
其實龍翊之所以匆忙離開,實際上並非邵秀妍設計哄騙,而是另有其事。不過,雖不是邵秀妍,倒也與她脫不開關係。
京兆裡頭,現今富貴榮華的豪門貴族不在少數,其中最最顯赫的便是左相邵雄一家了。一來,他是三朝元老,聲名地位早就積累,正是家中珠寶金玉無數,門外清客門族若干。二來,他的女兒邵秀妍入宮當選邵妃,又孕有皇子,是如今最最得寵的妃子,後宮朝堂他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這樣一來,許多下官富商都想要巴結,免不得壓住其他大臣的風頭。
邵雄爲人奸猾,最善遇鬼說鬼話,逢人講人語,四方八面都不得罪,也挑不出他的大錯來。他手底下的邵家人因爲他的關係在京兆裡頭非富則貴,借了他的光賺取不少錢財。可這些人雖明面上聽他的話,不幹傷天害理之事,卻是背地裡胡作非爲,欺鄉霸鄰,狗仗人勢了。
這胡作非爲裡頭,也有一個頭號人物,這便是邵秀妍的表兄,也就是邵秀妍上一回向龍翊舉薦的人,此人名喚李盛隆。
這李盛隆,長得倒是人高馬大一副俊朗的模樣,只看邵秀妍的相貌就能知曉。可惜生了一顆蠻橫無理,專幹欺善怕惡胡作非爲的心。他被龍翊擢升到戶部,跟隨戶部尚書張松柏做事,任了一個六品侍郎的職務,管的就是天下戶籍。這人沒升官還好,升了官穿了官服,愈發把自己當了個人物,在鄰里中立了不少威風,一條街也沒人敢惹他。仗着有邵雄與邵秀妍撐腰,比之從前愈發強取豪奪了。
李盛隆在京兆西頭買了一處宅子,說是買,其實卻是硬搶。主人家姓周,正室死的早,只有兩門妾侍,總共只有一個幼女名喚周蓮兒,現今十三歲。周老爺年前患了惡疾,不到兩月一命嗚呼,留下幾畝薄田和一家妾小。這李盛隆不知道從何處知曉了周老爺病逝,硬是將別人家的宅子換成了他李盛隆的名字,換了名字
不說,非要派人上門將一家老小攆出府去。又見了周蓮兒容貌秀美,生了霸佔之心,生生將人強要了。這一個十三歲的小姐被他佔了身子,當夜便懸樑自盡了。周家只剩下兩個妾侍,無從說理,被李盛隆強簽了賣身契,賣進了窯子裡。周家一脈,就這樣絕了後。
周家的親朋傷心不過,告到京兆五成兵馬司去,卻被李盛隆派人追打砍傷,斷了人家打官司的心。李盛隆得了這一處宅子後,心思立刻活絡起來,他本就管着戶籍制度,誰家添丁誰家發喪,都是一清二楚,此後專門尋着那無依無靠的富紳門戶下手,不到一月就得了四五處宅院並好幾個小妾。
被他謀財害人的幾家有冤無處申,有仇不得報,一連告了許多地方都沒一個論理的地方。只要誰敢聚集一處告狀,他收到了風聲立刻派人截住,當場抓了人,連夜一頓暴打,關在霸佔的宅院裡頭,不見天日。幾家人失了宅子失了人,沒處說理,上吊的上吊,服毒的服毒,死了不少人。一時間京兆城中,怨聲載道,更有人造了民謠疾風邵家人,甚至疾風龍翊。
可惜,李盛隆仗着是邵妃娘娘的表兄,仗着是邵雄的內侄,管他民怨如何照舊魔爪四伸,不管不顧。能奪的絕不手軟,手底下還養了一羣專門強取豪奪的僕役,都是一身黑衣戴着黑帽,白日裡四處溜達,見誰不順眼誰家就要倒黴。
五成兵馬司的都尉江煜城一直沒收到他害人的消息,直到民怨驟升,這才警覺查探,一查之下駭了一跳,連忙悄悄送消息進宮給龍翊。
龍翊正在白綺琴的未央宮與佳人對弈,驟然聽聞這樣影響時局的消息,當是氣憤萬分,問清了情況,立刻下了緝捕令,命五城兵馬司拿人。
江煜城得了龍翊的聖旨,飛快帶領侍衛捉拿案犯,李盛隆正在戶部當差,見了江煜城反而擺起來官架子。江煜城才懶得管他的官有多大,一道明黃聖旨立刻叫李盛隆軟了氣性,指使小廝往左相府報信。
江煜城捉拿了李盛隆,龍翊這頭卻是開了鍋。不過半個時辰,邵雄已經到了養心殿,一連來的還有他的黨羽,都是朝中有分量的人物。
衆人到了養心殿,小順子心中明瞭,正想要擋人回去,不讓他們死纏龍翊,就聽裡頭龍翊的聲音響起來:“讓他們進來!”
邵雄聞言聽不出龍翊的喜怒,躬身進了門,他一進門後頭的幾個官員立刻跟進了殿內。衆人在金磚上站好,邵雄帶頭恭聲道:“微臣參見陛下!”
李盛隆被江煜城捉拿不到半個時辰,現今正在通往璟宮天牢的路上,這邵雄也來得太快了些。龍翊冷着臉瞧着進門的邵雄,沉聲道:“左相來養心殿,所謂何事?”
邵雄一頓,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忙恭敬道:“啓稟陛下,微臣求見陛下,是因爲內侄李
盛隆的事情!”
龍翊冷着臉聽完,靠在金階上頭的龍椅上,面色冷沉道:“李盛隆?他有什麼事情,需要你親自來求朕?”
幾個大臣面色一變,戶部尚書張松柏更是額頭冒了汗,邵雄聞言只得硬着頭皮道:“內侄李盛隆買賣私宅惹怒了陛下,微臣……微臣日後一定嚴加管束,還請陛下法外開恩!”
“哼!開恩?冤死的人如何開恩?被他霸佔的女子如何開恩?他犯的事就是砍十次也爲過,你讓朕法外開恩?你說,這恩如何開?”龍翊忽然一怒,讓底下幾個人都明顯一顫。看來事情遠遠沒有想得那麼簡單,龍翊已經知曉了全部實情。
龍翊開口,邵雄不得不接,他心頭轉了半晌,躬身道:“啓稟陛下,李盛隆雖然犯事,但並非傳言那般嚴重,請陛下明察秋毫,不要聽信小人讒言!”
邵雄想矇騙龍翊,龍翊卻絕非傻子,江煜城說的話比他們幾個誰都可信,他絕不相信此事冤枉李盛隆。他冷冷盯着底下的邵雄,冷聲道:“朕不想聽信小人讒言,卻也需要事事的證據。李盛隆既然沒做,就不怕朕查他。自古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李盛隆還不至於大過百姓!若是查實了,朕一定不會輕饒!”
邵雄對於李盛隆所作之事多少有些瞭解,平日裡也少不了要暗暗提點,叫他當心些,此刻事情敗露,引得龍翊大怒,卻是邵雄如何也想不到的。邵雄躬身不敢再多說,只得低頭道:“是!”
他身後跟來的黨羽們見邵雄低了頭,不好再出聲相幫,張松柏瞧着邵雄瞧着龍翊,卻是心頭忐忑,李盛隆所犯之事,全是藉助於戶部,若是真個追查下來,少不得龍翊也要治理他張松柏一個治下不嚴的罪責。他平日裡也沒少得了李盛隆的好處,這會幫不上忙,只得乾着急。
龍翊冷着臉不悅,底下的幾個官員卻是各自焦急。邵雄心頭就更加的難安了。
李盛隆正被江煜城押往京兆天牢,有些得了消息的人家已經追趕着囚車去了。李家人怕事情敗露,正在想方設法掩蓋事實,放人的放人清算的清算,可惜仍舊沒有龍翊的聖旨快。龍翊一道聖旨下來,飛快命人徹查,李盛隆一家眼看就要遭殃。
邵雄辭別了龍翊,領着幾個黨羽匆匆回了左相府,到了花廳,管家替他褪官服,丫鬟替他斟茶,幾個黨羽也算常客,不客氣的往一旁軟椅上坐了。
邵雄一進門便是焦慮,立在絨毯上,開口道:“你們說,這可怎麼辦?陛下要是有心懲治,只怕隆兒的小命不保!”
幾個黨羽皆是擔憂,坐在軟椅上不知如何是好,戶部尚書張松柏聞言擦了擦額頭的汗漬,揚聲道:“相爺莫急,陛下對您寵幸正隆,也許只是做做樣子的。”他這句話說出口,別說邵雄,就是連他自己也不肯相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