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翊一疑,揚起劍眉道:“蘿兒爲何一個人做這個?”
白綺琴搖搖頭,溫和嘆道:“臣妾也不知道……不過蘿兒妹妹每回做這荷葉包,總是要滿面淚痕的盯着荷葉包看許久的。臣妾也不知道,她是爲何……”她美目酸澀,語意惋惜,彷彿沈嘉蘿受的苦恨不得全加在她身上纔好。
龍翊面色一冷,轉過頭盯着殿中的杜鵑沉靜無聲。沈嘉蘿日日做這荷葉包,常常垂淚不語,他根本不需想,就知道她是爲何?他與龍清燁都喜歡這荷葉包,小時候的事情,沈嘉蘿如何不記得?今日龍清燁被遠遠放逐,她被深鎖深宮,二人天涯永隔,做這荷葉包,定是爲了睹物思人,以此慰藉相思,想着遠在異鄉的龍清燁。
龍翊冷麪暴怒,心頭似乎燒着一把熊熊烈火。瞧着身旁善解人意的白綺琴,想着對鏡垂淚的沈嘉蘿,冷着臉緩緩的喘氣。
白綺琴瞧見龍翊冷麪大怒,心知戳中了要害,忙驚嚇道:“陛下……您可是……可是不喜歡這荷葉包……臣妾下次……再也不敢了!”言畢跪在龍翊身前的絨毯上,低頭小聲泣着。
龍翊長出一口氣,冷麪瞧着面前膽怯哭泣的白綺琴,伸手將她小心牽起來,沉聲道:“朕不是怪你!你別怕!”她素來溫雅嫺靜,很少嬉笑怒罵,這會爲了沈嘉蘿思念龍清燁做的荷葉包惹怒了自己,嚇哭了去,讓龍翊心上微微歉疚。
白綺琴被他牽着玉手,紅着眼睛,柔聲道:“陛下……息怒!臣妾不知道陛下喜歡蘿兒妹妹做的……臣妾以後再也不向蘿兒妹妹學了……陛下……陛下下次,只吃蘿兒妹妹做的就是……”
龍翊聽她毫不知情的說着沈嘉蘿,壓着滿腔慍怒,將她拉坐在自己的腿上,沉聲哄道:“別說傻話!只要是你做的,朕都喜歡!”
白綺琴擡起朦朧淚眼,溫和笑道:“陛下可是當真?”
龍翊替她擦了擦美目下的淚痕,點頭道:“朕說話,何時反悔過?”
白綺琴含淚一笑,忙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立在他面前,伸手揩着臉上的淚痕,破涕爲笑道:“臣妾沒事了……臣妾很開心……”
龍翊見她一副貼心懂事偏偏又不造作矯揉的神色,心頭緩下一些。嘆一口氣,瞧了瞧一旁的渾天儀,溫和道:“朕再看一會奏摺,你先回宮吧!”
白綺琴目色一頓,含笑迎上龍翊的俊朗的面龐,溫和屈膝道:“陛下有國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龍翊見着她懂事的模樣,搖頭沉聲道:“現在才申時,朕還要看一會奏摺,你先回宮去,酉時盡朕再過來!”
白綺琴身子一頓,擡頭望着龍翊沒有反應過了。龍翊見她模樣,開口道:“怎麼?朕今夜宿在你宮中,你倒不高興了?”
白綺琴忙屈膝,溫聲道:“臣妾不敢!”
龍翊冷麪點頭:“去吧!
”
白綺琴仍舊屈膝恭敬道:“不知陛下喜歡吃什麼?臣妾這就回去做好,等着您!”
龍翊目色一冷,溫聲道:“只要不是荷葉包就行!”
白綺琴低着頭,目中閃過一絲異色,溫和道:“臣妾遵旨!”
龍翊揮揮手,不願再多說,白綺琴小心收拾托盤荷葉包等,躬身退下金階,倒退三步轉身出了殿門。
劉四喜瞧着龍翊一直沉着的臉,恭敬小心道:“陛下,您沒事吧?”
龍翊端坐龍椅,右手擱在龍案上,盯着花窗下雪白的杜鵑沉聲不語!說什麼歉疚不歉疚?說什麼臨幸了邵秀妍便對她羞於相見?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自作多情!她根本未曾將他放在心上,她全部的心中只有一個草包龍清燁!她既無心與他,那麼他寵不寵幸白綺琴,又有何關係!
白綺琴從養心殿出門,面上溫和不語,心頭卻是萬千歡喜,蓮步輕移,宛如風中飄絮。春蘭跟着她,見她面色極好,恭敬道:“主子這般高興,可是陛下喜歡皇后娘娘的荷葉包?”
白綺琴走在前頭微微一笑,溫聲道:“陛下的確喜歡蘿兒妹妹的荷葉包,還誇她手藝好呢!”
“是嗎?”春蘭含笑詢問。
白綺琴點點頭,瞧着御花園中凋敗的景色,笑道:“今夜陛下會來未央宮,咱們回去給陛下做玫瑰糕如何?”
主僕二人春風得意的一路笑語回了未央宮,春蘭忙着吩咐殿中侍女們灑掃整理,忙着吩咐小廚房準備夜裡的吃食,又尋了春末用蜜糖醃好的玫瑰花瓣,揭開紮緊的蓋子一片芬芳。
這邊未央宮忙碌,那頭沐陽宮卻是一片火氣。從未央宮得了消息的如意立在殿中,低頭躬身稟報完畢,就見寶座上的邵秀妍一雙美目已經噴火。她一襲橘色曲裙,鑲着淺色荷邊,青絲挽作大刀髻,髻上簪着嫣紅翡翠釵與一隻蝶翅金步搖,柳眉擰在一起,怒道:“什麼?陛下今夜要臨幸白綺琴那個賤人!”
如意躬身立着不敢擡頭,恭敬道:“未央宮一片忙碌,四大侍女串來串去,琴妃娘娘更是親自下廚做了玫瑰糕。這消息是未央宮的雲兒來傳得,絕不會錯!”
邵秀妍撐起身,立在高高的寶座前,揚聲喝道:“陛下怎會突然就跑去她宮裡臨幸她了?這女人又使了什麼狐媚伎倆?”
如意躬身立着搖搖頭,低聲道:“奴婢也不知道!”
“哼……”邵秀妍氣得沒奈何,在金階上來回走動,玉手握成拳頭,恨不得一拳砸死白綺琴這隻狐狸精。
如意瞧了瞧外頭天色,見她歇不下氣,恭聲道:“娘娘息怒,小心氣壞了身子,就更不能與琴妃相爭了!”
邵秀妍大喘一口氣,揚聲道:“本宮纔不會被她氣死呢!走,咱們去御花園逛逛!”
她一聲令下,孰敢不從,吉
祥語如意忙躬身屈膝道:“是!”二個侍女拿了披風靠枕等物,隨着邵秀妍出了沐陽宮的大門,往御花園穿去。兩旁樹木枯萎,花枝凋零,偶有一兩棵翠綠的針葉松木孤零零的立着,襯出這冬季的蕭條。流觴曲水中,沒了花繁葉茂藤蘿纏繞,只剩下硃紅遊廊,琉璃水榭,碧水曲折婉轉,不似從前的青翠,只剩單一的水色。
邵秀妍沿着相思湖慢慢的走着,不知是否是宮中人得了消息,竟是一個也沒遇上。本想尋個皮糙肉厚的發發火氣,卻是憋了半肚子還未撒出去。
遠遠地,有清冷的古箏聲緩緩傳來,這聲音低低泣訴,仿似繞不盡的柔腸百結。邵秀妍心頭一疑,誰人敢在御花園中彈琴?
曲水幽幽,冷沁無色,假山嶙峋,枯落土黃,上頭的草木失了春色,零星搖曳幾支青黃的花枝。相思湖一片沉碧,沈嘉蘿一襲粉色荷衣罩衫,髮髻上戴着小巧的皇后冠,簪着一隻牡丹花釵,纖纖柔柔坐在湖邊水榭中,粉色紗帳飄飄搖搖,映着她嬌媚如仙。哀愁的古箏,正在緩緩從她指下流淌而出。她身後恭敬立着的,正是鳳藻宮一等大侍女荷葉。
邵秀妍心頭怒火見了她孤單在此彈琴,立刻減了三分妒恨,望着水榭中的柔美女子,眉目一轉,沿着臺階上了遊廊,往水榭走去。
沈嘉蘿近幾日心頭感慨,這才一個人跑到伊水閣來撫琴,本是爲了洗滌一下的心情,卻不料會遇到這目中無人的邵秀妍。荷葉立在她身後恭敬道:“娘娘,沐陽宮的邵妃娘娘來了!”
沈嘉蘿轉頭一瞧,果然看見一襲橘色的邵秀妍昂着腦袋,面色譏誚的走進了亭中。她不理會走進的邵秀妍,溫聲道:“荷葉,收了東西,咱們走吧!”
“是!”荷葉躬身屈膝,上前收拾古箏軟墊,沈嘉蘿慢慢起身,小臉上平靜如水。
邵秀妍心頭憋着一通怒火,正愁沒處發,好不容易逮着個與她一樣不痛快的人,又怎會輕易放過她。見她起身往外走,上前一步擋在她面前,揚聲道:“怎麼?皇后娘娘做了虧心事不成?見了本宮就想跑?”
她這般盛氣凌人的語氣,宮中早有傳聞,沈嘉蘿擡頭看着比她高些的邵秀妍,沉聲道:“本宮是這璟宮的皇后,想來自來,想走自走,難道邵妃還要攔嗎?”
邵秀妍見她冷麪不快的模樣,心頭又開心了三分,掩口輕笑道:“喲……瞧瞧,這拿腔作勢的樣子?還真拿自個兒當顆蔥了不成?”
沈嘉蘿冷着小臉不悅道:“邵妃到底想做什麼?本宮累了,要回宮歇息!”
邵秀妍自小便是萬千寵愛的相府千金,怎會將她這個不得勢的懦弱皇后放在心上,聞言嗤笑道:“陛下今夜就要去未央宮臨幸琴妃了?難怪皇后一人鬱鬱寡歡在此寄情山水!皇后不是與琴妃要好麼?正好可以讓她替你求求陛下,順道寵幸寵幸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