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沒捱打的侍女暗暗鬆了一口氣,秋荷與紅玉對視一眼,目中全是憎恨。房中幾人,暫且不提,單說沈嘉蘿跟着白綺琴出了宮門,回了未央宮,被小心翼翼的接進了內殿,安安穩穩坐在軟榻上,夏荷秋菊等人都是驚懼。伺候她另外洗了手臉,重新梳好了髮髻,拆了額頭的紗布。
春蘭另取了金瘡藥,白綺琴小心翼翼的摸着沈嘉蘿的小臉,悲傷道:“陛下也真是的,明知道你細皮嫩肉經不住打,怎麼就下的去手?”言語未完,眼眶通紅,滾下兩顆淚珠來。
春蘭趕緊勸她注意身子,莫要哭泣。白綺琴輕輕拭淚,止住哭聲,愧疚道:“倒是姐姐不好了,哭哭啼啼反而惹你傷心!”
沈嘉蘿被她關心,心頭溫暖感動,輕聲開口道:“姐姐不哭,蘿兒沒事的!不過是一點皮外傷,不礙事!”
白綺琴嘆氣道:“傻蘿兒!都成這樣了,還說什麼皮外傷?”輕輕斥責,小心拿了溫水替她清洗傷口,取了春蘭手中的金瘡藥,拿棉籤子細細的塗着。
“嘶……”藥膏塗上額頭,引得沈嘉蘿疼的出了聲,白綺琴忙停了手,關切擔心道:“姐姐弄疼你了?”
沈嘉蘿搖搖頭,盯着她關切的容顏,輕聲道:“沒事……不疼了!”
白綺琴聽她說不疼了,這纔敢再塗藥,下手愈發輕了,生怕觸碰疼了沈嘉蘿。夏荷秋菊冬梅三人小心伺候在一旁,見了沈嘉蘿額頭的傷,都皺眉擔心。春蘭恭敬立着,心頭卻是微微不滿。她們家主子待沈嘉蘿,那是好的沒話說。可沈嘉蘿呢?從前恃寵而驕,對龍翊使性子發脾氣,從不在龍翊跟前替她們主子說句好話。反觀白綺琴,總是在龍翊面前護着沈嘉蘿,沈嘉蘿有事時,也是第一個挺身而出。這會,沈嘉蘿不得寵了,被龍翊嫌棄,被宮女欺負,也只有她們主子好心到底,不離不棄。憑什麼,她們主子要這般善良軟弱?憑什麼沈嘉蘿卻要被照顧?春蘭暗暗不服,瞧着沈嘉蘿愈發不尊敬。可她知道白綺琴的性子,也不敢真個說出口。
白綺琴慢慢的上藥,沈嘉蘿忍着額頭的疼痛,終於緩過勁來。沒了方纔的憤怒委屈,從懷中掏出白玉葫蘆的碎片,遞到白綺琴面前,小聲哭道:“白姐姐,你看……”
白綺琴低頭一瞧,疑惑道:“這是什麼?”
沈嘉蘿嘆氣道:“是清燁哥哥的白玉葫蘆,他小時候王妃娘娘給他的。”
白綺琴心頭一頓,溫和道:“怎麼在你這裡了?”
沈嘉蘿緊緊握着白玉葫蘆,哭道:“清燁哥哥走時,留給我了……嗚嗚嗚……可惜,剛纔被秋荷摔碎了……”
白綺琴溫聲嘆息:“哎……定是她們看上你的東西,偷拿了吧!”
沈嘉蘿點點頭,握着白玉葫蘆,縮在軟榻裡頭,悲慼道:“清燁哥哥給我的古箏,
被陛下摔碎了,這個白玉葫蘆也被摔碎了……難道,是有什麼預兆麼?”
白綺琴瞧着她流淚的小臉,替她上好金瘡藥,從盤中拿了紗布小心的替她裹着,嘆息道:“哪有什麼預兆不預兆的,你別想太多了。碎了就碎了,有一日你見着清燁弟弟,跟他說清楚就是!”
沈嘉蘿搖着頭呆滯道:“說不清楚了……都碎了……都沒了……我跟清燁哥哥一定是再也見不到了……”
“又說傻話了!清燁弟弟是個重情意,講信用的人,他既然答應你會回來找你,一定會回來的!怎麼會再也見不到了!陛下上一次雖然說他死了,可這些日子再未提及,想來他當時一定是生氣故意騙你的!你別信他!”
沈嘉蘿癡癡瞧着面前的白綺琴,輕聲道:“真的麼?”
白綺琴溫和一笑,點點頭:“姐姐何時騙過你?傻蘿兒,你傷還沒好,不要東想西想了!誰說摔碎了東西,就有不好的預兆,那都是算命先生騙人錢財的,你怎麼也信?”
沈嘉蘿低頭盯着手上的白玉葫蘆碎片,小心的撫摸着,傷心道:“清燁哥哥留給我時,叮囑我一定要收好,別丟了。如今弄壞了,日後……日後我怎麼見他呢?”
白綺琴搖頭嘆氣,拉着沈嘉蘿的小手,輕聲哄道:“又來了……清燁弟弟對你一往情深,他不會因爲一個墜子就生氣不高興的!更不會因爲你摔碎了墜子,就不要你!你放心吧!”
沈嘉蘿盯着她肯定的神色,水眸酸澀。白綺琴瞧見了,忙伸手替她擦着眼淚,溫和道:“清燁弟弟一定會來找你的!蘿兒只管等着就是!不怕……啊……”
沈嘉蘿縮在軟榻上,緊緊握着手中的白玉葫蘆,心頭一嘆,龍清燁真的不會怪她麼?龍清燁真的不會有事麼?爲什麼她的心頭惴惴不安,好像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似的?難道,她真的是錯覺?難道,一切都只是巧合麼?
白綺琴替沈嘉蘿上好了藥,溫聲勸慰她不要多想,陪着她和氣坐着,又吩咐秋菊往小廚房煮些清淡的吃食,讓沈嘉蘿暖暖身子。秋菊依言退下,尋了冬梅與她一塊。
春蘭在內殿伺候二人,畢恭畢敬。殿中侍立的宮女們,橋建設沈嘉蘿進門的模樣,多多少少猜測她如今的尷尬處境,對於白綺琴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好像這宮裡頭,只剩她們未央宮是最溫馨和睦的桃花源了。
沈嘉蘿瞧着貼心的白綺琴,心頭也是萬分感動,自古常言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難。對於白綺琴不畏懼龍翊,向她伸出援手的行爲暗暗記情。
養心殿小院中的幾個人卻是沒有她們的好境遇,被白綺琴守着賞了耳光,又要罰奉三月,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那來找秋荷玩耍的小丫鬟更是心頭氣結,白捱了冤枉打,白受了冤枉罰。哭着小臉,一路跑回了自己當差的宮殿
。
也算巧了,你道因何?原來,這小丫鬟正是沐陽宮中打雜的小宮女。
秋荷素日就有攀高枝躍龍門的念頭,在這宮中揀着門臉的認識人,交朋友。她對一般的宮女根本不放在眼裡,最喜歡結交的就是龍翊妃子們宮殿的宮女。可她身份低微,主子自然瞧不上她眼,也沒有從她這裡打聽消息的必要。她想要結交別人,可不是那麼好攀!她左右權衡,結交的都是各宮裡頭上不得檯面的丫鬟,想要來個曲線迂迴的戰術。
這小丫鬟在沐陽宮打雜,乾的是澆花掃院的差事,換了別人也懶得理她,偏偏秋荷就喜歡與她往來,常常送些穿不了的衣裳,吃不了的東西與她。漸漸的,二人就走近了關係,她歡天喜地以爲尋了個靠山,常往養心殿後頭來尋秋荷玩耍,秋荷也能從她嘴裡套些有用的消息。
小丫鬟本來在沐陽宮就沒什麼地位,走到哪裡都不受待見,好不容易攀上一個秋荷,卻白白捱了一頓打,罰了三月奉銀,哭哭啼啼回了沐陽宮,趴在自家的牀上,蒙着被子越哭越傷心。
她在自家的房中哭的傷心,卻瞞不過如意的眼睛。這沐陽宮,只有如意這一等大侍女是個伶俐的人物,但有風吹草動,她也要琢磨一番,想清楚當中厲害關係,報給邵秀妍聽。
小丫鬟回來哭了沒一會,正殿裡頭正在安胎養身的邵秀妍就已經知曉了。如意立在她面前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仔細,邵秀妍越聽越惱怒,一拍寶座的扶手,怒斥道:“白綺琴這個狐狸精,她算什麼東西!竟敢拿本宮的丫鬟出氣!哼……”
如今的璟宮,最最得寵的妃子當屬邵秀妍,最最有勢力的妃子,也是邵秀妍,白綺琴不過一個通房丫鬟扶上來的娘娘也敢同她叫板,自然讓她心頭憋悶!更何況,白綺琴叫板護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邵秀妍的宿敵,沈嘉蘿!這怎麼行?好容易讓沈嘉蘿吃了苦頭,她還沒高興夠了,怎麼就讓白綺琴這騷狐狸阻礙了去?
如意瞧見邵秀妍滿面不悅,恭敬躬身道:“娘娘,琴妃仗着自己跟了陛下多年,就對您有恃無恐,只怕過不了多久,她還要騎到您頭上來呢!”
邵秀妍冷麪怒道:“哼……本宮這幾日沒閒心管她,她倒得意起來了!”冷麪起身,邁步下了玉階,揚聲道:“走,咱們去會會她!”
如意恭敬上前,小心扶了邵秀妍,吉祥立在一旁,頓了頓,躬身道:“娘娘,被琴妃罰了的順兒還在房裡哭呢,怎麼處置?”
邵秀妍頭也不回的走着,冷聲道:“一個做粗活的小丫鬟,理她作甚?讓她哭去吧!沒哭完,不準吃飯!”
“是!”吉祥恭敬低頭,恭送如意扶着邵秀妍慢慢去了。
二人穿到未央宮門口,門口的宮女們見着是脾氣不好的她,忙恭敬屈膝:“參見邵妃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