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宮人們不知他的心思,他說我往哪便往哪,劉四喜偷眼瞧了,搖搖頭摸不着頭腦,趙甲恭敬昂首走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麼。
龍輦走的飛快,比沈嘉蘿可快了許多。穿過御花園,到了太醫局門口,龍翊下了龍輦,抱起沈嘉蘿進了太醫局的院子。
進門並無照壁,只有當中一隻大花臺,上頭花木稀疏,還生了許多道不明的藥材。東西兩進廂房,正對一排主院,瞧去也有幾十間。這會夜深了,門口一個人也沒有,廊下掛了數只明黃宮燈,不像其他地方盡數燃着,而是間隔熄滅了許多。
主院正對門這間,還亮着燈,龍翊抱着沈嘉蘿邁上了臺階。劉四喜飛快上前敲門,一會便有一位老太醫開了門,他立在門口正想說話,瞧見一身明黃,還沒看清人影,已經跪地磕頭道:“微臣參見陛下!”
這璟宮裡頭最大的人物,可是從來沒來過太醫局的,今日是怎麼回事?竟然親自來了!
龍輦停在外頭,趙甲帶了侍衛守在院中,龍翊抱着沈嘉蘿,劉四喜跟在他後頭進了房。
老太醫跪地沒聽見人喊他起身,只得扶着冰冷的地面,不敢吭聲。龍翊環視一眼,沉聲道:“找張木榻,人已經昏了!”
老太醫聽聞一句旨意,忙從地上爬起來,引着龍翊往西邊廂房走去:“啓稟陛下,這邊……”
龍翊跟在他後頭進了廂房,見是一間不大的睡房,裡頭木榻茶案都有,還擱着立櫃書案等物。龍翊小心將沈嘉蘿放到木榻上,拿過薄被替她蓋了,沉聲道:“你快看看!”
“是!”老太醫不敢耽擱,雖聽龍翊的語氣不像關心,可他抱着人進來,想來這人來頭也不會小。恭恭敬敬蹲在榻旁替沈嘉蘿號了脈,又解開她傷口看了看,翻了翻她的眼睛口鼻,起身回頭躬身拱手道:“啓稟陛下……姑娘這是傷口惡化,又染了風寒,兩病齊發導致的高熱。”
龍翊冷麪不語,老太醫只得拱手接着道:“姑娘的傷勢須得靜養,還要吃幾副湯藥才能好!微臣替她清理了傷口,另外包紮,就沒事了!”
龍翊冷麪不言,劉四喜瞧了瞧他,忙道:“你快開方子吧!先替姑娘清理時傷口是緊要!”
老太醫忙躬身道:“是!”
沈嘉蘿昏睡不醒,躺在木榻上,毫無知覺。老太醫替她小心清理了傷口,又敷了上好的金瘡藥,換了乾淨的紗布纏好,躬身退下,恭恭敬敬往主院去開藥方。
龍翊立在房中,冷麪瞧着沉睡的沈嘉蘿,揚聲道:“趙甲!”
趙甲就在門外,聽了他的聲音跑進門來,抱拳低頭道:“末將在!”
龍翊瞧一眼趙甲,瞧一眼榻上躺着的沈嘉蘿,沉聲道:“朕先回去了!你留下照看她!”
趙甲一愣,抱拳支吾道:“末……將……”
龍翊冷麪道:“她傷勢嚴重,今夜就
睡在這裡吧!明早你再送她回養心殿!”
趙甲見他堅決,抱拳道:“是!”
龍翊盯他一眼,冷聲道:“若她問起,就說是你夜裡巡視,路過救的!”
這會非但趙甲愣住,就是劉四喜也有點發愣,趙甲忙抱拳道:“末將遵旨!”
龍翊微微頷首,瞧一眼榻上的沈嘉蘿,沉聲道:“回吧!”
“是!”劉四喜躬身應答,偷偷向趙甲使了個眼色,飛快的額跟上龍翊出門了。這一去,帶走了方纔跟來的所有人,只剩一個趙甲,傻愣愣的立在門口,還沒反應過來。
沈嘉蘿換了藥,太醫又讓女醫替她餵了兩次藥,一夜好眠醒來已經退了高熱,只是頭還是暈暈沉沉,身子也很乏力。
她一醒來,迷糊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裡不是養心殿,也不是承巧宮,更不是鳳藻宮。渾身一驚,翻坐起來,飛快穿了鞋就開門出去。
早間的天氣冰涼徹骨,冷氣撲進來,立時迷了沈嘉蘿的眼睛,門口立着個國字臉的侍衛,沈嘉蘿驚道:“這是哪?你怎麼在我門口?”
趙甲瞧見她臉色好些,放下心來,抱拳道:“這是太醫局,昨夜姑娘暈倒在御花園內,是末巡夜將恰巧經過,就將姑娘帶到了這裡!”龍翊交代的話,不敢亂說,只得胡亂編造。
沈嘉蘿扶着暈沉沉的額頭,瞧了瞧院中景緻,轉頭感激道:“多謝了!”
趙甲抱拳笑道:“姑娘若是沒別的事,末將就送姑娘回去吧!”
沈嘉蘿扶着額頭,搖頭道:“多謝昨夜搭救!只是,您送我回去,只怕多有不便!給您添了麻煩!”
趙甲抱拳搖頭道:“姑娘病還未好,若是又暈倒在路旁可怎麼辦?還是末將送您回去吧!”
沈嘉蘿見他想的周到,又是昨夜救了她,點頭溫和道:“那就有勞了!”
二人辭了太醫,出了太醫局,沿着御花園慢慢走回養心殿,一路上見着不少早期的宮女太監,有灑掃院子的,有澆灌花木的,也有往御膳房拿東西的。這些人忙忙碌碌,襯得早間別樣美好。到了養心殿後頭,剛剛發卯時,龍翊早期上朝的時辰。這一班有沈嘉蘿她們這一組,所以人都起得早,天剛矇矇亮,院子裡頭已經熱鬧開了。
沈嘉蘿一夜未歸,房中人都知曉,只當她死在了那個邊角旮旯,懶得尋找。誰知開門一瞧,就見沈嘉蘿額上包着紗布,身後跟着硬朗威武的趙甲。秋荷從浴房出來,端着銅盆洗漱完畢,正好看見沈嘉蘿與趙甲道別,她心頭惱恨,瞪一眼門口,飛快的掀開睡房門簾進了門。
趙甲立在門口,抱拳道:“姑娘日後保重些!末將這就告辭了!太醫說姑娘這幾日沾不得熱性食物,沾不得水。還請姑娘仔細記下!”
沈嘉蘿點頭恭敬屈膝:“我知道了!”
趙甲頷首抱拳,轉身大踏步離去。趙甲剛剛離
去,院中便有人冷嘲熱諷道:“喲……敢情這一夜不歸,原是會情郎去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紅玉。
沈嘉蘿腦中昏沉,低着頭慢慢往房中走去,不料還未進門,就從裡頭撞出一個水色宮女,秋荷揚聲斥道:“瞎撞什麼?我當你是病了出門討藥去了!原來不是討藥,倒是騷勁犯了,尋好哥哥去了!我呸!”
沈嘉蘿腦中昏沉,被她一口啐在臉上,聽見身後響起的一陣陣笑聲,心頭全是委屈,紅着眼眶進了門,走到牀邊便沒了力氣,輕輕趴在牀上,真想好好睡一覺。
紅玉走進門擱下自個兒的洗漱用具,瞧一眼沈嘉蘿,不悅道:“裝死做什麼?還不快起來,馬上就當差,你想再害得我們被罰銀錢!”
紅玉發話,沈嘉蘿暈暈沉沉的起身,扶着額頭慢慢往門口走。小順子早聽了劉四喜的吩咐,知道沈嘉蘿昨夜的去處,並未詢問,只是揚聲道:“換班了換班了!都麻利點!”
一二組的宮女們排好隊,從角門穿進養心殿,劉四喜已經立在了珠簾口上,裡頭龍翊冷淡的聲音不知在說什麼,但也已經醒了。宮女們按照各自的差事忙碌,沈嘉蘿本是奉茶的,可這會她確實胸口沉悶,腦中昏沉,沒有力氣再伺候人。她略微一遲疑,小步走到珠簾邊,躬身屈膝道:“劉公公,奴婢身體不適,想要告假半日,請公公準允!”
劉四喜轉頭瞧她一眼,回過頭,衝着裡頭恭聲道:“陛下,第二組的沈嘉蘿身體不適,想要告假半日!”
這種事情,若換了別的宮女何須向龍翊請示,可沈嘉蘿身份不同,劉四喜不敢私自批准。果然,裡頭悉悉索索的穿衣聲伴隨着龍翊沉穩的聲音響起:“不允!”
劉四喜躬身道:“是!”轉頭衝沈嘉蘿道:“你可聽見了,不是灑家不放你!”衝她揮揮手,沉聲道:“該幹嘛幹嘛去吧!”
沈嘉蘿秀眉擰緊,喘着氣,躬身屈膝道:“是!”轉過身,慢慢往側殿茶室去。宮女們伺候好龍翊穿衣洗漱,沈嘉蘿奉了早期第一杯茶,龍翊冷麪踏步轉往正陽殿早朝。劉四喜躬身跟上,至始至終這二人都沒理一下立在側殿門口的沈嘉蘿。
龍翊早朝,快則半個時辰,慢則一上午,沈嘉蘿未得準允,咬牙立在側殿門口,臉色一片蒼白。她額頭的傷勢十分顯眼,按理也不該站在這裡衝撞聖駕,可不知龍翊安得什麼心,只想折磨沈嘉蘿,不肯放她離開休息。
今日早朝直到快午時才下朝,不知殿上商討了什麼,龍翊臉色照舊是前年不變的冰塊,衆人也瞧不出個什麼來。
宮女們垂首侍立,沈嘉蘿卻是又要忙碌,往側殿領了茶水,小步送往龍翊龍案上,額頭泛汗,櫻脣乾裂。
龍翊隨手翻了一本奏摺,看也不看她,待她走近了,遞上新茶,也未正眼瞧她一眼。沈嘉蘿咬着牙,艱難的奉了茶,躬身屈膝退回了側殿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