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珈藍皺眉不悅,也不阻止,可想而知剛走到正殿的沈嘉蘿盡數聽了去。雨兒是故意說這話羞辱沈嘉蘿,穆珈藍自然知曉,瞧了瞧外頭的景色,恨恨道:“她也不害臊,一口一個翊哥哥,當着本宮的面也敢喚清燁哥哥。”
雨兒忙上前安慰道:“公主何必與她計較!就這一幅相思湖景色也夠她受罪一年了,您彆氣了!”
穆珈藍冷冷道:“什麼受罪一年,你沒聽見本宮的話嗎?就是要她開春之前繡出來,繡不出來看本宮怎麼收拾她!”
雨兒含笑道:“開春之前她是如何也繡不出來的,您就等着收拾她便是!”
穆珈藍不悅的哼道:“本宮就是氣不過!她總拿清燁哥哥與她青梅竹馬來揶揄本宮,還說當初鳳冠霞帔的嫁進宮裡……她這不是明擺着是說本宮是妾侍麼!氣死本宮了!”
雨兒慌忙上前,生怕她將寸長的指甲掐斷,小心的替她順着脊背,安慰道:“小祖宗,您就別生氣了。她不過逞一時口舌之快,還不是一樣的奴才身份!陛下就算真要擡舉她做妃子,還不得您先答應了。您就咬着口不答應,叫她做春秋大夢去。”瞧着穆珈藍不見緩和的神色,慢慢道:“她再伶牙俐齒,始終是個奴才。只要您略施手段,她還不得乖乖受罪!”
穆珈藍聞言稍稍好轉,恨恨道:“當個奴才也省心,她怎麼就不學學白綺琴,自請守皇陵去!本宮要是她,早就害臊死了!”
雨兒忙笑道:“正是!她這不知廉恥的,咱們與她計較,倒顯得咱們也是那一路的了!”
“呸!本宮看見她就心煩!還跟她一路的!”穆珈藍一掌拍在鑲金玉案上,眼中不屑更甚。
滿殿的龍涎香溫暖流動,薰得人腦中昏昏沉沉,漸漸發睏。珠光寶氣中,奴才們個個月白華服,比起沈嘉蘿可是好了太多。一羣人聽着穆珈藍的話,隱隱含笑。一面是笑主子的自尋煩惱,一半卻是嘲笑沈嘉蘿的不自量力。一個小小奴才,在後宮裡就是處處仰仗皇后的鼻息。她敢說出這些話,可不就是找死麼?
沈嘉蘿因爲穆珈藍的刻意刁難,回了住處關了門一個人嘆氣。縱然扳回一局又如何,口舌佔了便宜,終歸輸在權勢上。叫她繡相思湖,她還真不能不繡。淡淡的瞧一眼鏡中的自己,盯着那分外嬌嫩的容顏,連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極美的。也不怪兩兄弟自相殘殺,也不怪穆珈藍會百般刁難,看她不順眼。可惜,這一切並非她之錯。何況龍翊已經死了!龍翊已經不在了,他們卻還不肯放過!縱然他生前有再多的殘暴與不堪,也都該消散了。
沈嘉蘿淡淡一嘆,望着鏡中的自己,想起下午龍清燁的荒唐,眼中淚水悄然滑落。
御花園中手忙腳亂,龍清燁在浣衣局睡着了,侍寢的居然是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浣衣奴婢。這叫張富貴頭疼萬分,待尋到浣衣局時瞧見守在門口的管事內監
,真恨不得一腳踹過去。若是皇后怪罪,他張富貴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龍清燁已經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瞧見身旁的採蓮,並未顯示出多少的寵愛,反而有些驚詫。他揉着太陽穴,沉聲道:“朕這是在哪?”
採蓮只是微微一愣,便合身攀上龍清燁的胸膛,將自家裸露柔滑的玉兔抵了上去,柔聲含笑道:“陛下……您還說要一輩子疼愛奴家呢……怎麼這就忘了?”
龍清燁愕然,瞧着靠近的美人面上殘落的脂粉,嗅着不算清淡的香味,淡淡道:“朕說過嗎?”
採蓮秀眉一蹙,眨下幾顆淚珠道:“您全都忘了……”
龍清燁見她可憐模樣,溫聲道:“朕是醉糊塗了,你莫怪!”伸手輕輕替她擦了淚水,溫聲道:“朕還有許多奏摺要批閱,你再睡會吧!”言畢,毫不遲疑的起身,披衣下牀。下了牀這才注意到是一間簡陋的居室,一面繫着腰帶一面詢問道:“這是哪兒?”
採蓮怯生生的打量他的背影,心頭閃過無數的歡喜念頭,忙調整了嗓音柔和道:“這是浣衣局,奴婢本叫秋荷,方纔陛下親自替奴婢改名叫採蓮的。”羞澀的望一眼龍清燁,臉紅道:“您說奴婢生的這樣美,叫秋荷可惜了。”
龍清燁啞然一笑,溫和道:“朕替你改名了麼?”
採蓮忙道:“正是呢。”
龍清燁點頭道:“既是朕改的,以後便叫這個吧。”穿好衣裳,穿好九龍寶靴,起身轉頭道:“朕先過去了。”
採蓮瞧着龍清燁白淨溫和的臉面,那似笑非笑的神色險些將她融化進去,聞言乖巧的點點頭,將面龐埋進被中,羞澀道:“是。”
龍清燁邁步出門,瞧見等在門口面色焦急的張富貴,淡淡道:“你怎麼在此?”簡單一句話,聽在內監管事與其他宮女耳中並無什麼,張富貴卻嚇得一哆嗦,恭敬道:“奴才該死!”
龍清燁看他一眼,不見不悅,下了臺階匆匆出了浣衣局的小門。張富貴慌忙跟上,身後一羣小內監也忙忙的跟了出去。
管事內監見他們走了,心頭歡喜,走到門口躬身道:“秋荷姑娘,奴才這就給您討燕窩湯去!吃了補身子,早日做娘娘!”
秋荷聞言一笑,揚聲道:“不吃不吃,膩得慌!”將整個腦袋埋進被中,嗅着空氣中淡淡的氣息,羞紅了臉。
穆珈藍正在內殿中生悶氣,外頭匆匆跑進一個宮女來,婉兒聽見聲音,走到珠簾邊訓斥道:“跑的這樣快,也不怕驚着娘娘!”
那小宮女忙屈膝道:“婉兒姐姐,御花園傳來消息,說是陛下臨幸了浣衣局的秋荷。”
婉兒一愣,穆珈藍已經聽見了,忙揚聲道:“你說什麼?”
小宮女匆匆進來,面色憂急道:“奴婢參見娘娘!”
這是從玳國帶來的小丫鬟,穆珈藍並不熟悉,不過倒也
不眼生。顧不上喚她平身,忙道:“你說什麼?陛下怎麼了?”
小宮女老實道:“奴婢剛從御花園過來,那邊都在說陛下臨幸了浣衣局的秋荷!”
穆珈藍猛地拍在鑲金玉案上,怒道:“是何時的事情?”
小宮女嚇得不輕,慌忙道:“說是……說是申時!”
穆珈藍忍着心頭怒氣,揚聲道:“真是反了!浣衣局的狗奴才也敢勾引陛下!”漲紅着一張粉臉,揚聲道:“雨兒!”
雨兒忙躬身道:“奴婢在!”
穆珈藍冷冷一哼,咬牙切齒道:“你帶人去把秋荷這個賤人抓過來!就說她偷盜了本宮送去浣洗的衣物!”
“是!”雨兒神色嚴肅,躬身退出了內殿。出門喚了幾個力大的粗使宮女匆匆去了浣衣局。
婉兒蓉兒瞧見穆珈藍氣得發抖的模樣,小心上前勸慰道:“娘娘息怒!”
穆珈藍沉着臉不悅道:“本宮如何息怒?連一個奴才也敢欺負到本宮頭上,你叫本宮如何息怒!”
婉兒忙道:“這秋荷定是用狐媚技巧魅惑了陛下,不然以陛下對娘娘的情意,怎會看上一個粗陋的奴才!”
穆珈藍聽罷此話,眼中閃過一絲狠毒的光芒,瞧着外頭的景色,冷冷一哼。
雨兒帶着人輕易的到了浣衣局門口,裡頭浣洗的奴才正在寒風中老老實實洗衣服,見了雨兒紛紛站起身行禮。她是鳳藻宮的一等大侍女,身份自然比她們尊貴許多。她也不喚起身,只是冷着臉掃視一圈,揚聲道:“誰是秋荷?”
衆人聞言老實立着,並無人站出來答話。雨兒冷冷一哼,怒道:“既然不站出來,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照舊無人答話,倒是正對面的粉色門簾挑開,露出一張疲倦的容顏,含着三分嗔怒道:“是誰大白天的吵死人了!不知道我在睡覺麼?”
雨兒冷冷看過去,瞧了片刻,冷笑道:“原來你就是秋荷?”
秋荷瞧見是她,扶着門框撇撇嘴,揚聲道:“我叫採蓮!陛下剛剛改的!”
雨兒嗤笑道:“採蓮?我看叫採花還差不多!你狐媚陛下的那一套,少在我面前耍弄!”
採花二字一出,院中的奴才們都嘻嘻笑起來,採蓮皺眉跺腳道:“你算什麼東西?我很快就是主子了!勸你小心些,免得日後落在我的手裡!”
雨兒抱着雙臂,冷冷一笑,伸出一隻手指着採蓮道:“把她給我帶走!”身後幾個粗使宮女立刻上前,作勢揪住採蓮。
採蓮慌了手腳,揚聲道:“你們幹什麼?陛下的聖旨就要到了,你們不要命了!”
宮女們哪管她的言語,七手八腳將她從門簾裡拖出來,跪在雨兒面前。她一襲豔紅中衣,瞧去十分俗氣,也不知是哪一年的樣式了。跪在院子裡,髮髻凌亂,腳上套着一雙繡着鴛鴦的舊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