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都十年七月十六日,尚書府門前。
迎親的隊伍排起了長龍,雖算不上十里紅妝,卻也真真是熱鬧非凡。尚書府兩位小姐同日出嫁,嫁的又是皇上最爲喜愛,前些日子剛被封了榮王的二皇子,和宜安侯,人人樂道。
而穿着嫁衣仍在梳妝的樑雪柔,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竟然毫無喜悅之情。
淚水和感激,似是在昨日盡皆用完了。穿着二姨娘親自爲她挑選的鮮紅嫁衣,想到未來的光景,便高興不起來。
別人的婚禮,是即將通往幸福的答道,而她,卻是無數的未知和荊棘……
“吉時已到!”
聲音響起,紅色的帕子蓋在頭上,眼前一片迷茫,如同那未來的……第三次的人生。
跨出柔香苑,在宛孃的攙扶下往尚書府大門走去,樑雪柔閉了閉眼,低聲道:“不知怎的,今日總覺得身子有些不爽,究竟是哪裡不舒服,卻也說不出來。”
宛娘握了握她的手,同樣壓低了聲音道:“小姐莫要擔心,無論願或是不願,今個兒都是小姐的大日子,難免緊張。奴婢當初做新娘子的那一日,也是如此呢。”
樑雪柔聽了卻並未覺得些許放心,反而覺得胸口悶悶的有些難受,暗暗皺了皺眉。
所幸今日蓋着紅蓋頭,也無人會發現她的神色。
又走了一會子,到了院前,樑雪柔看到另一雙紅鞋子出現在眼前,暗道這便是長姐樑心敏了。
丫鬟們攙着,兩人一道出了門。
尚書府衆人已在門外等着,媒婆從丫鬟手中拉過兩人的手,引導者二人跨出門外。
樑雪柔低着頭,那股熟悉的氣味再度飄來,暗道是安墨焱到了。微微轉頭,看着那人走到一旁,停在樑心敏面前,四腳相對。
還在猶豫之際,卻未曾注意到,另一雙腳已經停在了自己面前,並且,那微微晃動的模樣,顯然表示來人此刻心情甚是激動。
一旁的媒婆壓低了聲音提醒道:“小姐該向父母拜別了!”
在媒婆的攙扶下轉身,樑心敏和樑雪柔在臺階上跪了下去,齊聲拜別:“女兒樑心敏、樑雪柔,拜別父親母親!多謝父親母親多年來教養之恩!”
大夫人病重不能起身,代替她站在樑青山身旁的是二姨娘。伸手扶起樑雪柔,二姨娘的淚再次止不住落下,滴在樑雪柔眼前的地上。
樑青山難得的溫和勸道:“女兒出嫁是喜事,莫要因着咱們長輩的不捨得,耽誤了拜堂的良辰吉時。過些日子,她們回來省親,咱們便可再見了。”
二姨娘點點頭,看着眼前這兩人,喉頭哽咽,一時不能言語。
自從前將樑雪柔換掉,及至如今,眼睜睜看着她穿着如火嫁衣,披着紅蓋頭,極盡奢華的走出尚書府大門,拜別她這個親生母親,嫁作他人婦,這種複雜心事,自是難以言說。
半晌,壓下了心頭紛亂的情緒,她纔開口道:“我是高興,終於嫁人了……罷了,你們快起身去吧,莫要耽誤了良辰,不吉利。”
媒婆連忙將兩人扶起,同樣的嫁衣,不同的蓋頭。
樑心敏極盡華麗的牡丹花,以及樑雪柔……一貫素雅的荷花。
鄭重的將二人的手交到兩位新郎手中,二人略微彎腰抱起自個兒妻子,放進了轎子裡。
榮王殿下在前,宜安侯在後,兩頂轎子極盡奢華,連同頂樑都是純金打造,盡顯名家風範。一路上,衆人恭賀聲不絕於耳,喜慶的喇叭嗩吶敲敲打打。
兩隊人馬要並行一段,及至前面一個路口,纔要一左一右的分開,分別往皇宮和宜安侯府而去。
前方,榮王有意稍停,等後面的宜安侯也來了,笑道:“墨焱兄,你我年歲相當,如今又同時娶親,真真是有福同享了!”
“榮王殿下所言極是,能和殿下同日娶親,墨焱也倍感榮幸。”安墨焱寒暄道,“只是眼下時辰已差不多,殿下莫要誤了及時。”
榮王笑笑,催馬趕到隊伍前頭,兩頂轎子一左一右的分開,人羣也跟着分成兩邊。
卻在此時,前方忽然一陣喧鬧,未及衆人反應過來,便竄出來幾匹脫繮的野馬,人羣登時便被衝散開來,一片混亂。
人人都知轎子中兩位新娘關係重大,自是不敢怠慢,眼見野馬發了xing子,往轎子衝來,連忙上前阻攔,生怕裡面的人傷着一星半點的。
可憐轎伕只是做力氣活的,大多沒有功夫,不過片刻,便已被擁擠踩踏,好幾人傷在了野馬蹄下,倒地shenyin不止,人羣瞬間慌亂一片。
媒婆見狀,趕緊將兩個跌出轎子的新娘子拉到一旁。但驚嚇之下,蓋頭已然掉了下來,旁邊有人連連道“不吉利”,兩人趕緊撿起蓋頭重又蓋了上去,對兩位新娘子極盡安撫。
方纔電光火石之間,樑雪柔已然看到那幾匹馬xing子極野,分明不是尋常野馬。況且,尋常野馬又怎會跑到了街上來?
可是頭上蒙着蓋頭,全然看不真切,便連同宛娘和晴兒也不在身邊,不知躲到哪裡去了。入耳的盡是慌亂叫聲,樑雪柔有些緊張的絞着手指。
不一會,似乎有人趕來了,樑雪柔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道:“兩位爺恕罪!這幾匹馬是小人養的,尋常倒也安寧,許是今日熱鬧的很,激的馬也發了xing子,衝撞了兩位爺,還請恕罪!”
尋常倒也安寧?怎的就挑了今兒個這樣重要的日子不安寧了?
樑雪柔皺眉不語,此刻,她不能說話。
安墨焱似是有些不悅想要上前,卻聽到榮王道:“算了,今ri你我婚慶,這樣大喜的日子別平白招惹了晦氣,便繞過他這一次吧。”
安墨焱這才沉聲對那人道:“你走吧。”
那人連連道謝,趕忙將已經被侍衛們制服的幾匹野馬拉走了。
婚禮見血,極爲不妥。
榮王和宜安侯下馬,走到他二人面前道:“兩位受驚了,剩下的我們處理就好,你們先上轎繼續走,我們自會趕上。”
又交代了媒婆幾句,將兩人扶上轎子,一左一右分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