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一時無言,卻有些不敢去看樑雪柔。半晌,她擡起頭,盯着穩婆,狠狠道:“你當年是老爺親自找回來爲蘭夫人接生的,爲何便這般輕易的聽了我的話?”
穩婆瞅了眼樑青山,方纔道:“當年,二姨娘給出的銀子實在太多,我一時迷了心竅,思量着蘭夫人已然沒了力氣,眼瞅着便要氣絕,我即便做了,也無人會信的,便……”
“你胡說!我何時給過你銀子?若有,你儘管拿出證據來!”二姨娘狠厲吼道。
大夫人神色一凜,冷冷道:“二姨娘,你向來沉穩!”
簡單一句提醒,人人瞅着二姨娘,神色怪異。這般失常的模樣,確然不是二姨娘該有的,真相如何簡直呼之欲出了。
大夫人繼而道:“你可還有其他證據,足以證明你所言的真實麼?到底二姨娘多年勤謹,不能因你一言,便定了她的罪。”
穩婆搖搖頭,“沒有。當年之事實在太大,我也不敢留下什麼證據,將來被人抓着把柄。”
大夫人聞言,點點頭,轉身跪在樑青山面前,“如此有辱門風之事,實在匪夷所思。還請老爺准許,按照家規懲處。”
樑青山微微點頭,立即便有專責執行家規的下人將二姨娘拖進了祠堂後面的小屋,那便是先前囚禁樑雪柔的地方。
不多時,便從裡面傳來狠厲悽絕的叫聲,持續了一陣子忽然停了下來。經歷過邢囚的樑雪柔自是明白,二姨娘已然昏了過去……
似是有人弄醒了她,那般哀絕的叫聲重又響了起來,聽得衆人身子哆嗦。
又過了一會子,裡面有人出來,跪在樑青山面前道:“二姨娘已認罪!”
樑青山點點頭,揮手吩咐下人將二姨娘帶出來。
原本華麗的衣衫,經過了這麼一會子的煎熬,便有些血跡斑斑,樑韓宇看不下去,上前要去攙扶,被樑青山厲聲制止:“她如今是有罪之身,你若去了,便與她同罪!”
樑韓宇瞅着趴
跪在地上的二姨娘,心中不忍,二姨娘卻忽然擡頭瞅着他,虛弱的搖了搖頭。
“當年……我的確用銀子收買了穩婆,假作自個兒生的是個男嬰,以此鞏固家族地位……後來,我思念雪柔思念的緊,便在府中散佈謠言,說蘭夫人冤魂不滅,藉此召回雪柔……但此事,雪柔絲毫不知情,還望老爺……莫要怪罪於她……”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
樑青山愣怔片刻之後,忽然大發雷霆:“真相既已明瞭,誰都不必多說。自今日起,將二姨娘趙氏,嚴加看管,不許離開這裡半步!此事,也不得對任何人張揚,等候發落。”
衆人應諾,自不願在這般暫作囚牢之地過多停留,魚貫而出。待衆人盡皆出了祠堂,二姨娘忽然叫道:“請老爺和雪柔留步,我有話要說!”
樑青山漠然轉身,瞅着她不言。
二姨娘支起身子,扶着一旁的座椅坐了上去,樑青山也不阻止,只是靜靜等着她開口。
二姨娘瞅着樑雪柔道:“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麼?無論我發生任何事,都不管去管盡力自保便是。這些年,是我對你不起,不敢奢求你會原諒,只求你……一直都能好好地……”
樑雪柔沉默不嚴,臉上的神色卻是絕望的很。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這一時的刺激實在讓她難以承受,卻只能堪堪壓着。
若是二姨娘只是作爲自個兒生母的故人那般對自己好,她會覺得更好。但如今,想到她是自個兒親孃,不止全無相認的喜悅,反而深切覺得,她竟爲了自個兒的利益,忍心將她放逐在外十年,心頭萬般痛楚。
“晴兒說,很是懷念當初在鄉下的日子,至少閒淡安逸,沒有勾心鬥角。”樑雪柔終於開口,聲音卻是溫和淡然的,“你既用計將我召回,爲何演到一半,便揭去面具,將真相全部道出?我寧願,自個兒永遠被矇在鼓裡……”
二姨娘聞言也是一驚,她深深明白樑雪柔xing子要強,能說出這般話,分明有
着逃避之意。看來此事,對她的打擊,真真是過大了。
她不忍再去看樑雪柔,轉而面向樑青山道:“老爺是否一早便知道實情?”
樑青山不言,算是默認。
二姨娘自顧說了下去:“當年我便該明白的,老爺親自找來的人,怎的便如此輕易的收了我的銀子,答應爲我調換兩個孩子。我這麼順利的完成,只因老爺一早便知道了一切,後來不過將計就計,只是爲了保護老爺和蘭夫人的孩子!”
樑青山仍是沉默不言,二姨娘冷笑:“從那穩婆一出現,老爺便已然明白當年之事被大夫人發現了,所以無論我說與不說,你都是那般漠然。後來甚至點頭對我用刑,都不過是爲了保護韓宇,那個尚書府唯一的兒子!老爺很是清楚,我爲了他們兩個,必然會攬下所有罪責,便索性順水推舟了。老爺知道大夫人若是此計不成,便會要求當場對滴血驗親,韓宇勢必被捲入其中,即便最終不會受牽連,他也難逃衆人議論紛紛!”
樑青山停頓了片刻,並未去回答二姨娘的話,瞅了一眼樑雪柔便轉身離去。身後傳來她亦哭亦笑的聲音,淒厲哀絕。
樑雪柔一時怔住了,心中的愁苦更甚。
樑青山看她的眼神裡的無奈和漠視,她自是一清二楚。原來還以爲,自個兒不過因着剋死了親孃,害死了父親最爲重視珍愛的女人,纔會受到那般漠視和冰冷的對待。如今看來,她的母親究竟是誰,她究竟是誰的孩子,根本沒有任何差別。
父親看重的,永遠都是權勢和利益,再無其他。她雖是旁人豔羨的尚書府三小姐,卻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庶出身份,不受他的珍視。
原來,這纔是棋子的真正意義呢,有用,便留下,無用,便提子。二姨娘爲了自個兒權勢地位,不要她,要了大哥;父親爲了尚書府的權勢地位,狠心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她被衆人說成妖孽,離開尚書府十年之久!
原來她,纔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