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雪柔回頭,正巧看到了安墨焱。
以往他都是夜間出沒,白日可謂是少之又少,至少也是躲開衆人視線偷偷會面的。今日這般大白天光明正大衣着光鮮的前來,倒真真是第一次。
樑雪柔覺得很是驚訝,安墨焱卻笑道:“還說三小姐聰慧呢,今日才知,也不過如此。”
樑雪柔皺眉,不悅:“此言何意?”
安墨焱直直盯着她,沉聲道:“只怕,這整個尚書府,也只有你自己,會認爲我每次在尚書府出沒,別人都全然未曾察覺。”
樑雪柔冷哼一聲,直言道:“安公子既是這般看得明白,爲何還光明正大的出沒?安公子不愛惜自個兒清譽,也該知道女兒家清譽有多嚴重。整日如此,不覺太過分了嗎?!”
語氣算不上嚴厲,但卻也是頭次這般對待安墨焱。
安墨焱不怒反笑,淡然道:“難得見三小姐發怒,較之尋常冷漠淡然的模樣,竟是更襯我心意。”
樑雪柔也不知自個兒今日是怎麼了,竟會一時失了分寸,就此直言怒喝而出。本就後悔了,又聽到安墨焱此言,心中一陣刺激,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安墨焱好似未覺一般,欺近了她,在她耳邊道:“三小姐該明白,利聚而來利盡而散的道理。不止這尚書府,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只要合着他們的心意,便會裝作視而不見。三小姐未免太小瞧尚書大人了,這麼多年帶領尚書府,在朝中佔據一席之地,連皇上都要給三分薄面,四大家族中人更不敢輕易小看,你我之間的小動作,怎會瞞得過他?”
樑雪柔一驚,低下頭暗暗思量。
總以爲是安墨焱暗中出手救出自己,而後聯合扳倒了大夫人。如今看來,難道這些事,都是父親默許的?
其實,是父親……扳倒了大夫人麼?!
越想越覺察其中可能xing,樑雪柔驚訝的看着安墨焱,沉聲道:“父親……並非是因着此次契機,纔想要脫離鎮國府,而是很早之前便有了考量?”
安墨焱漠然點頭,嘆道:“這時局裡,又有哪個人是簡單的?誰不是肩負着家族的使命,在混亂的時局中爲家族,爲親友
,奮戰到底?”
聽聞此言,樑雪柔忽的沉默了。許久,她才擡起頭來,看着安墨焱,問道:“安公子可否告訴我,方纔那公子究竟是何人?”
心中雖已多少猜到些許,得到證實卻也是必要的。
安墨焱道:“鎮國府大少爺,雲梓陽,雲梓言的兄長。你……以後離他們鎮國府的人都遠點。”
雖是勸告,樑雪柔卻未曾聽出其中有任何關心之意。想起雲梓陽那洞察人心的目光,和咄咄bi人的氣勢,心中一陣動盪。然而觸及安墨焱的目光,又不禁開口嘲諷道:“說來,安公子比雲家那兩位公子只怕是更危險,我真正該當遠離的,是安公子纔對。”
安墨焱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邪氣的笑了起來:“好像是的,那,三小姐打算如何對待我這個危險之人呢?”
宛娘深覺不妥,想要勸安墨焱自重,話到嘴邊還未曾說出口,卻見樑雪柔粲然一笑,也不掙扎,反而就着被捏住下巴的姿勢,直視安墨焱雙眼,道:“需要我說句‘卿本佳人奈何從賊’麼?你本不是這樣的人,何以故意做出這等姿態?試探我嗎?”
安墨焱聞言,不曾收手,反而加重了手上力道,冷笑道:“你不過我手中一枚棋子罷了,我犯得着爲你這般費神麼?”
樑雪柔伸手,拍開安墨焱鉗制住下巴的手,笑容燦若桃花:“看來,我這顆棋子,該當自豪纔是。竟引得八風不動的安公子,多次爲我勞神奔走。”
安墨焱把玩着手上扳指,笑道:“等價交易罷了。三小姐若是覺得,自己如今已到了能夠影響我的層面,顯然太過高看自己了。棋手,永不會爲了棋子而改變自個兒初衷,尤其是,這般關係重大的,生死之局。”
樑雪柔一時被震懾住了,不知如何纔好。好半晌,纔想起什麼似的,皺眉道:“安公子今日前來,到底所爲何事?”
“……”
安墨焱一愣,還真的沒什麼事……
近來,宜安侯府內裡也是爲着指婚一事爭論不休。太夫人自是屬意樑雪柔的,深覺這樣的女子雖沒有貴重的身份,卻對他極有益處,對鎮國府韜光養晦,休養生息,有着極大的
幫助。
如今的宜安侯府,自是全心扮作溫順模樣的好。到底皇上,和先皇xing子大不相同,心思多,極爲看重手中權力。
如今這指婚,想來怕只是第一步,將來還會做什麼,真真是難言。
但自個兒生母王太夫人,卻一直嫌棄樑雪柔的庶出身份。如今得了皇上旨意,自是覺得嫡出的樑心敏更好,勸他安心等着樑心敏嫁入宜安侯府,好生待她,連帶着將他背後勢力控制手中。
而心中煩悶的他,聽聞了樑雪柔被蛇咬傷的消息,鬼使神差的便來了柔香苑。待到了柔香苑,才恍然發覺不知自個兒前來所謂何意。
猶豫半晌,擡頭的時候,卻正巧和雲梓陽的目光對個正着。那般陰沉的目光,看得他極不自在。
雖一向知道這位大公子身子不好,常年不見生人,卻聰慧異常。但今日所見,那般透徹人心的目光,卻讓他一震,只覺得他是個站在一旁觀戰的心思深沉之人。
而等他點出自己,安墨焱皺了眉頭,知道自己躲着也是無用,只得站了出來。
嘆口氣,安墨焱笑道:“我是來道喜的。三小姐即將嫁給尊貴的二皇子,心願達成,喜上加喜。”
樑雪柔嗤了一聲,諷道:“安公子纔是心願達成,喜上加喜。不但我如了你的心意嫁給了二皇子,還娶了我大姐,連帶着和鎮國府尚書府做了姻親。只是……我要提醒安公子,下次,你應該進的是月牙閣樓,而不是柔香苑了。我和姐夫雖是光明正大,卻也要防着旁人說三道四。到底,我也是即將嫁給二皇子的人了,若是此刻生出什麼嫌隙,讓安公子計劃失敗,豈非太過可惜。”
安墨焱笑着看看樑雪柔,發現她並無任何大礙,好似心情還很不錯。至少從前,她是不會這般和自己鬥嘴的。
如他所言,利聚而來利盡而散,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永恆。暗想,即便她離開尚書府,嫁給二皇子,也不用自己關心。
那個人,雖不似旁人想的那般聰慧,至少,這樣糟糕的局勢,她足以應對。
這樣想着,不知爲何,心中竟生出隱隱的失落感。
安墨焱一陣恍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