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廝殺一片,太平軍和城中的百姓,正在進行着激烈的戰爭,全民皆兵之戰在天京城的無數個角落中爆發。
城門前,湘軍統帥曾國荃神色冰冷,看着深受重創的李臣典,雙眸幾乎要透出火來。
他從來未見過自己身邊的這位第一悍將傷成這樣,身上無數道刀痕,猶如道道遊蛇在李臣典身上攀爬一般。
最爲奇特的是,這些傷口千奇百怪,明顯是由很多不同的兵器造成的。
此時李臣典已經傷重昏厥,曾國荃從救其出來的兵卒口中得知,自己這位不可一世的手下,並不是傷在那些悍勇的太平軍手中,而是一羣饑民手下!
太無恥了!
曾國荃在得知事情的經過後,發出了這樣的一聲嘶吼。
他怎麼都想不到,那些自詡愛民,視天下百姓皆爲兄弟的太平軍,竟然將全城的百姓都捲入這場戰爭。
就算曾國荃一向出了名的殘暴嗜殺,但也是有原則的,他殺的大多是俘虜,再不濟也就是殺殺一些傾向於太平軍的百姓,拿他們的人頭充充戰功,他不是殺人魔王,他不是什麼人都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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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太平軍卻將他給逼入了一種無比艱難的境地,除非下令屠城,否則自己的部曲,就隨時可能,不!應該是必定會被那些百姓在背地裡打悶棍,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眼中閃過一絲絲的兇光,曾國荃看向旁邊的楊嶽斌,道:“不知道厚齋兄,你覺得我們應該如何呢?”
楊嶽斌心頭一跳,道:“此事體大,大帥你自己做主就是了。”他知道此事難辦,當即毫不猶豫,就直接將皮球踢回給曾國荃。
曾國荃眉頭大皺,心中暗罵對方老狐狸,但是口中卻一臉黯然道:“城中百姓受髮匪蠱惑深重,本帥覺得我軍應該遇反抗皆可殺!”
楊嶽斌雙眸眯了起來,他自然明白曾國荃的意思,反抗皆殺不過是說的好聽的話語而已,如今天京城所有百姓都在反抗,那就是屠城了,不過他並不奇怪的,在這時候如果還優柔寡斷,恐怕就不是曾國荃了。
而且他原本就知道曾國荃已經向其部下許諾,入城後可以縱掠七日七夜,所以絲毫不以爲忤,直接點頭表示湘軍水師也會和路營一起行動。
至於在後方坐鎮的彭玉麟,那個麻煩的存在,他們兩人都很識趣的沒有提,因爲此時的形勢,已經不是顧忌這些的時候了。
隨後兩人快速向下傳令,一道道命令傳出後,湘軍變得狂暴起來,所過之處,見人皆殺,雞犬不留。
……
城中某院落,王氏兄弟聽着遠處傳來的炮聲,槍聲,喊聲,廝殺聲,神色皆凝重萬分。
“果然發展到這個境地,湘軍殺心如此之重,怪不得王任秋不願意輔助曾滌生。”王詡道。
“如今城中百姓已經皆歸心於那位新天王陛下,在你全民皆兵之策下,誓死而戰,他除此之外還有它法嗎?”王良道。
“嘿嘿!此事管它如何?我們也是時候準備一番了,不然到時候,讓那位天王陛下尋來,我們說不定會被他拖下水,陪他和太平天國一起覆滅。”王詡道。
王良聞言,沒有反對,只是道:“可惜瞭如此一位明君,卻生不逢時,不然說不定我還真會投入他麾下也未可知。”
“此事還提他作甚,即便他放血飼民出於本心,有佛陀之慈,可他並不是佛陀轉生,一死之後皆爲空,徒惹傷悲而已。”王詡勸道,他知道自那日見識過洪天放血飼民後,自己這位兄長就對那位年輕的新天王十分崇敬。
王良輕嘆一聲,點了點頭,都到了這個份上,還能說什麼呢?天京城陷落在即,太平天國敗局已定,之前種種不過過眼雲煙,註定淹沒在滾滾歷史洪流中。
或許有一段佳話傳唱千古,亦或許根本就不爲人所知,但終改變不了當今的局勢。
……
在湘軍上下對太平軍,對他這位新天王全民皆兵之策,深惡痛絕,不惜屠城;王氏兄弟爲他前途感到傷感的時候,洪天卻絲毫覺悟也無。
他和一衆倖存的侍衛正躲在離戰場較遠的地方,靜靜的等候着,不時一道道探馬趕來,將戰場上的消息向他彙報。
眉頭皺起,他看向右側一人道:“王叔,湘軍已經開始屠城,天京城危殆,不知我們應該如何是好呢?”
洪天問話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幹王洪仁玕,洪仁玕在洪天入城後,就馬上和洪天匯合,並且將洪天護送到安全的地方。
當時匯合的時候,自然是一臉的鼻涕眼淚了,天王爲了傷兵殿後,這是何等的英勇,何等的仁義啊!
直接將這個幹王殿下,感動得熱淚盈眶。
當然,忠王李秀成也沒有落下,現在就在洪天左手邊,他的傷勢因爲洪天的殿後,爭取了足夠的時間,得到及時的處理,略微有所緩解,但依舊臉色蒼白,行動也許無問題,但是再戰之力絕對是沒有了。
“臣懇請陛下,趁清妖尚未合圍之際立刻突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洪仁玕跪下道。
“臣附議!”忠王也道,竟然也想撐起身來,跪求洪天撤退。之前他就極其自責無法保護洪天,反而要受到洪天的保護,如果此時讓洪天有所閃失,那他恐怕一死也難辭其咎了,所以顯得激動無比。
洪天一把將他按住,道:“忠王免禮!”
“臣等死諫!”
也不知何人先開口,總之隨後四周一個個人都高呼,全部太平軍眼中,皆滿是堅毅之色。
洪天一臉怔然,環目四顧,四周全部是跪下的太平軍,甚至有不少聚集在附近的百姓,他們全部跪下如此道。
“你們何必如此逼朕,朕早就已經決定和天京城共存亡,你們又不是不知曉,朕此時如果突圍,如何對得起浴血奮戰的將士們,如何對得起那些不顧性命,信任於朕的百姓啊!”洪天一臉憤怒,咆哮道。
“臣等死諫!”
回答洪天的依舊是這些一聲聲的呼聲,他們都將兵器搭在自己脖子上,一副洪天不答應就自刎而死的樣子。
這些武器五花八門,刀槍劍戟,火槍皆有,那些百姓拿着的自然是那些菜刀、鐮刀、柴刀和斧頭等了。
“你們這是怎樣?!你們這是要朕如何啊?!全部給朕放下!”洪天咆哮的越發激烈,點指衆人,暴跳如雷。
“臣等死諫!”
回答洪天的依舊是相同的呼喊聲,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遵從洪天這位天天王陛下的話,就連李秀成也用一柄匕首壓着自己的喉嚨,而洪仁玕手中的佩劍,更是已經在自己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來。
爲了讓洪天這位愛民如子,如女,如兄,如弟,如妹,如父,如母,如親人的新天王陛下,下定決心突圍,無數子民甘願一死明志。
這在古往今來的歷史上,都從未有過如此感人場景,君民交心,愛護,竟然至於斯,真是讓古今中外無數帝王感到汗顏!
這就是後事演繹千百回,觀衆觀看千百次,都不厭其煩的一齣戲——臣等死諫!
僅憑天京城的這一幕,這位君王就足以成爲人類歷史最得民心的君王,後無來者不敢言,但肯定前無來者。——太平天國曆史學家戈洛?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