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顏夕點點頭,道:“我會的,你放心吧。”
“早前得王妃跟衆人照顧,落珂無以爲報,只願王妃跟王爺日後一切安好。”說着,白落珂轉身,卻像又想起什麼似的重新轉過來道,“適才過來的時候見王爺正在後巷郊外,我也沒來得及打招呼,便請王妃幫我也說聲謝謝吧。”
古顏夕再度點頭,而這一次白落珂說完終於轉身,緩步離開了平南王府。雖然分離總是傷感的,但索性古顏夕這人一向理性,在她看來,離開是對白落珂最好的選擇射。
“沒看出來,她還是個挺重情義的人。”這時,就聽凌薇在一旁嘆道礬。
“重情有什麼好,到頭來傷的可是自己。”古顏夕說着,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有些錯看了這個女子,但人都走了,再說那些抱歉的話未免矯情。想起應墨隱正在後巷郊外,她說了聲,便一個人穿過巷子走過去。
不知應墨隱爲何到了卻不回府,古顏夕擔心他是否又被容湛刁難了,於是特意加快了步子。然而當站在了郊外,古顏夕縱觀四周卻沒見到什麼人影。不得不懷疑白落珂是不是看錯了,她無奈轉身離去,卻在剛剛走進巷子口的時候,聽到隔壁巷子傳來一道聲音。
“她都知道了?”
應墨隱的聲音……古顏夕微微皺眉,沒有動作,只站在那兒,靜候下文。
“有線人說行刑前夜她一個人入了宮,瞧着是去了白那兒。”這會兒說話的人是流若,他頓了頓,又道,“你想她找白盈盈能有什麼事,無非是去問之前那場戰爭有什麼問題。”
流若說完後很久都沒了聲音,就在古顏夕都忍不住想要去看的時候,就聽應墨隱淡淡道:“她終於還是邁進來了。”
聽應墨隱的語氣似乎有幾分悵然,古顏夕心裡一緊,頓時有些愧疚。
而這時就聽流若又嘆了口氣,道:“我以爲你心裡早就有譜兒了,她跟肖家那小子關係那麼好,對方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莫說是她,若換成是我,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流若說完就聽應墨隱再度嘆了聲,接着道:“話雖如此,但我還是不希望她攙和進來。更何況我早說肖家那人已經不在,她卻執意不信,到現在竟然還去問了白盈盈……她以爲她做的事,應炎煦會沒發現嗎?”
古顏夕心中一驚,沒想到自己一直以爲瞞得很好的事竟全都被他看的真切。而聽他這個意思就連容湛都對自己多加關注,古顏夕緊咬下脣,正想着要不要探出身子的時候,就又聽流若道:“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我看應炎煦今日的意思不過就是探探你的口風,想知道你是不是清楚當日佈局出自他手。”
“你明知我擔心的並不是這個。”良久,就聽應墨隱無奈道。
“我擔心的,是阿顏會離開,是她有一天會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找的肖洛凡,就是當日拿了佈防圖投靠齊宣國的叛徒。”
正在這時,一陣涼風拂過,揚起古顏夕三千長髮飛舞,露出她此刻佈滿錯愕的雙目,以及那滿是痛苦的神情。
應墨隱的話像是一把利劍狠狠刺進了她的心口,不見鮮血,卻磨破了骨肉,一寸寸深入扭轉惹得她幾乎快要忍不住,她一隻手貼上牆壁整個人靠了上去,仰頭看天,卻只覺得陽光無比刺眼。
旁邊二人還在說什麼她已經完全聽不到,整個大腦都被剛纔應墨隱那句話所佈滿。
肖洛凡沒死,他不僅沒死還是那個導致戰爭失敗的罪魁禍首,一個叛徒。
有點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畢竟在古顏夕的記憶裡,肖洛凡一直是一個榮耀感跟歸屬感都極強的人.曾經在現代他們屢次出任務都是他在打頭陣,因爲他出色的衝鋒才讓每一場戰鬥都獲得成功。
現在卻有一個人跟她說這樣的肖洛凡其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叛徒,她如何能夠接受?
到了這時古顏夕終於明白之前與齊瀾雲對話時,對方說話時候的欲言又止。那些淺顯又明確的指示,一個個全都是衝着肖洛凡,而她卻選擇了視而不見。究其根本不過是她自己覺得肖洛凡不是這樣的人,可……如果真的不是,何以能做出投遞叛國這種事?
古顏夕只覺得自己活了兩世的三觀正在接受考驗,她低垂着頭顱恨不能現在就衝去齊宣,可心裡卻對另一件事更加耿耿於懷。
畢竟比起這樣的反轉,她更加無法接受的是應墨隱明明知道一切,卻偏偏選擇了不告訴她!不僅如此,他甚至還騙了她,跟她說肖洛凡已經死了,
讓她不要再惦記不要再尋找!就算他不清楚肖洛凡對自己意味着什麼,可也不能用這樣的謊話來騙她啊!
古顏夕一顆心揪着疼,已經完全不知是在爲應墨隱還是在爲肖洛凡。一個是她的愛人,可是這個愛人騙了她,另一個是她的朋友,可是這個朋友卻害苦了她。
古顏夕的身子漸漸滑落,她蹲下身抱住膝蓋,頭疼欲裂,真是連哭都哭不出來。
這算什麼啊,一個個的,都把她古顏夕當什麼?
聽着耳邊遠去的應墨隱兩人的腳步聲,古顏夕又蹲了很久,才慢慢起身扶着牆走了回去。在踏進王府的時候就見凌薇走了上來,她面露訝色,拉過她的手便道:“阿夕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蒼白?”
古顏夕搖了搖頭,當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拂開凌薇的手,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走回房間,就連在路上撞倒了元勃,都沒有說一句話。而後當她躺回牀榻的時候,鋪天蓋地的心酸跟苦楚瞬時涌了上來,古顏夕翻了個身,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凌薇跟元勃擔心地跟了上來,看她這幅樣子,二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元勃皺着眉想了想示意凌薇去將應墨隱找回來,哪知凌薇剛一轉身,古顏夕的聲音已經響起。
“不要去。”她說着,聲音微弱卻相當堅定,“你若找他來,我立馬就走。”
哪裡見過她這幅樣子,凌薇急忙走過去:“好好好,不找就不找,但你總要跟我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古顏夕瞪大了眼睛望着內裡空蕩蕩的牀鋪,鼻尖似乎還有應墨隱身上淡淡的蘭花香氣。她深吸一口卻仍舊覺得悲哀,良久,朱脣輕啓,聲音有點啞道:“他騙了我。”
“他明明早就知道我心心念念要找的夥伴就是當初害他戰爭失敗的罪魁禍首,他卻選擇了隱瞞。”
“他不信我,他擔心我在知道真相後會不管不顧地離開,所以在我面前裝傻充愣。若非機緣巧合,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那個跟我說要彼此坦誠的人才是最最虛僞的騙子。”
儘管聲音低沉情緒失落,可古顏夕每一句都說的相當痛苦,連凌薇跟元勃聽起來都覺得萬分難受。凌薇上前將古顏夕拽起,眼中藏着幾分不忍,伸手捋了捋她微散的頭髮:“阿墨,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古顏夕看着她,無比清楚道,“我當然知道。”
“那你……可有想好要怎麼辦?”緊接着問出重點,凌薇握緊了古顏夕的手。
古顏夕看着她,大腦在這一時刻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低垂着腦袋搖了搖,深吸口氣道:“我……不知道。”
凌薇眼中情緒翻滾,越發擔憂道:“你剛纔說……洛凡之所以沒死,是因爲他投遞叛國並導致了戰爭失敗的對嗎?”眼見古顏夕點點頭,凌薇又道:“你相信他是這種人?”
古顏夕自然是不信的,但話是從應墨隱嘴裡說出來的,那般真切,讓她連說不信的勇氣都沒有。凌薇看着她這樣表情更是複雜,最後重重嘆了口氣,道:“阿夕,咱們離開這兒,去齊宣吧。”
“有疑惑,就去找洛凡當面問清楚,這樣不管結果如何,起碼咱們心裡總沒有遺憾。至於王爺這兒……”她說着,移開了視線,“你先冷靜一段時間吧,你不是常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嗎?”
凌薇的話讓沒有頭緒的古顏夕猶如抓到了一根稻草,她稍一沉吟便使勁點了點頭,二人幾乎不做等待就開始收拾行李細軟。
而與此同時,應墨隱剛剛從宮中走出,青藍的長袍將他整個人都襯得很冷,他擡頭望了望天,儘管天氣已經逐漸變熱,陽光依舊刺眼,可他卻覺得腳底生涼。
“怎麼?”見他停下來,流若不解道。
“總覺得心裡不太安生。”應墨隱眉頭微擰,突然擡頭,“快回府!”
這種異樣的感覺對應墨隱來說是第一次,心裡很自然地就想到是不是古顏夕出了事。於是跟流若快馬加鞭趕回王府,卻在踏入王府的那一瞬間雙目圓瞪,被面前的景象所震住。
府中下人或呻吟或哀嚎,在地上躺成一片,明顯各個都受了傷。後院的臥房此刻正有一股黑煙裊裊上升,那般濃烈,隱約可見星點火苗。應墨隱慌了神,急忙飛身至水井旁打了水,與流若一前一後努力滅火。他不知古顏夕是否在裡面,只是那越發顫抖的雙手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緒,讓他看起來整個人都快要爆發。
“王……爺…
…”正在這時,一道低聲呼喊打斷了應墨隱的思緒。他放下水桶卻見是梨香在叫自己,他走過去,就見周圍不少暗衛正倒在地上,各個都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梨香,出了什麼事?”沉聲問道,應墨隱有些慌神。
“是……是王妃……”梨香虛弱開口,指着後門的方向,“她打傷了我們,放火……燒了房子,然後……”
不等梨香說完,應墨隱已經飛身追了過去。然而被那滾滾濃煙所堵,待到他踢開後門的時候,就只看到一角裙襬在冷風輕撫下飄揚,那般決絕,沒有留戀。
“古顏夕!”他看着那個越發虛幻的背影,怒極出聲,“你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