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將軍一晚上都沒有睡着,紀月娥的哭聲彷彿就在耳邊,一直縈繞着,讓他心煩意亂,無法入睡。
對於紀家的愧疚,如今就像是波濤一樣,完全的將他淹沒了。自己曾經答應過,也在心裡信誓旦旦的下定過決心,一定要保住紀同軒的家人,可是那時候情況緊張,形式一觸即發,大家全都顧不上……
‘唉’,蘇將軍嘆了口氣,現在想那時候形勢多麼嚴峻,實在是推卸責任,大禍已經釀成了,如今只能補救。好好照顧紀同軒留下的女兒紀月娥,今後給她找個好歸宿……
這樣一想,不由的就想到,紀月娥看着也有十七八歲了,該趕緊給找個人家了,她如今沒有親人,親事無人做主,看來只有自己出面了……
蘇將軍心思又被這件事佔滿了,睡不着乾脆起來,揹着手在屋裡來回的走,琢磨着門當戶對的人家中誰合適。想來想去,就想到了鎮國公府的小侯爺賈玄毓。
賈玄毓似乎也有十七八歲了,年齡倒是很合適,另外,將軍心裡自然是希望給紀月娥找的人家家境好,女方找個門第比自己高的,這也很正常。越想越覺着賈玄毓合適!
想了一晚上,知道賈玄毓經常在自己的丈人家進出,便在第二天吃飯的時候,問蘇沐雲道:“那個鎮國公家的小侯爺,是不是和你表哥聶臻關係很好?”
蘇沐雲猛聽得父親問起賈玄毓,她是個心裡有鬼的,登時就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道:“應該……是吧。”
“什麼叫應該是吧?經常去你外祖父家,那就是啊!”
“那就……是吧。”蘇沐雲心虛的道。
蘇將軍點點頭,接着問道:“他爲人如何?性子如何?你也是應該見過的,說話行事是否穩重?”
蘇沐雲聽父親這樣問,分明是有深意,沒事打聽人家爲人行事的做什麼?不爲着相看,打聽這些做什麼?相看的話,家裡只有自己一個女兒了……這樣想着,更是心虛害羞,羞紅了臉支吾道:“這些……女兒哪能知道……”
“你表哥總在你面前說過吧?對了,賈玄毓定親沒有,你知不知道?”蘇將軍沒發覺小女兒的變化,依然問着。
蘇沐雲一聽這幾乎都算是明言了!羞得深深低着頭,筷子也放下了:“孩兒……聽說是沒有……”
本想說‘孩兒也不知道’的,但是臨時改了口,怕父親以爲賈玄毓訂過親,這事就不放在心上了。
蘇將軍點了點頭,看她不吃了,這才奇怪的道:“咦,你怎麼不吃了?才吃了幾口啊?”
蘇沐云爲了掩飾自己的羞態,趕緊拿起筷子來,卻把一張紅布一般的臉暴露了出來,叫將軍看見了,這才恍然大悟,自己這樣問女兒,女兒顯然是誤會了!也是啊,家裡只有她一個姑娘了,自己這樣問,明顯是……
父女兩人不出聲吃了一會兒,蘇將軍才輕描淡寫的道:“紀姑娘住在這裡,你要多去她那裡坐坐,和她說說話,免得她太孤單了。還有,昨晚上我過去,聽見她在屋裡哭,想來是受了什麼委屈,她是個客人,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不盡心盡力也是有的,說不定還背地裡冷嘲熱諷,這些我不好過問,你要問着些,不要叫人小看欺負了她。”
蘇沐雲嘴巴動了動,沒說什麼。
“她本是個官宦小姐出身,不過就是落了難而已,以她的出身,就算是配個小侯爺也是綽綽有餘。”蘇將軍意味深長的道:“下人們不懂事,你要叫她們看到,咱們父女對紀姑娘也是很禮遇的。”
後面一句話,蘇沐雲其實已經沒聽清楚了,她吃驚的擡頭看着蘇將軍,眼睛睜得大大的失聲道:“什麼配小侯爺也……父親您是想……”
蘇將軍笑了:“這也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等從京城回來,再去鎮國公府打聽……這之前不要把風漏出去啊!”
他開玩笑的說着,只是蘇沐雲卻臉色蒼白,死死的咬住了下嘴脣,直到父親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她才低下頭去,心裡的憤怒和委屈一起涌了上來……
蘇將軍以爲是剛剛小女兒誤會了,自己這樣一說,小姑娘的面子又下不來,便裝成沒注意,沒在詢問。
過了七七四十九日,就到了王爺下葬的日子。親朋好友又全都來送葬,整個應天城裡全是路祭棚子,靈柩擡到了後山永平王家的墳塋處,已故正妃朱氏這邊已經從側面打開了一條口子,這裡留着一條路,八九個人將王爺的靈柩擡進去,與朱氏的棺材並排放着,出來了,這才填土蓋住。
喪禮依然是奢華大氣,莊嚴肅穆。就不一一贅述。
忙過了這天,蘇將軍跟沈峻熙說了,第二天叫他休息一天,第三天,兩人一起上京。
這一次是上京受封,大家心情還算是輕鬆,沈峻熙走的時候,跟蘇沐涵交代,不在京城多呆,很快就回來。
蘇沐涵點頭答應,也盼着他早些回來。
而看到沈峻熙都已經出發了,京城還沒有傳來消息,王妃和沈峻楠這才肯定,項貴、項富那裡,應該是失敗了。
果然,過了約一個來月,京城就傳來了消息。
蘇將軍率領大明水師大敗外敵,居功至偉,封鎮邊侯,鎮南大將軍,賜爵一等,賞封地,銀兩俸祿無數。
沈峻熙承襲永平王爵位,軍功三等,書于軍功策中,另賞賜銀兩俸祿無數。消息一傳來,府裡的氣氛馬上就變了。項氏就成了老王妃,王妃就是蘇沐涵了,陸陸續續的,也有些官眷前來賀喜,不過因爲老王爺的喪事才過,蘇沐涵將這些賀喜的全都婉拒在門外。
下人們更不說了,以前看王妃的眼色行事,對蘇沐涵陽奉陰違的,此時全都後悔不迭,而那些早就轉向的,心裡暗暗的慶幸。
這幾天蘇沐雲都沒有來王府,蘇沐涵心裡還有些擔心,她自己在府裡不知道能不能應付了。這天沒事,就琢磨着回去一趟。
不過沒等她回去呢,孃家府裡已經來人了。
不是蘇沐雲,而是蘇沐涵以前身邊的大丫鬟香果。她出嫁的時候,香果已經是許配給了外院的一個家生管家,因此沒跟着陪嫁,此時也已經是蘇府內院的一個管事媳婦了。
一聽說香果求見,蘇沐涵心裡就有種不好的感覺,如果沒事,香果不可能跑到王府求見自己!
香果進來行禮,蘇沐涵馬上問道:“府裡是不是有什麼事?”
香果就是來稟報事情的,因此點頭道:“府裡這段時間出了些事,奴婢想着如今府裡也沒人人管,只能來稟報大姑娘您。”
“什麼事?”看到香果走的冒汗,還有些氣喘吁吁的,蘇沐涵又說了一句:“慢慢說不着急。”
“之前老爺回來,紀姑娘跟老爺說要回家,老爺也答應了……”香果一開口,蘇沐涵就恍然了,竟然還是閒話的事!
“不過當天晚上老爺急忙的回來,派了不少護衛家丁又出去找她,之後老爺又親自去找,終於把紀姑娘找回來了,府裡下人就開始說閒話,很多……尤其是正房院的幾個丫鬟都挺不服氣的,對紀姑娘也沒什麼好氣。”
蘇沐涵微微皺眉道:“很過分嗎?二姑娘沒問過?”又一想,蘇沐雲自己似乎也不喜歡紀月娥,怎麼會過問呢?便點點頭道:“這些我都知道……後來呢?這閒話的事說說就行了,還沒完沒了了?”
香果說到這裡,有些猶豫,想了想比較婉轉的道:“大約是因爲閒話說了老爺,二姑娘不太高興……”
蘇沐涵坐直了,皺眉看着她。
香果咬了咬下嘴脣,才道:“紀姑娘這些天都躲在屋裡,昨天的時候,京城回來一個府裡的護衛,帶着老爺的一封信……二姑娘以爲是給自己的……誰知道信是寫給紀姑娘的,二姑娘可能是生氣了,叫把信拿給她,下人就把信給二姑娘了,二姑娘拆開看了……”
聽到這裡,蘇沐涵已經吃驚的不能相信了:“二姑娘拆了父親寫給紀姑娘的信?!”
香果咬着嘴脣點頭:“是啊……”
“後來呢?”
香果道:“紀姑娘知道了,過來要信,二姑娘跟她言語不和,吵了起來……當時奴婢也來晚了,只聽見了一兩句,紀姑娘說了句問心無愧,二姑娘就罵……就說紀姑娘妄想攀上鎮國公府的高枝……紀姑娘拿着信哭着回去了,昨晚上收拾了包袱就要走,管家們不敢放,怕老爺回來責罰,叫守門婆子在門口盯了一晚上。”
蘇沐涵吃驚的半天說不出來話,紀月娥要攀上鎮國公府的高枝?她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蘇沐雲那麼的暴怒,對紀月娥如此的厭惡,原來是因爲賈玄毓!紀月娥認識賈玄毓嗎?恐怕連鎮國公府都不知道吧?妹妹是怎麼把這兩人想一塊兒去的?
就是因爲這個,對於下人對紀月娥的無禮,蘇沐雲纔不聞不問,甚至還搶她的信看?!
“今早上,二姑娘去了聶府,走的時候跟管家們說,紀姑娘不走,她就不回來!”香果無奈的道:“紀姑娘也一定要走,管家們左右爲難,不知道如何是好,叫我來問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