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語陌跨過殿門,挺直胸板向前走去,她擡眸,看見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婦女身着錦衣華服,濃妝豔抹,她躺在長椅上,盡顯雍容華貴。
在她的左手邊坐着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他的相貌頗爲英挺,劍削成眉,繁星點眸。讓人不禁想起蒙古帝國可汗成吉思汗。不愧爲姒花國的皇帝,看一眼就難以移開目光,簡直就是天子驕子。
至於一旁站着的,便是薛子衿,廖冬雪以及慕白和清河等人。
接收到慕白火辣辣的目光,厲語陌冷冷地別開了眼。慕白怔了怔,一臉錯愕。
“陌兒拜見太后娘娘。”她緩緩跪下,又側過頭說道,“拜見皇上。”
“起吧起吧,你如今貴爲一國公主,和皇上還未真正成親,也不用拘此大禮。”
厲語陌站了起來。卻看見蕭月明不斷打量着她的目光,眼神中赤裸裸的輕視讓她心生不爽。
“哀家倒是覺得當年的雲裳容顏更勝你。”
“的確如此,母親冠絕天下,恐怕無人可及。”她眯緊了眼,冷笑了幾聲。
蕭月明突然掩着口咳了幾聲,臉色慘白,脣瓣毫無血色,還泛起些許死皮。惹得衆人的任目光紛紛從厲語陌身上移到了她的身上。
“廖太醫,你還不快點上來爲太后娘娘把脈。”此話是清河說的,她一臉的緊張。眸光卻頻頻掃向站立在一旁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的厲語陌身上。
廖冬雪如夢初醒,急忙上前去細細把脈,過了一會兒,他輕聲說道,“太后娘娘,您最近是不是吃太多香蕉了。”
蕭月明臉一暗。“那又如何?這與哀家的病有何關聯?”
“臣聽說近來從東方之國上供了許多決明子和蘆薈,您是不是用它們來泡茶喝了?”
蕭月明扯動了一下嘴角,“是,哀家覺得味道不錯便喝多了幾口。”
“那就對了,這決明子和蘆薈泡茶會讓人腹痛,然後不停地拉稀,其功效就相當於瀉藥。再加上您最近吃多了用紅薯和燕窩做的米羹,容易放臭屁,難怪整個寢宮那麼大的味道。”
這廖冬雪是故意的麼?厲語陌看見慕白一直在掩嘴低聲笑着,有些無言,不過換句話說,廖冬雪在此刻以打趣的方式出言,倒是幫她解了圍。
“廖冬雪,你這個狗奴才,給哀家跪下。”
廖冬雪一臉無辜地跪下了,他雙手往前拱,“太后娘娘,臣所言句句屬實,您這不是病,是拉稀的次數太多,體內缺水而虛脫了而已,況且香蕉還有潤腸的作用,在拉稀的時候還是不要吃的好…”
“閉嘴。”蕭月明尷尬地看了眼慕白漲紅的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臣…”
“太后娘娘您用不着跟一個庸醫計較。”清河站了出來,巧笑地看了眼慕白。“他都是胡說的。水在體內,怎麼可能拉出來呢。”
厲語陌聞言,臉色泛寒,她又想幹什麼。若從現代醫學上來講,拉肚子是會導致體內缺水的。她莫不是又想使什麼壞主意了?
“我是慕宮主身邊的婢女,從小便飽讀醫書,我看您這症狀倒像是乏水症。”
“這是何病?”她這一句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全身乏力,頭暈目眩,口乾舌燥?”
蕭月明咬了下脣瓣,“正是。”
“那奴婢就沒有說錯了。這乏水症很是恐怖,搞不好要人性命的。而且這體內缺水光是靠喝水來補水,完全沒有用。”
蕭月明一臉驚詫,卻見清河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東西。
厲語陌一看,不覺上前一步,那是針孔,雖然有些粗略,但確實是二十一世紀的針孔,清河究竟想幹什麼!
“這缺水呢,就要補水,就得靠這個東西了。你看,只要把這裡面灌滿水,再打到手腕處的血液裡,不就可以補水了?”
“住口。你這可是害了太后娘娘性命。”廖冬雪再也忍不住了,急忙站起。這女子一上來便是一派胡謅,偏偏太后還信了她。
“你纔給哀家住口。”太后拿起一旁桌上的桃子,就砸到了廖冬雪身上。“跪下。”
廖冬雪無奈,只好再度跪下。
“清河姑娘,朕不能將母后的性命交予你,你如何證明此法無害?”上官煜彥出聲。
“我無法證明,不過我可以以緋霜宮的名譽以及一干人的性命做擔保。”
話語一出,就連慕白也側目望向信心滿滿的清河。而清河則輕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讓慕白的目光頓時移向了別處。
兩人的親密深深刺傷了厲語陌,她手握成拳,也不在意自己的指甲已劃傷皮膚。
“加之我與貴國新皇后頗爲相熟。這些還不夠麼?”清河挑釁地看着厲語陌。她頓時明白了,清河這可是一箭雙鵰。既牽扯到了她,又害了慕白,可謂除掉了心腹大患,也不知道背地裡和柳傾城他們勾結起來,想着什麼壞事呢。
最爲反常的卻是慕白的態度。
厲語陌沉不住氣,說道,“我倒是認爲清河姑娘的方法不妥。太后娘娘,我覺得體內缺水應該喝點熱開水或者糖水會比較好,糖水有溫補的作用,如若您應了下來,陌兒便去爲你親自煮糖水。”她看着蕭月明懷疑的眼神,一笑,“如果沒效果,我願意聽憑您的發落。”
蕭月明笑了幾聲,便對皇帝說自己對厲語陌比較放心,讓她去煮。薛子衿心頭一緊,出了一身的冷汗,就連慕白也一本正經地看着她,紫眸裡擔憂一閃而過。
厲語陌不明所以,輕聲一笑當做迴應,便隨着婢女到了後頭的廚房,三刻鐘後,將煮好糖水後呈給了蕭月明。
蕭月明不停說着糖水聞起來香甜,讓人食慾一震,她心花怒放,高興地有些奇怪,厲語陌頓時生疑。太后位居高位,養尊處優,什麼美味佳餚沒吃過?此時卻爲一碗糖水而高興,實在太奇怪了。厲語陌盯着她的臉龐,嘴角那一絲的微笑,然後,她舉起碗,遞到了嘴邊,輕輕一抿。
怎料她只喝了兩口,忽地將碗摔在了地上,捂着肚子跌落下來。上官煜彥急忙上前扶着蕭月明。“母后…”
“這糖水…糖水。”蕭月明嘴角吐出一口黑血。上官煜彥站起,狠狠地盯了一眼厲語陌,那眼神簡直恨不得殺了她。
厲語陌一退,看着清河嘴角飛快閃過的笑意。她這時才醒悟,這太后好狠的心,爲了除去她,竟然給自己服下毒藥,清河肯定早就知道,於是故作姿態,引她上鉤。
“你…竟然給哀家下毒。你果然是北峒國的細作。”
“來人。”上官煜彥怒吼出聲。
“皇上,此事還未有定奪,還是先給太后娘娘解毒。”慕白心中焦急。
“不必多說…。”蕭月明在上官煜彥的懷裡一顫一顫的,又吐出幾口帶着黑色的血液,“將她…這個賤人…拖出去斬了。”
“太后娘娘,皇上。”廖冬雪、薛子衿和慕白齊齊出聲。怎奈四周的護衛一步步逼近,將厲語陌的手給抓住了。拽着她硬往殿外走去。厲語陌怎麼也沒想到會到這一步,藏在袖口的匕首更抽出了一點,到緊要關頭,大不了魚死網破。以她二十一世紀的智慧,也不會被困死在
這。
慕白也正想使武功救人,從身後拔出了御雪劍,卻被一雙素手抓住,“宮主,莫要惹禍上身。”
“管不了那麼多了。”
慕白推開清河,一招漫飛花就要使出。
“太上皇駕到。”屋外的一聲尖厲的聲音,讓整個大殿頓時一靜。
衆人醒悟,除了上官煜彥之外,其餘人紛紛跪下,無不謙恭。
只餘厲語陌心生好奇,站在原地不爲所動。
上官煜彥微微低頭,對着走來的穿着淡黃色衣衫的男子說道,“父皇。”
“醜姑,你上去問問,發生什麼事了?”這太上皇年約五十,皮膚髮黃,渾身上下充斥着一種病態,走路還需婢女攙扶,看他身形消瘦,又聽聞他住在寺廟裡,應是長期吃素之人。
他鼻方口正,嘴脣微抿,有着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那眼裡隱隱透着威望,足以看出年輕時的不可一世和俊逸非凡,眉間的一粒黑痣給他平添了一分的雅氣。
在他的身邊站着一個臉上有數道疤痕,醜陋至極的婢女,名字就叫做醜姑。
醜姑走到侍衛身前,兩人私語了一會兒。她回到太上皇身邊,小聲說着,“太后娘娘要斬皓德公主呢。”
“什麼!爲何無人前來通報我?”
“她犯了錯,就應該受罰,再說這等小事怎需要您費心…”蕭月明故作虛弱,嘴脣發紫,添油加醋地說了一句,太上皇一聽,頓時怒不可遏。
“誰敢斬我的陌兒!沒有我的命令,誰敢動她一下!”太上皇吼着,蕭月明一顫,好似又看到了多年前那馳騁沙場,威風凜凜的一代聖君,那渾然天成的王者氣息存在着一種深深的壓迫感。
“父皇,母后中了毒,您不先去看看?母后年事已高,此番卻中了毒,對身體傷害頗大。”上官煜彥在一旁尷尬出聲。
“她還沒死!”卻不料,太上皇粗魯地打斷了他的話,還當着一干人的面四處找尋起厲語陌來,“陌兒,你在哪裡?快過來我這邊。我會保護好你的。”說着,太上皇伸手在四周摸索着,眼裡沒有絲毫焦距。
厲語陌一驚,太上皇竟然是個瞎子?她剛剛竟毫無發覺,也從來沒聽說過。只是可惜了這麼好看的一雙眼睛。
“上皇,這兒呢,公主在這兒。”醜姑小心翼翼地牽着太上皇走到了厲語陌的身側,將他的手緩緩覆在了她的手上。
蕭月明見此狀,恨得咬破了脣。
廖冬雪鬆了一口氣,乘此機會急忙上前去幫蕭月明解毒,幸好她所中之毒不是鶴頂紅,砒.霜等要人命的毒藥。
“陌兒…陌兒….”
厲語陌嘴角牽動了一下,看見醜姑略帶懇請的眼神,不由得輕聲說了句,“父皇。”
“好好。”他好似得了珍寶的孩子那般開心,剛纔的威望也不知到哪兒去了。他拉着她便往外頭走,“陌兒,我帶你去你娘最喜歡的擒歸樓歇歇。”
他眼睛不好使,剛走幾部便差點絆倒在地,惹得衆人又是一陣慌亂。
“上皇,您等會。皓德公主欲害妾身,您如此輕易就放她走,遺留禍端。此事如何說?如果放了她,皇家的威望蕩然無存啊。”
太上皇一怔,“混賬!雲裳是怎樣高潔善良的女子,她的女兒又怎會使些下流的手段。只怕是你自己不小心中了些毒,又污衊陌兒。”
想罷普天之下敢罵花似國太后蕭月明‘混賬’的人就只有眼前這位太上皇了,厲語陌偷笑一聲,卻又突然撞見慕白關切的目光,心一點一點下沉,嘴角抽動了一下,了無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