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殿
一身紅裝的厲語陌蓋着紅蓋頭,她靜靜站立在衆人的視線中,手上繫着紅絲綢,手心處握着一個圓滾滾的蘋果。
身側,空無一人。
太上皇並未前來,蕭月明坐在高位上冷眼相對,嘴角帶有諷意的上揚。
眼看吉時即將過去。四周的賓客、高官議論紛紛,伴隨幾聲不屑的嘲笑。
“皇上怎麼還沒來?”
“會不會是被後宮裡的哪位絆住了?…”
“不不不,依我看,是不喜歡這位新皇后。”
“全部住嘴!”蕭月明大吼了一聲,“現在太上皇和皇上都不在,這兒哀家便是最大的,你們這些雜碎竟敢在哀家面前大呼小叫!不想活命了?”
此話一出,四周頓時一靜。
蕭月明見狀,滿意地笑了笑。
“再等下去,吉時過了,可就變成不吉了。陌兒,就得先委屈你了。”蕭月明四周掃視了一番,目光聚集在了一個渾身肥油、相貌猥瑣的高官身上。
“李浩。你過來一下。”
那胖子一聽,急匆匆地奔到了太后身前,一副討好的姿勢跪下。
“爲了姒花國萬事順心,國泰民安,與北峒國結兄弟之誼。這帝后大婚萬萬不能誤了時辰。現在就由你代爲拜堂。”
衆人譁然。
人羣中騷動起來,交談聲不絕於耳。
厲語陌冷哼,蕭月明當真恨她入骨,無時無刻都想着敗壞她的名聲。若是這官員真的代皇帝與她拜了堂,那這事就像毒瘤一樣,長在她身上,融進她的血液,成爲她永遠無法抹去的恥辱。
厲語陌依舊是靜靜站着。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她託楚心漪前來撫琴,但卻遲遲未到,但楚心漪並不是會爽約之人。可是出了什麼事麼?
洢妍不忿,她從一側走出,說道,“太后娘娘未免欺人太甚。我家公主千里迢迢來和親,一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如今拜堂,姒花帝卻遲遲不出現,這豈是能糊弄過去的?要是我皇知道了,定不會輕易罷休!”
“夠了,洢妍,莫要多事。太后本就視我爲眼中釘,如此招搖,再被她抓住把柄就不好了。”厲語陌壓低了聲音,寒芒從眼中迸發,袖口迎風起伏。
賓客多爲嘲笑。他們中有的人指指點點,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顯然不把洢妍的話放在心裡。
“你是說那個快病死的北峒帝麼?”蕭月明輕笑,“一月前,和你們一同前來的送嫁將軍。我記得是叫什麼…額…薛子衿。”
厲語陌睫毛微微一動。
“他跟你說了同樣的話。還託人寫了書信快馬加鞭送回了北峒國,那病皇帝還真想做些什麼。可惜,自從我命近侍將薛子衿等人抓住,並且施以極刑送回北峒國後。那膽小的皇帝便不敢說什麼了。”
“你…”
“小丫頭,少說兩句或許可以活長一點。你別忘了這兒可是姒花國,在皇上之下便是哀家說了算。”
厲語陌抑住自己想要掀起紅蓋頭反駁她的衝動,死死按住了洢妍。禮殿之外說不定有三重重兵,稍有不慎便會成爲衆矢之的,此時實在不宜和蕭月明起衝突。
“朕
來了。母后也少說一兩句吧。”重重的腳步聲響起。
厲語陌聽見沉沉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接近,隨後瞧見自己身旁多出了一雙鎏金黑靴。
“皇上。”衆人跪。
上官煜彥微微掀起紅蓋頭,看了眼厲語陌的臉,而後又冷冷放下。
“若是要拜堂,便快些。朕還有一大堆的公務要處理。”
早就準備好的小太監聞言,扯開嗓子喊道。“吉時到!…。”
“報…”
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只見一個手上沾染鮮血的小太監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趴倒在地上。
“何人如此大膽?竟在婚堂上見血!”蕭月明氣急敗壞,但看在上官煜彥的面子上,還硬是忍耐下來了。
厲語陌垂下雙眸,看來這婚是…成不了的了。
“奴才實屬無奈啊。皇上,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慌張?”
“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撞柱自盡了。”
上官煜彥一震,手指抽動了一下。
厲語陌詫然,紅綢不知不覺間散落在了地上。
上官煜彥的聲音有些顫抖,“何時的事?”
“就在方纔…”
還未等太監說完,下一秒,他便丟下滿殿貴賓衝了出去。同時,在那羣跪着的人中,也有一個人趁着沒人注意時,站起身衝了出去。
上官煜彥走後,賓客才面面相覷,站起身。
“皇上…奴才還沒說完…”
“無礙。皇上不在,哀家聽着呢。”蕭月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楚貴妃死了麼?”
“那血根本止不住啊。…人還在,但是昏了過去。太醫前去看了一下。說是…”
“好了,這裡沒有你的什麼事了,出去。”蕭月明打斷了他的話,眼神裡有些不善。
太監不敢違命,他今天已算是放肆了,能撿條命已是幸運。他急忙在地上磕了幾個頭,一股腦站了起來,小跑了出去。
“好了。今天前來的賓客中,還有其他國家的貴客。皇上不在,李浩。便由你繼續代爲拜堂。無傷大雅。”
“是。微臣遵旨。”那油頭油麪的李浩一聽,倍感榮幸。他伸手在厲語陌的蓋頭下微微一劃。“皇后娘娘。請。”
“拿開你的手。”
李浩一聽,伸手也不是,將手縮回來也不是。尷尬地看了眼蕭月明。而後者則對他輕點了下頭。
“皇后娘娘。這可是太后娘娘的命令…。哎呀…我的屁股。”那李浩話未說完,忽地大叫起來。他邊叫着邊拍打着衣襟下的火焰,四處跳動。
場面混亂起來。厲語陌趁此時,一把將紅蓋頭掀起。眼前的場景卻讓她不禁笑出了聲。李浩的衣服下襬不知爲何着起了火,他扭動着肥胖的身軀想將火焰火焰拍掉,卻奈何身子太笨重,竟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他的手還勾到了一旁的菜餚,那些湯汁、糕點全部灑到了他的身上。接着又是一陣盤子砸碎的聲音。他倒在地上,身上又青又紫,頭上還掛着幾條菜。
“我當是什麼戲曲表演呢,原
來只不過是一頭肥豬在跳舞。”
“誰?”李浩緩緩站起身,他衣襟下襬已然一片焦黑。“誰敢當着太后娘娘的面詆譭朝廷命官?死罪一條。”
“我又不是姒花國的人,你們這一套對我可不管用。”
人羣中微微有些騷動。一抹白衫推開人羣徑直走了過來。奪人心魄的紫眸正直看着厲語陌。面冠如玉,長身若柳,此時因憤怒,眉間染上了一抹厲色。
她擡眸。心中一抖,不覺後退了一步。
“原來是緋霜宮的慕宮主。”
“太后娘娘,你可要爲微臣做主啊。這個人…他在微臣後面放火。”李浩直指慕白。
慕白扭過頭去一笑。“豬講人話。也不知害臊。你有哪隻眼睛看見我放火了?”
“你!”
“好了。都別說了。”蕭月明心想,這慕白雖暫住在姒花宮中,但平日裡也沒見着他,此時卻突然出聲做什麼?難道另有目的?她略帶懷疑地看了眼慕白,“慕宮主,你可是爲慶賀帝后大婚而來?”
慕白又是一笑。“自然不是。但我有兩件極妙的禮物要送給太后娘娘。你應該會很喜歡的。來人,將東西拿過來。”
緋霜宮的宮人從前後兩殿走出,手上都拎着一個大的袋子。共有四個大袋。他們把其中兩個袋子放在大堂的正中央。微微打開。一陣血腥味兒傳來。
裡頭竟然是一袋子的人頭,約莫有數十人。
“太后娘娘。在這七日裡。我可是差不多行遍了半個姒花國。將各地的貪官污吏一網打盡,這些人都是品性惡劣至極、草菅人命的貪官。另外兩袋是這些人所犯下的罪狀,條條清晰。依姒花國律法,這些罪名已足以被斬。我在今晨,命緋霜宮之人將他們盡數暗殺,前來獻給你。皇上也知曉此事,這不算越矩了吧?”
蕭月明臉色一白,失手將茶水打翻了,她掩飾地輕咳一聲。“好…做得好…你爲姒花國立了一大功,那你可是想要什麼獎賞?”
“獎賞日後再說吧。我還有一件事。”慕白示意身後之人將袋子收好,緩緩而道,“我今日不是來慶賀的。而是來——”他突然將厲語陌的紅蓋頭丟在了地上,手上加了三分力度,硬是將她帶入了懷裡。“搶親。”
“放開。”厲語陌臉色一變,眼裡有些不知名的意味。她在他耳畔警告似地說了一句。
譁然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慕白身上,想罷這宴席結束後,倒會傳出不少閒話了。
蕭月明眼看慕白的氣勢壓過了她,又見兩人摟抱在一起,頓覺面上無光。她心中一怒,叫來守在外頭的士卒。“大膽。哀家敬你是緋霜宮宮主,方對你禮待三分。怎想你竟如此厚顏無恥!”
“慕某本就是性情中人,萬事隨心。此事還是希望太后不要阻攔的好。”
‘反了,反了!你們這對污穢之人。今日休想走出這個門。’
“你害了我。”厲語陌皺眉,繼續小聲低喃着,“還不快走,依你的輕功出去應不是難事。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決。”
慕白低笑,髮絲在她臉頰上拂過,她的心像是被羽毛輕輕劃過,一陣悸動。
“抱歉。做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