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衣襟如簌簌落花，隨風舞動，隨風飄零。
終於，人影消失，四周只餘一片冗長的寂靜，她微垂雙眸，眼底漸漸浮現出他燦如春花的笑容。
經過這件事，他也許會恨透了她。
高傲如慕白，怎容許他人輕易污衊他，何況還是一個女子！
他恨她，倒也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她這顆心，總算可以靜一靜了。
“陌兒，此事朕會爲你做主，你先回寢宮裡休息吧。”
厲語陌晃過神來，心中如針穿刺，頓時覺得身子乏力，她暗中使了個眼色，站立在一旁的玉綃急忙走上來，將手中的物體遞到北峒帝的面前。
“這是何物？”北峒帝眼中閃過一陣驚訝，身側小太監上前將裹着的一層皮紙撕下，卻看見裡頭是一個精緻的小匣子。
“今日陌兒出來散心，是想將此物給父皇。路過御花園時，看見美景誘人，一時起了觀賞的心情，便派玉綃去請父皇一同賞花。”
話語一頓，厲語陌又說道，“這小匣子裡的是荷香雨露，是養神的露水。陌兒聽聞母妃素愛荷香，恰好手上有這荷香花露，所以想獻給母妃。只是...母妃尚在幽禁，陌兒無法進永壽宮。”
“你這孩子...”北峒帝的話語中充滿寵溺，他打開小匣子，果真聞見荷香四溢，那香味和何凝煙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沁人心脾，“你有這份心你母妃定會高興的。”他揮一揮手，命手下人將東西送過去了。
看見那送東西的小太監走遠，厲語陌秀氣的眸子轉了一轉，看向了司琴，低眉輕笑，“這位便是司琴郡主了吧...”
她本想交談兩句，卻不想那人根本不領情，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太子妃體弱，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是在此時暈了過去。指不定旁人會說太子殿下兩年未有子嗣，是因爲娶了個病怏怏的太子妃。”
聲音刻薄，語調不似一般女子的溫柔多情，如尖刀一針見血。北峒帝聽見司琴這麼說，只是惱怒的皺了皺眉，並沒有說什麼。
這個司琴郡主，真是深得君心。
“既然郡主都如此說了。父皇，陌兒先告退了。”她的眸如冰寒泉水在司琴面上劃過。北峒帝點頭後，玉綃扶着她往星羅宮的方向走去。
厲語陌在小道上緩緩而行，身邊的玉綃幾次擡頭，欲言又止。厲語陌從一開始就注意到她的神色，直到看到她再也忍不住，才目視前方，淡淡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玉綃藏不住心裡頭的話，這一下子又些慌亂起來，今日這事她並不知情，沒想到平日裡穩重的娘娘竟然會有這樣的計劃，她當時冷汗直冒，生怕出了什麼岔子。
“娘娘，今日您怎可如此犯險！若是這事
傳了出去，您的名節豈不是全毀了？且不說慕宮主是何人...這皇族水深...怕也是容不得女子和陌生男子接觸...”
厲語陌抖了抖蒼白的脣，睥睨，“這事不會傳出去的。今日在場之人除了司琴，你和我，其餘的都要死，就算皇上不殺他們，慕白一樣也會暗中取了他們的性命。只要父皇心中還有云裳公主，我就性命無虞。”
說着，脣邊上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玉綃渾身一顫，訕訕笑了笑，此刻有些爲慕白惋惜起來，她之前一直以爲她家主子對慕宮主有情，想不到卻是爲了謀害他。
回到星羅宮，厲語陌用完膳食，欲小息一下，她對玉綃說道，“派人時刻盯着宮內的動向，若是有異動，立刻叫醒我。”
“是。”
厲語陌提步走進房內，她覺得自己渾身骨頭都快要散架了，昏昏沉沉。她和衣癱倒在牀上，閉上雙眸。悠悠轉了個身，正對着房樑。
忽然一陣冰冷的寒風直抵在額頭上，額上傳來一陣銳痛。
她一驚，瞬間睜開了眸。
舉目四望，房間內、房樑上並無他人。
厲語陌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放下手時，一片鮮紅。她眸中泛起絲毫漣漪，轉而拿起牀邊的銅鏡，細細看着額上的傷口，傷口不深，只是劃破了皮而已。
心下一顫，她擦乾淨鮮血，用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沉沉睡去了。
三個時辰後
玉綃匆匆忙忙撞開了房門，面上猶掛恐懼，她跪倒在地，“娘娘，娘娘...”
厲語陌猛地坐起，掀開被褥。玉綃稍微順了順氣，脫口而出，“皇上...皇上在御書房裡發了好大的火。”
厲語陌神色一冽，杏眸中迸發出無盡的寒意，她撫平衣襬，忽地取下了頭上的頭飾，將外衣脫下，換上了一件陳舊的素衣。
“是不是何貴妃出了什麼事？”
玉綃的身子顫了一顫，“何貴妃方纔用了您送的荷花雨露，忽然腹痛不止，太醫用盡辦法都無法止住何貴妃的疼痛。何太醫說，腹中胎兒已亡，卻遲遲落不下來，迫不得已之時，只怕...只怕要引產。”
引產傷身，況這還是在潮溼易病的春日，這身子骨怕是會垮掉。
厲語陌聽完這一席話，站起身，走至房門，她透着門縫看見院子裡站了許多侍衛。北峒帝雖然明面上沒有說什麼，卻還是讓人將她監管起來了。
“娘娘，您如此聰慧，定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的吧？...爲何還要送那荷花雨露給何貴妃。”玉綃急得跺了跺腳，雙眼淚水奪眶。
厲語陌看了眼玉綃，鎮定如初，眉間上是一縷永遠也散不盡的寒意。
何凝煙走了一步險棋，
這荷花雨露是她一直用着的。但是，這東西卻是出自丞相府，是冷相從姒花國覓來的，北峒國無任何地方能尋到。
北峒帝若是多一個心眼，順着荷花雨露查下去，很快就會查到丞相府。
後宮嬪妃不能和朝廷大員有任何往來，若非有男女私情，就是干涉朝務！一旦發現苗頭，其罪可誅。
何凝煙還真看得起自己，賭上身家性命去害她。
“事發突然，父親大人可有入宮？”
玉綃不知爲何厲語陌突然扯到了冷丞相身上，她咬緊脣，答道，“沒有。”
厲語陌瞭然一笑，關緊房門，轉而打開了窗子，冷冷看着院中的侍衛。她從袖子裡摸出了一塊小手絹，走至牀榻，輕輕敲了敲牀板。
小白不一會兒就冒出了毛茸茸的小頭，這小傢伙雖然在她身邊挺久了，但模樣還是沒有變，依舊是小巧可愛。
厲語陌將手絹放在它鼻子下搖晃了兩下，小白是靈獸，她鮮少讓它在外人面前現身。平日裡她還是經常鍛鍊它的嗅覺和聽覺的，這小狐狸能幫她做不少事。
厲語陌將早已寫好的字條放入小白的口齒中間，溫柔撫摸了一下它的身體，隨後拍了拍地面，小白像得到指令一樣從窗戶飛快衝了出去。
“這是...”
“出去吧，回自己房裡待着。放心，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何凝煙想演戲，她就讓她演個夠！
厲語陌丟下這句話，坐在了牀榻另一邊，閉上雙眸倚在牀板上，似乎在思索。
玉綃心中有些難過，她收起眼中的淚水，走出了房門。
三刻鐘後，永壽宮
洢妍站在牀榻邊，看着躺在牀上的女子，眼底的厭倦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來，“貴妃娘娘，您不是很痛的麼？怎麼坐起身子來了？”趁着房間無人之時，她冷冷說道。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何凝煙算是看清了，比起厲語陌，這個丫頭的冷靜有過之而無不及，表面上不動神色，實則處處針對她。不過是一個婢女！若不是倚仗着洢水閣的名聲，怎敢如此放肆！
“本宮還是貴妃！怎容你一個婢子在此處大呼小叫！太醫呢，太醫去哪裡了！”何凝煙暴吼起來。
“您欽定的何太醫前去回稟皇上了，但是奴婢想，他應該是回不來的了。”
什麼意思？何凝煙的臉白了一層，這何太醫一直以來都是她的心腹，若是他出了事情，那她的處境也就危急了。
這大白天的，誰還敢在皇宮裡殺人！
“而且，奴婢接到一個訊息，說這死胎在腹中留太久是不詳之兆。這太醫一時半會還過不來，奴婢曾學過醫術。不如，就由奴婢替你引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