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屏翠輕聲問道,“太子妃,何必如此?”
“我有我想做的事,你不是一樣麼?”
屏翠聞言一震,卻聽厲語陌說道,“嚴姑姑真的對你很好,什麼事情都放心地交給你做。對待你就像親生女兒一樣。”
屏翠眼眸垂下,半響,才吐出一句話,“不過…傀儡而已…”
“什麼?”厲語陌扶額,掩住滿面驚疑,但沒有再追問下去,“屏翠,若是可以,請幫我照顧下玉綃,我怕會有人想要害她。”
“我會留心的。”屏翠淺淺笑了,明眸皓齒,嫵媚瀲灩,儼然一個絕色俏佳人。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屏翠才停了下來,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個洞穴,“太子妃,前面就是水牢了,你自己過去吧,我就將你送到這裡。”她轉身,又緩緩說道,“還有,屏翠自認不是什麼善良之人,不要相信我。”
她的話裡有着濃濃自卑感,轉而低着頭走遠了。
厲語陌不動聲色地轉身,走進了洞穴裡。
而另一邊
走在半道的屏翠被橫衝過來的嚴梓熒給攔了下來,“屏翠姐,陌兒她還好嗎?剛剛沒幫她說話,我心裡很內疚呢。”
“你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事,才從大堂裡偷跑了出來?”
嚴梓熒急急搖頭,“不是,姑姑說她有點頭暈,心情也不大好,就讓我們先散了。”
屏翠撅起嘴哼了一聲,“那你就到處閒逛?皇陵裡可做的事情多得是。”
“屏翠姐…哎…”奈何屏翠根本不理她,直接繞過她,往西方走去。
嚴梓熒聲音陡然一降,“屏翠姐,我記得你去年就已經守滿了五年的皇陵吧。這麼說,你以後就是要殉葬的那一批女子了?”
“這也不關你的事。”屏翠繼續往西走去,這個時間,嚴歌應該在那個地方,皇陵裡最西處的佛堂。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真心跟你做朋友,你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避過我?屏翠,你給我站住。”嚴梓熒氣急,“你以爲你是誰啊…你只不過是嚴姑姑的…”
“閉嘴。”屏翠眼底浮現出一股怒氣,她吼完後,眼眶盡紅,流着淚往前行。
嚴梓熒噎了聲,愣在了原地。
對啊,她只不過是那人的…屏翠有些低落地走着,不一會就走到了佛堂。但她四處都找尋不到嚴歌的身影。
偶路過一處陰暗的角落,屏翠慌忙掩藏在了一旁的大樹下,她的前方站着一個異常詭異的人,那人看不清性別,只是臉上帶着一個恐怖扭曲的鬼面具,而嚴歌正站在那人對面。
“這個東西你拿好了。”蒙面人將一個青色的瓷瓶交給了嚴歌。
“是。”
“只要按我說的去做,我會實現你所有的願望。”
“多謝您了,大人。嚴歌定不負所望。”
屏翠掩住口鼻,依蒙面人的聲音,倒像是個年輕的女子。她有些好奇,探出了頭。正好看見鬼麪人將面具脫下。
一眼望去,是一個約莫是十七、八歲的女子,身穿黑色長袍,在夕陽的照射下似是沐浴着聖潔的光彩。而偏偏,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脣......無不給人一種媚入骨髓之感。
一個美得讓人窒息的女子。
就連同爲女人的屏翠都驚歎不已。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女子淺笑一聲,顧盼飛揚間,多斂一抹動人。她慢慢悠悠的轉身,斜睥,眼底盡
是輕狂。
她正欲離去時,突然聽見樹叢裡傳來一絲聲響,眼神一深,轉身怒吼道,“誰在那裡?”
屏翠聞言,快速將頭給縮了回來,手心也捏出了些薄汗。
嚴歌有些緊張,當即跪下了,“大人,你放心。不過是隻小老鼠。屬下會處理妥當的。”
“好,那我先走了。”女子的聲音突然消失了。
屏翠鬆了口氣,卻看見身側大樹搖晃得厲害,樹葉紛紛落下。
她驚恐的看着嚴歌邁步走到了她的身前,嚴歌低下頭,緩緩說道,“屏翠,你是個好孩子,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看見。”
嚴歌突然將她摟進了懷裡,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真是我的好女兒,正好可以幫我試試這新毒。”
屏翠雙眼猛然睜大,嘴角流下一絲鮮血。
水牢
洞穴裡漆黑一片,不知是什麼小蟲不斷哀鳴,耳朵裡嗡嗡躁響,難受得很。淒厲的風聲如小針般扎進骨頭,刺骨的疼。
水牢深處傳來滴滴答答的水聲,腳下滑膩膩的,手觸處,溼漉漉一片。
厲語陌摸着光滑的絕壁,順着水流聲往前走着,腳下踏着碎冰,滋滋作響。
走了許久,她感覺眼前光明瞭許多,不由揉了揉眼睛,向前看去。只一眼,瞳眸瞬間放大,她驚詫得不能言語。
眼前是一個很大的水池,水池上盤結着白色的細碎冰紋,嚴寒正肆意從那裡掙脫出來,飛舞在整個水牢中。冰紋蜿蜒屈伸,縱橫盤旋,恣意化作瓣瓣花朵、把把細扇,寒冷中帶點悽豔的美感。
但是,令人詫異的並不是冰。
是火。
慕白被困在水池前壁的柱子上,整個人鑲嵌在冰塊裡。他衣襟半露,臂膀被冰柱刺穿,潔白冰晶染成了血色。他的胸膛前卻是熊熊燃放的火,燃燒着,烘烤着,將他的臉映照出暗紅的色彩。
陰冷,幽暗,如處於地獄。
“陌兒,你來幹什麼?”慕白驚訝地看着向他走來的厲語陌。他神色如常,似乎並不覺得疼痛,只是面上飛快閃過恥辱之意,暗中咬緊了牙。
“我還沒問你來這裡幹什麼呢?爲什麼要承認殺了慧蘭和楚瑜?”
慕白並沒有回答,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嚴歌沒有對我怎樣。究竟是誰殺了劉慧蘭和陳楚瑜?爲何會誣陷到你身上去?” Www ☢ttКan ☢C〇
慕白眸光一緊,只吐出四個字,“隔牆有耳。”
厲語陌瞭然一笑,四處看了看,除了水池,再無他物,連一處藏身遮體的地方都沒有。看來是慕白自己不想說,“你武功高強,爲何不逃?”
慕白擡起頭,盯着她看,目光幽幽轉轉,頗含深意,“若我逃了,你該怎麼辦?”
厲語陌一怔,垂下頭。聽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忽然跳慢了半拍。
“我知道了…那先讓我在這兒陪着你吧,反正我在外面也無聊。”厲語陌說完。在水牢岸邊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寒毒…沒事吧?”
“我能撐過去。不用擔心。”慕白一笑,“但這裡溼氣重,待久了會得病的,你還是回去吧。”
厲語陌看着他的眸瞳忽黑忽紫,閃爍不定,本想離開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笑道,“你這麼說是看不起我嗎?我曾經有個師父,她教過我內力護體,我不會那麼容易得病的。”
“你如此聰慧,
你那位師父一定很厲害。”
厲語陌聳了聳肩,“其實我從未覺得她很厲害,我只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溫暖而已…她是第一個爲了我而對我生氣的人…從來沒有人這樣對過我。”
慕白虛弱的點了點頭,注視着厲語陌的眼裡滿是溫柔,“陌兒,若我說那個人是......”
“莫說。”厲語陌閉緊眸子,“我不想知道她是誰,若是有緣,終有一天會相見。”
慕白咳了一聲,見她眼瞼處藏着淚珠,急忙轉移了話題,“陌兒,過不了一兩個時辰就會有人前來送飯。到時你就跟那人說要出去,嚴歌應該不會爲難你。”
厲語陌沒說什麼,點了點頭。她坐了會只覺得寒冷非常,磨擦起自己的手掌來,呼出的熱氣都立馬消散了。她將頭枕入膝蓋,渾身輕顫着。
她很難想象,身患寒毒的慕白,是如何處在這種冰火兩重天的處境中的?若是她,一刻也不待不下去。
厲語陌沉默許久,終是問道,“我該怎麼救你出來?”
“無需,嚴歌只想做的是打壓我的尊嚴,她不會真的殺了我。也許幾天後,我就能出去了。”
兩人隔着漫漫的一條冰河對着話,聲音縹緲的迴盪在水牢中,顯得異常廣闊虛無。厲語陌的脣瓣抖了又抖,卻不知要說些什麼。
閒話家常吧?慕白這個公子哥和她所處環境又不一樣,聊不到一起去。
商討醉流年吧?一聊起來,氣氛就會變得沉重。
要不聊聊小白狐狸?那隻臭狐狸除了吃就是睡,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聊的。
如此想來,倒不如什麼也不說。
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就好。
慕白噎住了話,眼裡浮現出一種莫名的落寞。厲語陌有些累了,將頭扭開,靠着一旁石壁,淺磕了眼。
約莫兩個時辰後,水牢的大門才被打開。
“太子妃,我來送飯了。”
厲語陌費力地將疲倦的雙眼撐開。“屏翠?”她眼前的女子拘謹的向她走來,把手裡的竹籃放在了地上,端出了幾碟小菜。
“這些是你的。那些是晞月的。我先端去給晞月。”屏翠說完,把慕白從柱子上放了下來,讓他在岸邊小息。
厲語陌心有疑慮地用銀簪試了毒,這才放心吃了起來。這熱乎乎的菜送到了嘴邊卻已涼了,食不知味。
“你是屏翠?”
屏翠沒有理她,將籃子挽在手上便要退下。
厲語陌怎麼看都感覺很奇怪,不禁出言相問,“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玉綃的事?”
“我當然記得,你放心好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這話語聽起來冷冰冰的,屏翠的表情也沒有換過,拒人於千里之外。
厲語陌冷笑了一聲,轉而說道,“屏翠,我們都住在同一屋檐下,你就不要稱我爲太子妃了,叫我陌兒吧。”
屏翠一愣,“你不討厭我?”
厲語陌一笑,“爲何要討厭你?我倒覺得你很有趣。還有,我覺得在這兒待久了身子不是很舒服,可以出去嗎?”
“姑姑說了,只要你想出來,隨時都可以。”
厲語陌說完,就看見屏翠又把慕白綁回水池前壁上,那人竟沒有一點的反抗之意,還衝着她笑了笑。她站起身,拍掉些塵土,跟着屏翠走了出去。
厲語陌心中已有了定論。
屏翠定是雙生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