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峒國皇宮,慈寧宮內
“哀家今日回宮,也沒有先告訴皇上。禮節等一切從簡吧。”太后略帶蒼老的聲音響起,她手扶鳳尾仗,頭戴羅櫻帽。年近七旬,面上滿是深深的皺紋,妝着簡樸至極。脖子上掛着數串佛珠,看得出是一個長期禮佛之人。
“是。”一個女官徐徐走上來,輕輕挽住了太后的手,扶着她坐到了長塌上。
“近日宮中除了哀家知道的這些事,還有其他的變數麼?”
“奴婢也不清楚,不過...宮外,倒是有件奇怪的事情。太子殿下從西域買來了數百匹良駒,養在天崪行宮,皇上並沒有過問。只是,太子殿下這幾日都進宮來面聖,聽說是想讓皇上將天崪行宮的掌門令給他。”
太后聞言,驚詫萬分,那雙朦朧的老眼瞪得大大的。掌門令代表一個行宮軍隊、寢殿的使用權。如果擁有了天崪行宮的掌門令,就能夠調動天崪所有的兵馬。
不過天崪人煙稀少,地處偏僻。所有的兵馬加起來也不足五百...寒兒應該不會有什麼其它的想法...
“天崪行宮?那兒不是已經荒廢了十幾年麼,寒兒這孩子想去那裡幹什麼?”
細想之下,似乎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天崪毗鄰姒花國,是兩國的交接之處。那兒有幾百裡地都是廣闊無垠的草原,人跡罕至,不宜居住。倒是個馴馬的好地方。
難道是哪個狐媚子在寒兒耳邊吹了風,寒兒纔會做這種事情?
真是豈有此理!
太后嘆了口氣,恰巧擡眸時,就看見幾個婆子領着厲語陌走進了大殿中央。
她神色一冽,只見厲語陌漠然的站在那中央,一雙眼睛不斷的打量着周圍的景緻,絲毫沒有要行禮的意思。見此情景,她不免怒火中燒。
“大膽!堂堂太子妃竟如此不知禮儀!”
那些婆子也厲聲向着厲語陌說道,“見到太后娘娘還不快跪下。”
厲語陌聞言,冷笑一聲,乖巧地跪在了地上,“孫媳給太后娘娘請安了,若是太后娘娘想見孫媳,直接宣不就好了,孫媳即使身在萬里之外,也會趕來的。您又何須派這許多的婆子來星羅宮,又將孫媳的婢女都關進辛者庫?”
太后冷哼了一聲,“哀家想關誰便關誰,哪輪得上你插話?你還真是好大的架子,以這種語氣和哀家說話。惺惺作態,讓人看着就生煩。”
厲語陌淡淡應答,“太后娘娘說笑了。”
“放肆。”太后一怒,“你真當這慈寧宮是玩笑的地方嗎?任你來去?真是反了,哀家真想不通。皇上怎麼會把你這種女人指給寒兒做正妃。”
厲語陌垂下雙眸,輕笑,“孫媳自是沒有南宮羽雁妹妹的溫婉可人,若是太后娘娘您心裡不高興,大可跟父皇說,請太子殿下賜孫媳一紙休書,這太子妃的席位孫媳不要也罷,還是讓您心儀的女子去當好了。”
“你…真是反了…反了,你當皇家是什麼!”太后一時沒喘過起來,用手大力
拍着胸膛。
一旁的女官心裡一急,邊幫太后順着氣,邊說,“太子妃,你怎麼跟太后娘娘說話的。要是把太后娘娘氣着了,這罪,你擔得起嗎?”
眼神厲厲,語中含刀,咄咄逼人。厲語陌冷眼看着那女官醜陋的嘴臉,很是不屑。
“孫媳說話不中聽,還請太后娘娘多多包涵,若是因此氣壞了身體,這纔是件不值的事。再說,孫媳也不過隨便說說罷了,世間有哪個女子會放棄到手的榮華富貴?”她微眯了眼睛,淺淺笑道。
太后沉沉哼了一聲,提起鳳尾仗,大力錘擊着地面。她想起方纔厲天寒的事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跟你娘一個樣,都是會使我北峒國衰弱的禍水!當年要不是先帝寵愛你娘,哀家又豈會留她下來禍害皇上?你卻更爲過…哀家離宮三年,你就當上了太子妃。又不知你使了什麼妖技,皇上竟將懷有龍種的何貴妃禁足。哀家回來時還聽說羽雁重病身亡,這世間哪有這麼巧的事。加之今日那名爲白沁的婢女的死。這些肯定都是你搞出來的,哀家絕不會讓你再禍害了寒兒。”
如此順理成章的就把罪名扣在了她的頭上,北峒國有這樣的太后還真是一個‘笑話’。
厲語陌挑了下眉,面不改色心不跳,眼中光芒閃爍,“太后娘娘真是敏銳,不錯,這些都是孫媳做的。何貴妃生性狠毒,殘害皇子,還欲害死孫媳。而南宮妹妹,囂張跋扈,幾次想要孫媳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顏面,還妄想加害於孫媳。此等罪人,太后娘娘您還要包庇,倒是讓孫媳寒了心。”
不卑不亢,有理有據,恰到好處的堵住了太后的話。
“你…”太后一頓,怫然不悅,戟指怒目,已然氣到了極點。轉而怒吼道,“莫須有的事被你說的倒像是真的,好深的心機!哀家今日非得處置了你這個小賤人。”
鳳尾仗被她捏得咯咯作響,長榻也有些搖晃。厲語陌瞅見眼前的景象,忽地憶起北峒帝對她的處處愛護都是因她娘雲裳公主,於是...一個計謀慢慢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低低鳴鳴的風捲入帷帳,宛若哭泣着的晚娘,寂寞哀愁。那沙沙的聲音入耳如同稚子細微的哭喊,讓人迴腸九轉,錐心泣血。
久久不能散去。
厲語陌眼眶微微泛紅,豆大的淚珠滑落出來,沾溼了衣衫,她半趴在地上,嗚咽着,“太后娘娘,你不要這樣,這一切都是陌兒的錯。陌兒不該與南宮妹妹爭寵,不該在她猶在病榻之際,去討太子殿下的歡心。但是...您莫要辱罵先母,她可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是北峒國最美好的女子。先母曾經最大的心願就是可以母儀天下,但無奈...所以...陌兒纔會...”
說道此處,她募地停住了,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一副說錯了話的樣子。肩膀顫抖着,驚恐萬分。
“反了...真是反了...雲裳那個低賤的外姓公主有什麼資格...你們母女真是一路的貨色。”太后猛地一拍,她當年如此尊貴都未能當上皇后,蔣
雲裳憑什麼有這種妄想!
太后想罷,更加惱怒,氣喘不已,吼道,“來人,傳令下去,芳華公主蔣雲裳地位卑賤,其靈位不配留在皇堂,即刻將其屍身遷出皇陵,並從皇族史上除名。太子妃厲語陌頂撞哀家,壓入天魂牢。”
果真如此,只是這刑罰會不會太重了?
厲語陌看着有幾個婆子要上來抓她,她如受驚的小兔一般瑟瑟發抖,顫着雙腿站了起來,“太后娘娘,若是皇上知道您這樣對待先母,還把陌兒關進那陰寒的天魂牢裡,他說不定也會懲治了您。您還是莫要這樣做的好。”
“哼,哀家是皇上的生母,就算是皇上也是得聽從哀家的,哪會被你這個小賤人左右?哀家偏就要告知皇上,要他處你極刑,不得好死。”太后怒吼道,“還不快拉下去。”
那些婆子急急上來,抑住了厲語陌的肩胛,就往後拖去。厲語陌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在臨近殿門時,忽而笑道,“希望皇上真會聽太后娘娘您說的話,不然可就煞費了您這一番的苦心了。”
太后聞言,面上一怒。
厲語陌任那些婆子拽着她走,無絲毫的反抗之意。心裡卻是一片的清明,看太后的反應,她應該和北峒帝的關係不那麼好,而且她偏又是個如此好強的女人。
厲語陌嘴角勾勒出一個笑意,這可是個好機會,只要北峒帝對太后有一點的不滿,那麼,她就贏了。
天魂牢內
陰暗的燈光、飄搖的燭火將整個天魂牢籠罩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
“哎,我說嚴兄,你就打算一輩子這麼窩囊地待在天魂牢裡麼?本將軍親自來接你,你都不出去?”溫和的男聲響起,語調平緩,輕柔至極。
嚴棟腰佩跨刀,翹着二郎腿坐在木椅上,緩緩說道,“薛兄,你又不是不知,伴君如伴虎。你我自小一起長大,又同一天入宮。我的性情你難道還不清楚麼?我只不過想在這宮裡頭混口飯吃罷了,可不想得罪些主子。”
“呵。權貴當前,你卻坐懷不亂,實乃君子。”
“過獎。”嚴棟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嘴角揚起一個微笑。
這人正是護國大將軍薛子衿,他身高八尺,面容俊秀,別有一番的風雅,青衣羅衫,更添雅緻。
“不過依嚴兄你的武學才華,不上戰場,實乃朝廷的一大遺憾。況如今姒花國蠢蠢欲動,麟江國虎視眈眈。北峒恐有一戰。”
嚴棟聽此不過是一笑而過,並未往心上去。
突然婆子尖銳的聲音從後頭傳來,“嚴牢頭,太后娘娘命奴婢壓了個人過來,你好好‘伺候’她一下,省得她以後尊卑不分、目無尊長。”
嚴棟和薛子衿紛紛站起身,轉過頭來看了眼走進天魂牢的那些人。
婆子們沒料到薛子衿也在天魂牢裡,一急,全都跪下了。
許久沉寂,她們跪在地上,不敢有絲毫動作。半響,卻聽見了薛子衿微帶詫異的聲音,“陌兒......太子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