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啊,這是歐公託我加急製作的匾額。”
喻言有些疑惑,匾額並非什麼了不起的木作,說實話,若不是歐公給得太多了,他根本不願接這活兒,以蘇君現今的木工造詣,不該以此爲怪纔對。
蘇頌也已注意到一旁的墨寶和喻作頭拓下來的字樣,看字跡確爲歐公親筆所書,更有落款鈐章爲證。
區區匾額自然不足爲怪,令他驚訝的是絹紙上的四個墨字——吳記川飯。
歐公竟特意爲吳掌櫃定製匾額,報酬如此豐厚,無怪吳掌櫃會拿出珍貴的銀耳以饗賓客。
蘇頌只道這塊匾額是歐公付給吳掌櫃的報酬,笑問:“這家食肆你可知曉?”
喻言搖頭:“前所未聞。”
“惜哉!喻作頭久居京師,竟錯失無數珍饈……”
蘇頌將那日在歐公府上慶壽時的所食所感一一道來,無須添油加醋,只照實描述,便已聽得喻言食指大動,直嚥唾沫。
“原來如此!我是覺得奇怪,歐公怎會爲這等無名小店制匾……”
“好一個無名小店!誠然是無名小店!”
蘇頌忽然哈哈大笑,見喻言莫名奇妙,解釋道:“喻作頭有所不知,這吳記川飯的吳掌櫃自號無名氏,雖技近乎道,卻只經營着一家粗陋小店,全然不似市井庖廚,卻仿若大隱隱於市的世外高人,端的不俗!”
喻言聞言,不禁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吳掌櫃肅然起敬。
庖廚同爲百工之一,和木匠一樣身份低微,蘇大官人如今在館閣任職,前途無量,卻不僅不輕視百工,反倒讚譽有加,深懷敬意。
這正是蘇大官人的獨特之處,亦是他願意傾囊相授的原因之一。
蘇頌笑道:“待喻作頭製成這塊匾額,你我二人便去那吳記川飯一探,如何?”
“好極!”
喻言欣然應下。
……
“吃午飯了麼?”
“沒有,不餓。”
“不餓也多少吃點,給你帶了些吃食回來。”
回程路上,吳銘順道給徒弟買了點街邊小吃,總不能師父在外面吃香喝辣,卻留徒弟忍飢挨餓吧。
“謝謝師父!”
謝清歡既歡喜又感動。
她素聞師父待徒弟如何如何苛刻,傳藝還經常藏私,拜師之前本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師父他老人家不僅傾囊傳藝,待她還寬厚仁慈,除了下廚時訓她幾句,平時真沒怎麼黑過臉。
仙家氣量果非凡俗可比!
接過荷葉包,開吃!
不餓也不影響她的食慾,相反,因是師父特意買給她的,雖是尋常市食,卻吃得格外的香。
今日回來得早,便早早去浴堂巷洗了個澡。
吳銘給謝、李二人發了工錢,囑咐兩句,各自回家歇息。
開店一個多月了,可算偷得浮生半日閒。
以前閒下來習慣玩兩把遊戲刷會兒短視頻,現在卻興致全無,只想多看兩本書。
放在兩個月以前,吳銘絕不想到自己也有今天。有一說一,自從戒了遊戲和短視頻,改作看書,感覺每天都過得非常充實,尤其是睡前看會兒書,睡眠質量槓槓的。
“呵啊——”
睡個午覺先。
吳銘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在枕邊摸索到手機,舉起來一看:小謝。
臥槽?
他留個老人機給她是爲了緊急聯絡,以防意外,她自然不會亂打,連忙接起:“喂,出什麼事了?”
“師父!你聽得到麼師父!”
謝清歡頭一回用這法寶,心裡沒底,擔心自己沒法力傳不了音。
“我聽得見,你儘管說事。”
“師父,鐵牛贏了!”
“贏了?”
剛睡醒有點犯迷糊,吳銘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驚喜道:“他奪魁了?”
“嗯!他當上擂主了!眼下正要設宴請客,想請師父出席,託我捎個話問問……沒打攪師父清修吧?”
清修……你倒挺會措辭……
“沒有。宴席我就不去了,你替我道聲恭喜便是。”
略一停頓,又說:“你告訴他,明晚我做幾個好菜,咱們也慶祝慶祝!”
“好!”
掛了電話,吳銘睡意全無,心裡樂開了花。
國子監和太學前腳剛遷回舊邸,鐵牛後腳便勇奪冠軍,這時機當真恰到好處,
這波應該能引來不少客流,當然,光是這樣還不夠,還需加大宣傳力度!
翌日一早,張關索一如既往地點卯幹活,不同以往的是,今日的他格外春風滿面。
“俺總算不負吳掌櫃所望,終於掀翻了那鳥人!”
吃早飯時,張關索講述昨日的擂臺賽,別看他五大三粗的,說起相撲來竟繪聲繪色,三人聽得身臨其境。
昨日贏得驚險,那王秀英本就頗具實力,又以逸待勞,張關索雖已摸清他的招式,卻也歷經好一番苦戰,險勝半招,只比對方遲一刻倒地,算是僥倖。
“但教俺坐上這擂主之位,諒這保康門瓦子裡的相撲手,沒誰勝得過俺!”
這話說得豪氣四溢,卻並不狂妄,沒實力才叫狂妄,鐵牛顯然有這個實力。
吳銘打趣道:“你都當上擂主了,掙的錢怕是不少,還瞧得上我這裡的三瓜倆棗?”
張關索舉起粥碗,咧嘴笑道:“俺給吳掌櫃幹活不是爲錢,而是爲這口吃食。這等美味,便是放眼整個東京城也難尋!左右不費什麼事,只要吳掌櫃不嫌,俺每日都來店裡照看!”
這的確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吳掌櫃乃竈王爺下凡,自己若盡心竭力助仙人修行,萬一以後雞犬升天了哩?以他的本事,當個天兵天將總夠格吧?
當上了擂主,有了名氣,張關索便不必再在街頭賣藝,吃過早飯,他辭過吳掌櫃,自去尋王僥大訓練不提。
八點整,吳建軍準時打卡上班。
出門買菜時,吳銘把昨天發生的事簡短告知,只略去了遊覽青樓一條街等無關緊要的小事。
“狄青的喬遷宴?”吳建軍立刻抓住重點,“接到上門做菜的任務了?這次獎勵什麼?”
“還沒呢,應該要等狄青定下辦宴的時間,兩界門纔會發佈任務。”
至於獎勵什麼,吳銘同樣滿懷期待。
巳時,李行老親自登門收取賬簿。
吳銘早已算好了賬,按六月營業額的百分之三繳納住稅,應繳八千三百餘文。
李鐵民快速翻看了賬簿後,卻說:“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