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從太州出來,她與綠衣就被人盯上了,但那人只是遠遠跟着,並無動手之意,或許還拿不準她到底是不是唐妙筠。
“凰主,你的武功究竟是何人教的?”綠衣心中一直存着疑惑,他與凰主一起長大,根本沒見過凰主習武。
回想起來,若說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那就是凰主與漠王的靈牌拜堂後不久,曾被唐詩若派人抓走,用藥迷暈丟入了青樓。
在那之後,凰主的性情似乎就有了微妙的轉變,有時他甚至覺得,眼前的凰主與從前的那個青梅竹馬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我能莫名其妙長出圖騰來,爲何不能有武功?”唐妙筠反問。
綠衣看着她煙雲般的眸子,不覺竟有些失神:“這……這不是一碼事。”
“對我而言差不多。”唐妙筠牽了牽嘴角,“世間有些事本就離奇古怪,何必深究?”
雍城與太州相距甚遠,與京城倒是離得有些近,回想當初林蒼漠追她追到雍城,彷彿還是昨日的事……
如今已是春末,邊境卻仍寒風陣陣。
時值黃昏,殘陽似血,一羣飛鳥撲楞着翅膀從軍營上空掠過,其中一隻腳上綁着細細的竹筒,收起翅膀,停在了一人手背上。
那人解下竹筒,取出一張被蠟封住的字條,待看清字條上的字跡時,雙手不由一顫……
“蔡將軍,漠王請你過去一趟。”身後一個小卒道。
那人立刻將紙條收入袖中,神情有些倉促,待回過頭時,面色已恢復如常:“好,我這就過去。”
“如今糧草仍被困在太州,聽說那裡的瘟疫早已無礙,卻不知爲何,仍不讓運糧的將士入內。”帳中,林蒼漠眉頭緊蹙。
“自從太子被山賊擒獲,太州的情形就變得十分微妙,據說近日已被封鎖起來,還有幾夥來歷不明的人在其中搜查,或許是在追捕那羣山賊。”有將士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運糧的隊伍無論如何也不能入內。既然有好幾夥來歷不明的人,那除了皇上派出的官兵之外,一定還有他人在其中攪和。我們與京城聯絡極少,很容易分不清敵我。”另一人說。
林蒼漠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衆人,落在一人臉上:“蔡祥,你覺得如何?”
“屬下並無異議。”蔡祥道。
“可是糧草已然短缺,不能再等了。”
“是啊,除山賊並非刻不容緩,打匈奴才是當務之急!”
見衆人均是焦躁不安,蔡祥思忖片刻,朝林蒼漠拱了拱手:“再等三日,三日之後若太州還不放行,屬下願親自前往,哪怕殺出一條血路,也會將運糧將士領到邊境。”
“好。”林蒼漠點了點頭,目光中帶着一分讚賞。
蔡祥是他的副將,雖出自寒門,但論學識、論才幹,絲毫不輸世族子弟。
目光相觸時,蔡祥的眼神微不可見地閃爍了一下,手指一陣發熱,彷彿還握着方纔那細細的竹筒……
通往雍州的路上,牛車緩緩前行。
“凰主,那人仍跟在後頭。”綠衣四處探查了一番,沉聲提醒。
“勞煩他了,這麼晚了,你說我們要不要給他送些飯菜?”唐妙筠挑眉問。
“
凰主,萬一他是太子妃派來的人……”綠衣始終有些放心不下。
唐妙筠搖頭:“唐詩若心狠手辣,她派來的人也必定不是善茬,若發覺我們有嫌疑,早已先下手爲強,寧願錯殺也不會放過,不會這般耐心。”
“那這會是誰的人?”綠衣問。
“不是爺爺,就是我的一箇舊相識。反正一路上都沒擺脫得了,不如我們就在這裡等他,看看他究竟是誰。”唐妙筠心血來潮道。
二人隱在樹林中,過了一會兒,果然來了個人。
“出來吧。”那人翻身下馬,朝唐妙筠與綠衣的藏身之處道。
“是你?你是來謝我的,還是來殺我的?”唐妙筠挑眉。
來的不是旁人,而是紫煞,行了這麼遠,滿頭烏髮一絲不苟束在腦後,一身紫袍不見半點塵土,五官甚是雍容,卻總能無端端令人覺得危險。
“你問過我一件事,我是來告訴你答案的。”他道。
“你是說我臉上的圖騰?”唐妙筠的手拂過眉梢。
她沒想到,爲了這區區一件小事,紫煞竟一路追了過來。
“沒錯。赤凰圖騰並非不能消退,只是消退之後,你將不再百毒不侵。”紫煞的面色頗爲認真。
唐妙筠心念一動:“用什麼可以消退?”
“你那日只問了我一個問題,我今日要回答的也只有一個。”他道。
他之所以追來,一是念及唐妙筠給他解藥,沒有讓他被燒死在洪一天山;二來,唐妙筠乃凰女,護法本應服從凰女,而非長老,但長老奪權已久,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就是他也無能爲力。若她再除去臉上的圖騰,失去這最爲緊要的身份,今後恐怕會寸步難行……
這一路上,他與其說是跟蹤,不如說是護送,眼看唐妙筠快到雍州境內,他也算盡了護法的職責,時間緊迫,須得儘早回去向長老覆命纔是。
至於回去之後,是說從未見過唐妙筠的蹤影,還是如實交代其餘兩人均死於唐妙筠之手……還需細細斟酌。
這人還真是古怪,唐妙筠不由皺眉。不過圖騰能夠消退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她有了選擇的餘地……當凰女,或是不當凰女。而不是被禁錮在這圖騰之下,被爺爺操縱擺佈……
“就沒有別的要告訴我嗎?”她問。
紫煞搖頭:“今日我從沒來過這裡,也從未與你說過這些。”
“反正你說了也等於沒說。”唐妙筠撇撇嘴牽起拴在林中的馬,“我與綠衣先走了,告辭。”
綠衣上了牛車,心中提防紫煞再來追趕,幸而一直不見紫煞蹤跡。
當夜,二人來到雍州,此地富貴不減當年,依舊是滿街香風,人人身着綾羅綢緞,在茶館、青樓和酒樓談笑風生。
“凰主,你想做什麼生意?”綠衣沒忘她來之前說過的話。
“我記得姬煞和姬古易容的脂粉很不錯,不如我們就開個胭脂鋪?”唐妙筠在雍城的街上信步走着。
姬煞、姬古將配置易容材料的法子都教給了她,那些藥材極爲難找,找到之後也難調和,好在她精通藥理,又有綠衣這個幫手,想必不會太麻煩。
“但我們只能買棟宅子,沒有足夠的銀兩去租一間店鋪。”綠衣提醒。
雍城與的店鋪,貴得令人咂舌,反倒住宅要便宜一些。
“擺地攤不就是了。”唐妙筠並未將這當成難題。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條較爲偏僻的長街,不少攤販席坐在地,面前擺着貨物。還有些將貨物背在背上的賣貨郎,手中正拿着撥浪鼓或是玩偶,逗弄途經此地的孩子。
沒費多少功夫,她就將此處的規矩打聽得一清二楚。
原本,這條長街是專程用來買賣便宜物件的,地方偏僻,一直無人管理。攝政王被除之後,雍城亂了好一陣,這裡也鬧出過不少事,直到出了一個叫做何六的,將那些鬧事者狠狠教訓了一頓,長街才安定了幾分。如今想在這裡做買賣,須得同那何六說一聲才行。
何六的家就在長街盡頭,青磚黑瓦,相比四周的飛檐環宇,家境實在算不得殷實,想來應該不是個想趁機發橫財的惡人。
弄清了這些,唐妙筠敲了敲他的家門,卻發覺裡頭並無人在。
接而,她寫了一張藥方,讓綠衣將藥找了來。
那易容用的脂粉,是用茯苓等藥物製成的,效果堪比林蒼漠先前給她尋來遮掩圖騰的脂膏,而且遇水不化,就連大雨都沖刷不去。
將幾味藥磨碎篩去粗節,只留最細的粉末,再用梨花膏調和均勻,就是一盒脂粉了。
這次,唐妙筠沒再易容成大腹便便的富商,畢竟脂粉生意都是女人在做,若讓綠衣男扮女裝,時日久了定會被人看出端倪。
替南兒找好奶孃之後,她在雍城選了買了一棟青瓦小宅,宅子前有院子、後有菜園,甚至還養了一隻灰黑相間的貓,收拾齊整了,住起來倒也舒心。
研磨了一段時日的脂粉,三人的日子變得閒適起來,而遠在邊境的林蒼漠,正面臨一場惡戰。
太州的瘟疫,來得快,去得也快。糧草早已被送了過來,按理說,這一次他應是勝券在握,卻偏偏被一件事所攪擾……皇帝忽然下旨,讓他在殲滅匈奴的同時,去洪一天山將山賊盡數除滅。
“王爺不必憂心,山賊的事大可讓屬下來辦。”蔡祥毛遂自薦。
林蒼漠點頭:“好,這件事先不急。”
此時,他們還不知洪天幫的山賊早已死的死、傷的傷。
蔡祥走後,一旁的侍衛忍不住提醒:“王爺,你這幾日似乎一直在把軍中要務交由蔡祥打理。”
“本王總有一日要回京,邊境需有將才看守。”
“王爺,這人當真可信?”侍衛仍是有些不放心。
“本王並未說他可信。”林蒼漠眸光微沉,銳利如針。
誰敢有二心,他一定不饒!
剛走出營帳不遠的蔡祥,渾身上下忽然有些冷。
“蔡將軍。”一個小卒上前道。
“何事?”蔡祥皺了皺眉,他並不記得自己認識此人。
“我的主子想問問蔡將軍,究竟何時才能動手。蔡將軍能等,有些人可等不了啊。”那小卒意味深長地說。
“明日,明日便可。”蔡祥冷冷道,話雖如此,眉宇間卻藏了一絲深不見底的憂色。
看着他陰戾戾的目光,小卒心頭不由有些發顫:“那小的就先退下了,還望將軍不要食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