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侍衛的身手應當與她不相上下,只是若養心殿被攻陷,定是要護着賀千杯這個主子的,不會有閒暇顧慮自己的性命,不必想也知定會死傷慘重……
看着他正兒八經的神色,唐妙筠淡淡道:“你可知即便你手中有人質,唐一空的人遲早也會攻進來,到時這些侍衛一樣九死一生。”
“所以,須得想一個萬全的法子……”賀千杯說着,微微皺起了眉。
不得不說,他雖不願交出那對龍鳳胎,但對唐妙筠此人並無半點敵意。
尤其,唐妙筠如漠王一般才智過人,想必可以想出些高明的對策來平息此事,甚至……能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
就在他思忖之際,唐妙筠眸光微微一亮,接而身形一動,手中多了把一指來長的匕首,小巧玲瓏,寒氣逼人。
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匕首就緊緊抵在了賀千杯的脖頸間。
一旁的侍衛見此皆是大驚失色,紛紛拔出刀來。
“誰敢上前一步,我就殺了他!”唐妙筠冷冷逼視衆人。
“都讓開。”賀千杯倒是十分平靜,面上緩緩浮現一絲嘲諷,“漠王妃,就算抓了我又有何用,這養心殿還有林御史和王太師,他們二人可絕不會放任你帶着兩個孩子離去。”
“誰說我打算指望他們?”唐妙筠冷笑了一聲,雙足點地,揪着賀千杯一躍而起,腳步極快地朝殿外而去。
“不好,賀公子被漠王妃抓走了!”
“快稟告林御史與王太師!”
一時間殿中大亂,四周涌出數以千計的羽林衛,手中持着熊熊燃燒的火把。只是礙於唐妙筠有賀千杯在手,直到她退到殿門外,也無一人敢輕舉妄動。
“我走之後,關緊殿門,不得窺探外頭的情形!”賀千杯皺眉吩咐。
如果他死於唐妙筠或唐一空之手,他手下的暗衛必會方寸大亂,衝出養心殿爲他報仇雪恨,如此一來,難免不會被唐一空的人一網打盡……
“死到臨頭,還顧慮這些暗衛的安危?”唐妙筠哪會看不出他的心思,眉梢微挑,轉眼就押着他出了殿門。
剛一走出養心殿,外頭便有人察覺了動靜:“看,那是不是賀千杯與漠王妃!”
另一人似乎是北軍中的小小頭領,見狀不由皺眉喝道:“賀千杯爲何落在了漠王妃手中?你們這幫飯桶,怎麼竟讓漠王妃進了養心殿?宰相大人怪罪下來,誰擔當得起!”
說着,便要命人捉拿唐妙筠二人。
哪曉得話音未落,唐妙筠已疾風一般刮至他眼前。
瞧着她手中那寒光逼人的匕首,再看着正被匕首抵住咽喉的賀千杯,那人心中頓時明白了幾分:“漠王妃,你……”
“帶我去見唐一空。”唐妙筠開門見山道。
“漠王妃,你這個奸詐小人!”賀千杯面上的嘲諷愈深。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落入今日這般田地。
不是戰死在腥風血雨中
,而是被一個心思狡猾的女子當做人質,堂而皇之地押出了養心殿!當真是天大的笑話!
唐妙筠並不理會他的話,三下五除二將他點了穴,垂手冷冷朝那人重複道:“帶我去見唐一空。”
“是,是……”那人連忙點頭不迭,轉目吩咐四周的士卒,“你們幾個,將人給我看好了,我這就去通報宰相大人!”
從眼下的情形來看,漠王妃顯然站在了唐宰相這一邊,如今漠王下落不明,她的一對龍鳳胎又被這賀千杯抓到了養心殿內,唯一能投靠的,似乎也只有唐宰相這個祖父了。
而唐宰相與她素有間隙,也難怪她會活捉賀千杯,想必是要用賀千杯的性命,換取與唐宰相共商大事的籌碼,或者以此要挾唐宰相,替她救出那兩個生死不明的孩子。
養心殿中,除了羽林衛,便是賀千杯手下的暗衛,擒住賀千杯,便可輕而易舉地叫那些暗衛棄械投降,如此一來,勝算便多了不止一成……
這人走得如此匆匆,全然沒有發覺唐妙筠眼底那抹的一閃而過的意味深長。
夜風拂過,吹散了她額前的一縷青絲。
看着她削瘦無比的側臉,賀千杯眉頭微蹙,心中陡然明白了什麼……
唐一空不一會兒就來了,身形有些佝僂,白髮蒼蒼,如霜似雪,身旁跟着數名訓練有素的凰族暗衛,顯然對唐妙筠這個孫女十分提防。
原本,唐妙筠此時根本不應在皇宮之中,之所以早早回了京城,十有八九就知道了他的計謀,甚至……早已與漠王會了面,謀劃好了要如何找他報仇。
“唐宰相,恭喜你快要得償所願了。”唐妙筠眼底是一抹淺笑,目光在唐一空臉上緩緩掃過,落到那數名虎視眈眈的暗衛身上。
若事情“順利”,今日之後,唐一空便會登上皇位,坐擁天下。至於剿滅氣數已盡的匈奴、對付夾縫之中的巫族,又怎會是什麼難事?
這陌生的稱呼,令唐一空白眉一動:“怎麼,難道你要與老夫斷絕關係?”
“你何必裝得這般詫異?”唐妙筠眸光淡淡,乍一看如兩潭秋水,仔細一瞧,卻帶着一絲隱約的凌厲,“你設計矇騙我與林蒼漠,讓我以身犯險,尋找銀盒,險些喪命在荒山野嶺中,難道我不該與你斷絕關係?”
唐一空的目光,幽暗得有些粘稠,面上的皺紋變深了不止一分:“想不到我唐一空的孫女竟如此愚鈍!我今日奪得的一切,明日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你卻要與我斷絕關係?”
唐妙筠捋了捋被風吹散的髮絲,脣角微牽:“不巧,你手中的一切,我並不稀罕。”
“好,好得很!”唐一空滿頭白髮微顫,不由自主咳嗽起來,老臉登時有些發紫,擡了擡一雙滿是皺褶的手,像是在極力壓制什麼。
“先別忙着氣得吐血,我還有一筆交易要同你談。”對於他,唐妙筠着實擠不出半點憐憫,神色依舊淡漠得出奇,“我已將賀千杯抓來了,你替我把兩個孩子救出來,如此,便算
是兩清了。”
“賀千杯?”唐一空好難得才止住咳嗽,看着賀千杯,嗤笑了一聲,“誰知此人是真是假?你費盡心思同那姬煞、姬古學了易容術,你以爲我沒有聽說?”
“是真是假,一驗便知。”唐妙筠指了指賀千杯的臉,手腕忽然一轉,極快地朝賀千杯後背拍去。
這一掌不輕不重,恰好將賀千杯送至了唐一空身旁。
只見賀千杯手中不知何時有了一抹銀光,定睛一看,竟是一把一指來長的匕首,小巧玲瓏,卻寒氣逼人。
匕首直直朝唐一空胸口刺去,這一瞬,細微的風聲驟止,衆人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一併屏住。
先前,所有暗衛都提防着唐妙筠,誰人都沒料到,已被點了穴道的賀千杯竟會陡然行刺!
但凰族暗衛到底訓練有素,立刻有人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朝那明晃晃的匕首伸出了右臂。
只聞一聲微響,隨即,夜風中多了一股濃郁的腥甜。
眼睜睜看着匕首刺入了那人的右臂,賀千杯的瞳孔不禁縮成了針尖。
方纔唐妙筠點他穴道的一瞬,他便知道知道她這是要刺殺唐一空,否則,絕不會將穴道盡數點錯,更不會趁機將匕首遞到他手中。
可刺殺此人,怎會這般簡單?
唐妙筠啊唐妙筠,你平日裡那般謹慎,爲何偏偏今日魯莽了起來!
看着眉頭緊蹙的賀千杯,唐一空抹了一把濺得滿臉的鮮血,後背愈加佝僂,面上卻是止不住的怒意:“把他給我……”
話未說完,他忽覺喉間一痛,伸手一觸,似乎觸到了一絲冰涼。
那是根纖弱毫毛的銀針,呈現出詭異的綠色,細細一看,綠得滲人。
一道目光一直靜靜看着他,有苦澀,有遲疑,更多的則是篤定。
賀千杯的行刺,只是一出障眼法,如此,她的銀針才能刺入唐一空的喉嚨……
針上的碧戈之毒,是她年幼時調製出的第一味毒藥,那時若有人告訴她,十年之後,她會親手殺了自己的祖父,她大抵只會當成笑話聽吧……
“你殺了他?”看着唐一空緩緩倒地,賀千杯滿臉錯愕,饒是再精明能幹、足智多謀,此時也頗有些沒回過神來。
唐一空已死,這豈不是說,京城之亂即刻便能平息?
可四周的暗衛又該如何對付?
唐妙筠殺了唐一空,這羣暗衛勢必不會善罷甘休,而養心殿內的侍衛,得了他的吩咐,緊閉殿門,想必根本不知外頭究竟發生了何事……
不過他顯然多慮了,沒等衆暗衛有所反應,不遠處就飛來無數箭矢,密密麻麻,如呼嘯而來的浪潮。
“快躲!”賀千杯一把拽過唐妙筠。
箭矢似乎長了眼,一支支朝那些凰族侍衛、北境士卒身上射去,卻未傷及唐妙筠與賀千杯分毫。
賀千杯眼尖,立刻認出這是北軍常用的三棱箭,詫聲問道:“爲何北軍會忽然自相殘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