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假山出來時,已是天黑。
“是老夫管教孫女無法,還請漠王不要怪罪。”唐一空率領一幫家丁,在外頭等候良久,見唐妙筠安然無恙,才長舒了一口氣。
但若凰女是唐詩若,他只怕早已叫暗衛闖進去搶人了。
說到底,他最在乎的,也只是那一抹赤凰圖騰而已。
“長姐!”唐澤上前握緊唐妙筠的手,一顆懸着的心終於落了地。
胡二見狀輕咳一聲:“唐姑娘,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府吧。那個……男女授受不親。”
“你這個呆子,這是小姐的二弟。”守菊揪了胡二一把。
胡二有苦難言。
誰不知這是唐姑娘的二弟?可王爺的面色分明如此難看,有本事你和王爺說去?
就在林蒼漠臉上陰雲密佈時,唐澤終於放開了唐妙筠的手。
一行人陸陸續續上了馬車,唯獨不見林媛兒的身影。
“王爺,媛小姐她……”胡二硬着頭皮提醒。
“起轎回府。”林蒼漠冷冷吐出四字,合上了轎簾。
路上的白雪,泛着幽幽的冷光,唐妙筠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幾行蠅頭小楷映入眼簾:明珠粉、鳴蟬足、烏木根、梨蕊。
“這就是唐澤交給你的東西?”林蒼漠眉頭微蹙。
憑直覺,這應當是那玉髓丹的解藥藥方,否則唐妙筠此時也不會如此生龍活虎。
唐妙筠轉過頭,瞧了瞧他的後腦勺。
“你在做什麼?”林蒼漠問。
“你在看你耳後是不是長了眼睛。我他將紙條賽在我手裡時,你面朝着胡二在說話,怎麼瞧得見背後的東西。”唐妙筠有些好奇。
林蒼漠忽然握住她發涼的手,將擁她入了懷:“你以後就是本王的女人,你的所有事情,本王都要知道。”
得知她失去蹤
跡時,他竟惱火得近乎失去理智。
分明才相處短短一月,分明只見過一次她的容顏,分明每時每刻她都想惹他發怒……
可唐妙筠,本王爲何會這般在意你?
一陣暖意涌入胸口,唐妙筠咬了咬脣,強迫自己清醒:“林蒼漠,你瘋了嗎?我爺爺的目的就是讓你娶我,你難道甘願當他手裡的一枚棋子?”
“我既會娶你,也不會讓他得償所願。”林蒼漠略帶沙啞的聲音傳入耳畔,近在咫尺,竟這般動聽。
唐妙筠閉上眼,沉默了片刻:“那我的孩子呢?”
那擁緊她的力度,似乎一瞬間鬆了許多。
她的心也輕了許多,睜開眼笑道:“我在同你說笑呢,你是大名鼎鼎的漠王,我是個清譽盡毀的女人,我們之間差了十萬八千里。”
一路無言,回到漠王府,唐妙筠坐在牀上,瞧着窗外的月亮出神。
“綠衣。”她喚了一聲。
外頭的老槐樹上,竟真的跳下個人,單膝跪在足有數尺深的積雪裡:“凰主有何吩咐?”
“你一直都守在這裡?”唐妙筠愣了愣,詫聲問道。
“是。”綠衣下巴上的冰渣,隨着嘴脣的移動,簌簌掉落下來。
“快進來吧,外頭冷。”唐妙筠將窗推開了些。
綠衣猶豫了一瞬:“若驚擾了凰主,屬下馬上就走。”
唐妙筠扯了扯嘴角:“現在連你也不聽我的吩咐了?”
綠衣果然沒敢推辭,從窗口一躍而入,身上的冰棱叮咚作響。
唐妙筠並不知他一直守在窗外,方纔也只是隨口一叫罷了。天知道,這麼冷的天,他在樹上是如何過的……
將爐子朝他推了推,她說:“那件事……你暫且不必查了。”
“凰主是說?”綠衣擡頭,瞧見她煙雲般的眸子時,蒼白的臉
忽然有了一絲血色。
“我是說……不必再查那個禽獸是誰了。”唐妙筠說話時呵出的白氣,讓她的面容有些氤氳,“生下孩子後,我就離開京城,找個偏遠的山村種些梨。”
“爲何是梨?”
“因爲梨好吃,對了,還有棗。”唐妙筠臉上漾起無限憧憬,“到時你就來當我的長工,替我挖坑、種樹、澆水、施肥,等梨和棗賣了錢,我就存下來給你娶媳婦。”
綠衣的眼神,在聽到那最後三個字時怔了怔:“凰主。”
“嗯?”唐妙筠看向他,忽然噗嗤一笑,“你居然當真?”
“我……”綠衣尷尬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要是我真走了,你的武功這麼高,可以去當鏢師,也可以劫富濟貧,還可以開個武館,教人武功……”唐妙筠的話匣子一打開便沒完沒了。
綠衣的神色在火光中有些模糊不清:“屬下武功再高又有何用,還不是沒能盡職……”
唐妙筠撥了撥爐子裡的火炭,笑道:“下次我再胡說八道,你記得叫我打住。”
“屬下遵命。”
“好了,你回去吧,如果不願回去,隨便在這附近找個客棧歇着便是,要是你病了,或者被凍成了冰柱,我可就連一個忠心的手下都沒有了。”唐妙筠想了想,又從懷中掏出幾錠金子,“替我找人,應當花了不少錢,拿着這些,不許推辭。”
“凰主。”綠衣忽然擡起頭。
唐妙筠聽着外頭雪壓枝頭的塌落聲,眉間的氤氳始終不曾消散。
無論她如何顧左右而言他,思緒仍陷在回府的軟轎裡,她記得林蒼漠擁她的力度,也記得他忽然鬆手時的沉默不語。
“凰主。”綠衣的聲音,似乎有些猶豫。
唐妙筠回過神:“怎麼了?”
“屬下……知道那人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