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兩處致命傷皆在胸口,也不知是否傷及了要害。若不除去衣物,不僅無法止血,還不便判斷傷勢。
“大人昏迷前說,那刺客的刀上有毒,若不解毒,止血也是徒勞。”一個侍衛上前道。
“拿來。”唐妙筠朝那侍衛長伸出一隻手,掌心朝上,勾了勾手指。
“什麼?”那侍衛長也是有些懵了。
“那些被搜走的丹藥。”唐妙筠指了指他手中的幾個玉瓶。
“若你敢趁機毒害拓跋大人,我定會讓你和你那兩個孩子死無全屍!”侍衛長面色雖然兇狠,卻是一刻也不敢遲疑,很快就將玉瓶盡數遞了過來。
唐妙筠撇撇嘴沒有理會他,取出幾粒丹藥,捏成粉末,灑在了那拓跋大人的傷口上。
也不知是不是衆人眼花,不過短短一呼一吸的功夫,原本如泉涌出的血,竟忽的止住了。擦去四周膩滑的血污,傷口的輪廓頓時變得清晰可見。
“去藥鋪抓些胡根散來,每日煎服一次,十日之內即可解毒。至於這藥粉,每隔兩日敷上一次即可。”唐妙筠道。
見血已止住,侍衛長懸着的心終於落地:“好,若拓跋大人能夠安然無恙,我定當信守諾言,放你們離開!”
唐妙筠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她當然不會告訴這人,這毒其實三日就可解清,這十日,是她專程留給自己恢復功力的……
回到帳篷內,司徒青已不見了人影。
哪怕是茹毛飲血的匈奴族,也有男女授受不親這一規矩,故而司徒青並未與她同住在一頂帳篷中。
微微擡起眼眸,唐妙筠看向堆放雜物的角落:“來都來了,躲躲藏藏做什麼?”
“你果真膽大,竟敢獨自一人闖入一線談。”那人擡腳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手中的扇子悠悠地扇着風,不是賀千杯是誰?
唐妙筠搖了搖頭,嘴角噙起一絲笑意:“我怎會獨自一人前往一線天?”
想必賀千杯還未見過司徒青,就算見了,也不一定能認出他的身份。如此也好,司徒青可以算作她的一張底牌。
“漠王依舊在京城,難道你就只帶了個侍衛同去?”賀千杯問。
“他仍在京城?”唐妙筠眉頭微蹙。
先前那侍衛長似乎提過,林蒼漠早在幾日前就已率領精騎趕到了玉門關,難道這消息有誤?
賀千杯看穿了她的疑惑:“來的只有精騎,並無漠王,外頭那些消息是我派人放出去的。”
“這麼說,林蒼漠還沒回到玉門關?”唐妙筠眉心的褶皺變淡了一瞬,隨即又加深了幾分。
她原以爲林蒼漠早就回到了玉門關,哪曉得他竟還在京城。
莫不是……受到了什麼阻撓?
想來想去,這阻礙十有八九來自林老夫人。
“他那外祖母當真病入膏肓?”她問。
“聽說林老夫人的病情時好時壞,好幾次險些撒手人寰。對了,最近京城發生了一件事,你或許會感興趣。”賀千杯收起扇子,臉上浮現一抹笑意。
“何
事?”唐妙筠不鹹不淡地問。
旁人越是神秘兮兮,她就越不知好奇二字爲何物。故而,她此刻的神色淡漠得出奇,着實有些令賀千杯興味索然。
“你與漠王離京之後,伍媚柔就嫁給了四皇子,他們大婚之時,忽然天降異象,傳有妖星在世,將要禍亂蒼生。”賀千杯道。
他向來不信這些邪說,心知京城的流言蜚語,從來都是被人故意散佈的,其中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簡直比茶館的說書還要有趣。
“難道這與林蒼漠留在京城有關係?”唐妙筠挑了挑眉。
妖星降世,要麼是彗星隕落,要麼是金星凌日,總之不會是真出了什麼妖怪。至少她活了兩世,還從未見過任何妖魔鬼怪……
“這些都與漠王有莫大的關係……”賀千杯話未說完,忽然面色微變,緊接着,帳篷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你在跟什麼人說話?”侍衛長大步走了進來,警惕地環顧四周。
他剛剛分明聽見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此刻定睛一瞧,帳中卻只有唐妙筠一人,並無旁人的影子……
“你聽錯了,我並未與誰說話。”唐妙筠面色淡淡。
侍衛長是個粗人,並未瞧出她眸中那抹不易察覺的憂色,見她不像是在說謊,便沒有細細搜查,只叫人將她的帳篷盯緊了些。
這夜,賀千杯到底沒再露面,而那句未說完的話,一直在唐妙筠心中徘徊未散:林蒼漠留在京城,究竟與天降異象有什麼關係?
一連過了好幾日,賀千杯都不見蹤影,侍衛長倒是每日都會親自來搜查一番,面色早已不似一開始那般凶神惡煞,想來應當是唐妙筠的藥粉起了功效,令那拓跋大人的傷勢有所好轉。
因救了拓跋的性命,不多日,唐妙筠和司徒青就被送回了池國與匈奴國的交界處。
“我們匈奴人向來信守諾言,你救了拓跋大人,今後我們兩不相欠。”草原上,一臉橫肉的侍衛長命令手下牽來了一輛馬車,“此去裡玉門關路途遙遠,車內有食物和水,就此別過!”
說着,率領一行侍衛騎上駿馬,很快就消失在了二人的視線中。
“快上馬車!他們人多勢衆,萬一察覺不對摺返回來,我單槍匹馬可沒有幾分勝算。”司徒青催促道。
這女人簡直是個災星,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惹出一連串的事來……
“放心,他們不會折返,至少這一時半會兒不會。”唐妙筠不急不緩道。
“你……你對他們下了藥?”司徒青不甚確信地問。
“我來玉門關一事早已在池國傳揚開來,他們遲早也會得知消息。我可不想剛一坐上馬車就被重新抓回匈奴大營,當做誘餌引林蒼漠迎敵。”唐妙筠撇嘴道。
若是爺爺知道她救了匈奴人,估計要被活活氣死……
轉念一想,她不由有些懷疑,天降異象這件事,會否與爺爺有關?
若真是如此,林蒼漠留在京城,只怕又會被捲進一場風波中。
一股隱隱的不安迴盪在她
胸口,直覺告訴唐妙筠,她須得儘快回到京城纔是……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皇宮之中,一名女子立於殿中,看着半倚在美人榻上的太后,雙脣緊閉,面色極冷。
太后微微一笑,語氣甚是和藹:“你就是綠闌?”
被喚作“綠闌”的女子依舊不言不語,彷彿是個啞巴。
太后也不急,繼續說道:“哀家已經知道你是笙簫樓的人,而笙簫樓的主人,是你的主子賀千杯。”
綠闌眸光微微一動,眼中似閃過一抹狐疑。
這細微的神色,自然沒有逃過太后的眼睛:“你不必如此戒備,哀家與你的主子無冤無仇,自然也不會爲難你……只是,你那主子先前做了些荒唐事,如今有人稟告到了哀家這來,哀家身爲太后,自然不能不聞不問。”
話音落下良久,久到太后身旁的兩個宮女忍不住偷偷打起了呵欠,綠闌才終於出了聲:“什麼事?”
太后微微擡起頭,似乎對她忽然開口有些詫異。
“我的主子,做過什麼荒唐事?”綠闌看着她,並未因爲她是太后而卑躬屈膝,甚至,面上沒有半點恭敬之色。
“有人告訴哀家,太子身旁曾有過一個叫坤簡的面首,而那坤簡,曾是笙簫樓的樂師。你身爲賀千杯的心腹,想必不會對此事毫不知情……”太后徐徐道。
“這又如何?”綠闌眸中已有了一絲隱隱的擔憂,面色僵硬,顯然極力想要將這神色掩藏。落在太后眼中,卻是有些弄巧成拙。
“若你真對賀千杯忠心耿耿,此刻自然就會憂心忡忡,這並沒什麼可隱瞞的。”太后上下打量着她,眸中笑意漸深,“如果賀千杯牽扯進派面首引誘太子一事,將來定會遭衆人唾罵,或許……還會被皇兒降罪,你說,哀家是該徹查此事,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想如何?”綠闌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到她有所圖謀,否則,又怎會說出這一番威逼利誘的話來?
“哀家想要知道,那賀千杯與漠王妃,究竟是什麼關係?”太后和聲細氣地問。
無論她口中說出的是什麼,語氣總是這般平和,不過越是平和,越是容易叫人心生警惕,不敢在她面前多吐露半個字。
綠闌謹慎地看了她一眼:“你想知道漠王妃的事?”
太后眸中難得地閃過一抹亮色:“你都知道些什麼?”
綠闌卻不言不語,再次閉緊了嘴。
那些事……若被太后知道了,主子還不是要受到牽連?
太后當即將她的心思猜到了幾分,當下再次允諾:“哀家與你的主子無冤無仇,自然不會想要除去他。只不過……那漠王妃是哀家的心頭大患,你若能幫哀家動搖她的根本,面首一事,哀家可以當從未發生過。”
“我該如何信你?”綠闌問。
太后笑了笑,笑容極淺,眼底卻有了一絲深紋:“如今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若一炷香的時間內,你再不說出半點有用的消息,你那主子恐怕就要被送入順天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