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快馬加鞭回到京城,趕至東宮時,這裡已聚集了不少人。
“你聽說了沒,漠王爺發瘋啦!”
“可不是嗎,要不然怎麼敢夜闖東宮呢,這可是死罪啊。”
“不止是夜闖東宮,漠王爺還揚言要拆了東宮,據說連皇上都被驚動了,正率領御林軍朝這兒趕來呢……”
聞言,唐妙筠哪還站得住,凌空一躍,翻牆而入。
東宮可謂亂成了一團,一幫下人哭的哭喊,哀的哀嚎,只聞一聲巨響,一座雕樑畫柱的亭子轟然倒塌,將假山林立的園子砸了個稀巴爛。
“林蒼漠,你這不是在欺負人嗎?”她挑着眉梢上前道。
喧鬧中,林蒼漠忽然聽見一個聲音,這聲音如此耳熟,也不知究竟是真的,還是突如其來的幻覺。
回過頭,他看見了身後那道人影,視線竟像是定住了,再也不捨得移開。
不止是他,一旁的唐詩若,雙目像是紮了根針:“你……你怎麼會來?”
“我如何不能來?”唐妙筠信步走到林蒼漠身旁,握着那雙有些粗糙的手,心中的最後一點不安隨之煙消雲散,“我日夜記掛太子妃的病情,連夜鑽研出一道藥方,所以特來獻藥。”
“你……你……”唐詩若氣得說不出話來,自從得知唐妙筠離京的消息,她就四處派人尋找奇人異士,一來是替自己治病,二來是要劫唐妙筠的車隊。那兩位姬先生,易容術出神入化,武功也極爲高深,哪曉得竟還是沒能將唐妙筠抓獲!
“你什麼你?”唐妙筠挑眉,從懷中掏出一張薄薄的紙條,“藥方在此,你說,你該拿什麼來換?”
“你想要什麼?”唐詩若強忍心頭恨意,雙手在袖中收得緊緊。
這毒,果然是有法子能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拿到了藥方,唐妙筠遲早有一日要栽在她手中!
“我要你乖乖演一場戲,否則……這裡到處都是碎石、瓦礫,藥方若是被我一不小心弄丟了,你可就有得找了。”唐妙筠將那薄薄的紙條又手入了懷中。
“皇上駕到,反賊林蒼漠,還快快束手就擒!”一道尖銳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本王去去就來。”林蒼漠握緊了手中纖細的柔荑,以示不必擔心。
待他走後,唐詩若從牙縫裡發出一聲冷笑:“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林南那個孽種在本宮的手裡,你若想讓他活着,就……”
但迴應她的,是一記冷冷的耳光。
唐妙筠甩了甩有些痠痛的手腕,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就如何?”
“你!”唐詩若捂着發麻的左頰,眼淚簌簌直掉,卻不是怕的,而是疼的。
“如果我沒猜錯,那個忠心耿耿的奶孃,還沒來得及對南兒下手,就已命喪黃泉了。如此,你竟也敢說南兒在你手裡?”唐妙筠笑得意味深長,“撒謊不打草稿,向來是我的專利,你還是再多學幾年的好,可不要學成了四不像。”
“不可能,這不可能……”唐詩若面色大驚。
這是她手中的最後一個籌碼,如果也失算的話,那她豈不是輸得一乾二淨?
不,她還沒有輸!
“唐妙筠,你聽見沒有,父皇帶御林軍來抓你和林蒼漠了!你分明已經死到臨頭,居然還敢對我發難,簡直罪無可恕!”她眼珠一亮,
厲聲喝道。
唐妙筠搖了搖頭:“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如果是你和太子綁架南兒在先,你說,皇帝會怪罪於你,還是怪罪於我和林蒼漠?”
恰在此時,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從不遠處的廂房中傳出,唐詩若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一定是她聽錯了,一定是她聽錯了!林南那個孽種,怎麼可能還會活着……
但啼哭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傳入她耳中,竟如此銳利。
“唐詩若,你不是派人追殺我,想與我做一筆買賣嗎?今日,我也有一筆買賣要同你做,只要你能在皇帝面前,化解林蒼漠與我的危機,這解毒的藥方,就歸你了。”唐妙筠挑眉道。
“憑什麼?我就是要看着你和林蒼漠,死無葬身之地!”唐詩若緊咬貝齒,面容扭曲得活像夜叉。
“我早就料到你會如此。”唐妙筠面色不驚地點點頭,掏出藥方,唰地撕成了兩半。
“你幹什麼!”唐詩若急了,上前就要搶奪。
但她哪裡是唐妙筠的對手,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甩了出去,重重跌倒在地。
眼看那藥方一點一點變得粉碎,唐詩若的心也隨之徹底冷了下去。
這般日子,她派人四處打聽,如何才能解手上的奇癢,怎料幾乎跑遍了半個池國,都無人聽說過這等怪病。
或許,這世上真的只有唐妙筠一人有解藥,可是,她如何能向唐妙筠低頭!
沉默片刻,她終於不甘地出了聲:“如果……我向父皇說明,是東宮有心懷不軌的下人綁架了林南,這一切,都不是漠王的錯,你能不能重寫一張藥方?”
哪曉得唐妙筠竟搖了搖頭:“我已給過你一次機會了,現在你後悔也沒用用。”
“你別忘了,父皇對林蒼漠一直如鯁在喉,如果太子與我要治你的罪,你根本沒有翻身的機會!”唐詩若恨得心裡發癢。唐妙筠哪是給過她一次機會?分明是存心想看她此刻難堪的模樣。
“我當然沒有忘記。”唐妙筠嘴角一牽,“你也別忘了,皇帝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明着對付過林蒼漠。畢竟他想做的是流芳百世的賢明君主,而不是胡作非爲的昏君。所以於情於理,都不會在真相沒有查明之前,就將林蒼漠與我貿然定罪。”
“可你仍需要一個爲你辯解的人。”唐詩若依舊不死心。
“放心,會有人爲林蒼漠和我辯解的。”唐妙筠淡淡道。
“所以,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讓我替你化解危機!”唐詩若氣急敗壞地質問。
“沒錯。”唐妙筠點了點頭,“我不過是同你開個玩笑罷了,哪曉得你竟當了真。而且,那藥方如此珍貴,我又豈會輕易給你?”
“你……”唐詩若氣得簡直要嘔血,虧得她猶豫良久才咬着牙答應了下來,怎料唐妙筠居然是在耍她!
“我看你還是憂心些別的吧。再這麼同我慪下去,小心一會兒見了皇帝,連替自己辯解幾句都不會了。”唐妙筠悠悠地說。
“你以爲父皇真會聽信你的鬼話!”唐詩若吼道。
“他當然不會相信。”唐妙筠淡淡看了她一眼,“說你蠢還真是蠢,我都說了皇帝想做個明君,只要旁人都信了,他自己就是不信,也絕不會獨斷專行。”
果不其然,林蒼漠被請去順天府呆了幾個時辰,而後又毫髮未損
地回到了漠王府。
唐妙筠雖說有八九成的把握,但仍是放心不下,一直在前廳等他。
等了一陣,雙目澀澀的,十分睏倦。畢竟,她已經好幾日沒有安安心心地合過眼了。
一隻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隨即,她靠在了一個寬厚的肩上。
睜開眼,林蒼漠好看的下頜近在咫尺。
“沒事了?”她問。
“沒事了。”林蒼漠點頭,“唐詩若被罰去離巔穹峰的雲上庵思過,時間還沒個定數,總之不會只是短短几月。不過,你是怎麼料到東宮的下人,會甘願指證她的?”
“這個說來話長。”唐妙筠揉揉酸澀的眼皮,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被唐詩若派去殺她的那兩人,都不是什麼俠肝義膽之輩,早想攀上涵雲殿這棵大樹,被宋秦輕飄飄地吩咐了一句,就屁顛屁顛易容成東宮的下人,去指證唐詩若勾結匪類,謀害漠王子嗣了。說起來,也算是物盡其用,沒有浪費他們那一身的本事。
“本王也有些困了,那就去房中,同本王慢慢說。”林蒼漠將她攔腰抱起。
“不行不行。”唐妙筠被他這麼一抱,頓時將眼睛睜圓了,瞌睡全無,“快放我下來……”
“當初說走就走,臨走之前還要同本王慪氣,你說,本王是不是該小懲大誡?”林蒼漠湊近了看着她素淨的臉,眼裡的霸道,幾乎濃郁得化不開。
唐妙筠忽然記起了一事:“我回來的消息,有沒有人知道?”
林蒼漠搖了搖頭:“東宮這幾日正在嚴查,裡頭的人不得擅自出入,唐詩若又有錦衣衛看守,這消息十有八九沒被傳揚出去。怎麼,你有事要做?”
“當然。”唐妙筠嘴角微揚。
她要做的事,還多着呢。
次日,林府門前,家丁見林蒼漠的馬車來了,趕緊喜氣洋洋地進去通報。
“外祖母呢?”林蒼漠叫住他問。
“回王爺的話,老夫人這幾日在佛堂爲王爺誦經拜佛,只盼王爺能早日脫離險境。”那家丁道。
“本王知道了,你去吧。”林蒼漠眸光微動。
他分明是今日凌晨纔去的東宮,而這人卻說外祖母幾日來一直在佛堂爲他誦經,盼他脫險,也不知是一時口誤,還是……另有隱情。
行至佛堂外的無人處,他看向身後那眉清目秀的侍衛:“說吧,這次你又有什麼打算?”
這侍衛不是別人,正是唐妙筠假扮的。
柳東狂一事,她並未向林蒼漠提及,畢竟即便說了,他也十有八九不會相信。但這筆賬,卻不能就這麼算了,她與林家無冤無仇,那林老夫人卻三番兩次地刁難她,甚至派人取她性命,彷彿不將她除去就寢食難安,着實有些令她費解。
三下兩下脫去外面那層侍衛的衣物,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對林蒼漠道:“我有話要問你的外祖母,若你擔心我對她出言頂撞,大可在外頭聽着,免得我將她氣得藥石無醫。”
林蒼漠心知她不過是在說氣話,但神色仍微微變冷了些:“妙筠,不得無禮。”
“知道了。”唐妙筠撇撇嘴,腳步輕輕就進了佛堂。若林蒼漠觀察入微,便會發覺她今日穿的是一條玄色長裙,臉上的脂粉,也比平日的要厚一些,乍一看,白淨得出奇,彷彿沒有一絲血色。
(本章完)